對話秦霄賢&何九華：相聲是根，從沒想過放棄_風聞

怡晴 | 作者     周矗 | 編輯

再次出現在《德雲鬥笑社》第二季的舞台上時，秦霄賢已經不再緊張了。即便是在短時間內進行命題相聲創作，他也不會像從前一樣，心裏沒有底了，甚至有了一些不同以往的發揮。

在《德雲鬥笑社》第二季第三期表演《武松打虎》時，他在師父郭德綱面前放開了演，調侃自己“相聲越説越不行”“我的相聲不可樂”，整個過程又哭又喊又鬧，場面一度很歡脱，連郭德綱看後都説了一句：“想法挺好。”儘管作品中仍有遺憾，秦霄賢卻覺得十分盡興。

搭檔何九華卻不同，《德雲鬥笑社》第二季是他的綜藝初舞台。説了十餘年的相聲，突然走出小劇場的舒適圈，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他有些激動，還有一種久違的緊張，在舞台上話多了起來，競演全程都提着一口氣。

圖源：新浪微博@騰訊視頻doki

2020年12月，秦霄賢與何九華正式成為搭檔。秦霄賢在德雲社呆了四年，何九華呆了十餘年，但如今兩人只能算作新搭檔。

然而，兩個人的默契很快就培養了起來。秦霄賢沒事就會給何九華髮微信，什麼事都會詢問一下對方的意見；有時候有矛盾了，兩個人就默契地互不搭理，有一次冷戰時間可以長達半年，但最後解決的方式又很簡單。

那次冷戰，秦霄賢生病了。正當他昏昏欲睡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位“大漢”——何九華來送藥了。秦霄賢心裏一軟，主動和何九華聊了聊。

那是個寒冬，又臨近春節，兩個人都沒回家，他們便一起在家裏煮了點餃子，吃着吃着，話就聊開了。

“哥們兒之間，借餃澆愁。”何九華對娛刺兒（ID：yuci-er）總結道。

錄製《德雲鬥笑社》第二季的第九期時，娛刺兒前往深圳，與秦霄賢、何九華聊了聊捧哏與逗哏，彼與此的關係，發現他們在成為新的相聲搭檔後，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一段徹夜長談的默契

2019年12月30日，秦霄賢正式拜師郭德綱，成為德雲社的相聲演員。此時，距離何九華拜師已經過去了四年多。沒有交集的兩個人機緣巧合之下，在2020年底成為了一對相聲搭檔。

第一次見面時，秦霄賢還在德雲社裏當學員，當時何九華覺得他像個“啞巴”。

一方面是性格使然。儘管在台上是不斷輸出的逗哏，但私底下的秦霄賢話並不多；另一方面，在德雲社這個大家庭中，秦霄賢年齡小，當時還沒有進入“霄字科”，不敢也不知道和誰説話。

秦霄賢第一次見到何九華的時候，乍一看覺得對方很年輕，還以為是90後，和97年的自己年齡相差不大，沒想到竟然是87年生人。

外形與年齡的差異讓秦霄賢對何九華的印象十分深刻，但因為輩分不同，工作也不一樣，兩個人很少有見面的機會。

“就分道揚鑣了，再見面就是一通徹夜長談。”秦霄賢告訴娛刺兒（ID：yuci-er），當時兩個人在師哥家裏，吃完飯沒事兒幹，師哥去睡覺，只剩下他和何九華，不説話似乎有些幹，“反正就是聊進去了，沒有原因，機緣巧合，就在師哥牀邊聊天。”他開玩笑道。

圖源：《德雲鬥笑社》第二季劇照

在何九華的回憶中，兩個人首次徹夜長談是從遊戲話題開始的。這個話題一開始就有些止不住，不知不覺，一宿便過去了。

從那之後，兩個人的溝通便多了起來。第二天回家後，秦霄賢主動給何九華髮了一條微信，提起某款遊戲説：“我知道哪裏有賣的，你要不要，如果你要，我直接給你提家去。”

你來我往間，兩個人的關係也越來越緊密。

對於何九華而言，他和秦霄賢之間的關係無需培養：“他要玩遊戲，我要玩遊戲，談話才能繼續。要不然，你説他喜歡車，我想開飛機，這東西兩人也挨不着。”

秦霄賢正式拜師後，因為外形較為突出，成了人氣較高的一員，名氣帶來的是不斷的通告。除了喜劇綜藝外，秦霄賢開始出現在各大綜藝中，還開始挑戰起了表演。

為了更好的協調演員們的發展，2020年12月，秦霄賢與何九華成為了新的相聲搭檔。

相聲講究彼此的配合，拆搭檔重組對於相聲的表演勢必要產生影響。相聲演員在台上演出時，下一句要説什麼，口風是什麼，接下來是要張嘴還是閉嘴，逗哏與捧哏之間都要找節奏，彼此適應。

剛和何九華搭檔的時候，秦霄賢心裏有點懵，他發現何九華在台上可以五分鐘都不説話，當時劇場經驗少的秦霄賢只能硬撐下來。“我當時就沒明白，這是為什麼？”回憶起剛開始搭檔的場景，秦霄賢的表情仍然困惑。

何九華也有自己的解釋：“當觀眾的注意力都在逗哏身上，我作為捧哏突然塞東西就沒用，我塞它幹嘛，所以這些過程都是要慢慢磨合的。”

圖源：《德雲鬥笑社》第二季劇照

秦霄賢覺得有道理，便也不再勸何九華在台上多給點反應，讓他保持自己最享受的表演狀態，沒有必要為了講相聲而去改變自己的性格。“如果是下了台之後，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兩個人只是單純地好好完成一個演出，這個狀態也可以；能玩到一塊去，台上台下都熱熱鬧鬧，對台上也有幫助，有事也好商量，那更好了。”

秦霄賢更喜歡第二種狀態，“台下的事在台上説高興了，能説的起勁兒。如果互相不知道彼此有什麼興趣愛好，説起來也不能夠興起，沒必要。”

何九華知道自己的問題後，不斷調整自己的狀態。漸漸地，他知道秦霄賢剛上台的時候節奏可能有些慢，聲音會比較低沉，這時候他就會見縫插針發揮自己捧哏的能力，“包括現在大家看演出，基本一上台我都會調整到説話的狀態。因為他也看過我演出，所以當時也沒有想到，他會不適應我這幾分鐘不説話或者話很少的狀態。”

台上表演，台下聊天，秦霄賢和何九華組合沒多長時間，就摸透了雙方的語言習慣。

在秦霄賢和何九華接受娛刺兒的訪談當天，兩個人在深圳小劇場還表演了一段相聲，就是吐槽何九華上台不接話的段子。從不適應，到把它變成一段相聲表演，兩個人的默契在不經意的日常相處中，培養起來。

“我師父説，什麼樣的地方説什麼樣的相聲。錄節目不可能上來5分鐘不説話，小劇場的話，在200人面前拿出一個我自己熟悉的節目，現在我控制的住，所以他上來10分鐘不説話我也不怕。我知道我要説什麼。但要説來新活，他5分鐘不説話，我就覺得完了，他要瘋了。”

秦霄賢的話音剛落，何九華像捧哏一般便接上了：“對對對，那就更沒底了。”

一段相聲的誕生

相聲的創作，往往來源於日常的閒聊中。師兄弟們聚在一起的時候，談天説地，遇到合適的話題，秦霄賢和何九華便記錄下來。

創作的時候，通常躲不過熬夜，直到看到太陽才會睡覺。説到這裏，何九華不忘調侃搭檔秦霄賢：“你看他沒睡醒的樣子，就知道又熬夜了。”

相聲的創作需要靈感與一鼓作氣，但也需要讓大腦吸氧的喘息時刻。秦霄賢和大家聊得差不多時，會歇一會兒出門溜達溜達，“回來還能寫，要不然你的思維就會禁錮在那裏。”

一段相聲的誕生時間絕對不止“一宿”，要想寫出好的相聲，可能一磨就是一年。秦霄賢舉了師兄岳雲鵬的例子，一般情況下，岳雲鵬在創作上十分嫺熟，但他也會用一年的時間去打磨一個節目，“按照他的能力，不至於寫一年，寫了一年的作品一定是極致的。”

圖源：新浪微博用户

相聲創作不能簡單地用時間評估。一方面是個人創作能力的問題，秦霄賢覺得自己如今的創作能力還有待提高，“如果是我的話，可能三年才能憋出一個特別好的節目。”

“而且可以這麼説，我覺得相聲創作是不會真正完成的。”何九華説，當一段相聲誕生後，把它放在舞台上，才是接受檢驗的開始，“比如説我用兩、三年時間寫，然後拿到舞台呈現給大家。但回過頭來看，這個作品一定還有無數的瑕疵跟不滿意，所以它仍然不叫完成。”

在《德雲鬥笑社》第二季中，節目創新設置了“命題相聲”的環節，要求相聲演員在一定的時間內，對同一個命題進行相聲競演。在日常的相聲創作中，這樣的情形很少見，也因此，秦霄賢和何九華覺得這是一次“酸爽”的體驗。

兩人印象最深刻的作品就是《武松打虎》。這也是這季作品中，兩個人打分最高的作品。

那是秦霄賢在師父郭德綱面前撒得最開的一次。知道秦霄賢表演這個節目後，師哥孟鶴堂告訴秦霄賢：“別覺得自己丟人，你一定要演，要瘋，這是你第一次在台上這麼幹，為什麼不撒開了幹？”

這樣的嘗試十分極端，秦霄賢內心也很矛盾。按照他的風格，不應該在大平台上嘗試一些沒幹過的事情，萬一沒有展示出精彩的一面，反而吃力不討好。

“你每一期給我一個主題，我完全可以説我真的寫不出來，或者可以慢慢拿出一些作品，這都沒有關係，我也不着急。但是為什麼每期都要硬着頭皮去做這些事情？就是有些時候不逼着點自己，真的不知道往前走。”

圖源：新浪微博@秦霄賢

秦霄賢正式登台學相聲有三年，何九華學相聲有十一年 。從學相聲到現在錄綜藝，從零星觀眾到場場爆滿，經常有搞不懂的學問，但兩個人從來都沒想過放棄。

“相聲這個舞台的魅力點很奇怪。”秦霄賢感慨。

一段好的相聲，一定是在反覆的表演中完善的。即便開場講的好，一年兩年之後，回頭看，一定會有不滿意的地方。

把一個東西重複無數遍，從而產出新的樂趣，讓秦霄賢覺得樂此不疲。

以前當學員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今天、明天、後天都是站在同一個舞台上演出，説的同一段相聲，但得到的效果卻完全不一樣。即便是重複同樣的內容，秦霄賢還是覺得，每天都能學到不同的東西。

在舞台上一點點積累到的成就感，成了他每日的活力源泉。2017年，秦霄賢的父親覺得孩子靠説相聲養活自己這件事不靠譜，於是把他叫回了家，但秦霄賢還是想説。一年之後，他又回到德雲社重新從報幕開始做起。這一説，就到了今天。

秦霄賢覺得，相聲是自己永遠學不會的存在。有時候會有些着急，但內心也很無奈，他清楚的知道，講好相聲需要時間的積累，“十年學會的東西，你説我三天就學得會，那也不可能。”

但他從來沒有放棄的想法。

和何九華一樣，相聲已經像根一樣，深深駐紮進他們的心裏了。

不好笑，就對了

秦霄賢趕上了德雲社最出圈的時候。

2018年，一曲《探清水河》唱到了眾多女孩的心坎裏，她們紛紛拿着應援棒，湧進了不算寬敞的小劇場，扔包袱、抖包袱、大合唱，樣樣精通。後來，她們有了一個統一的代號——德雲女孩。

一時間，外界對於德雲社充滿了好奇。

相聲受眾的變化，在秦霄賢身上的作用很明顯。

在第一季《德雲鬥笑社》中，秦霄賢很收斂，和舞台上有着很大的區別。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上了節目後，他就會有些手足無措，“嘴張不開，道不會走，突然變得沒有自信起來。”

但第二季就不一樣了，自己最大的變化就是更“敢”了。因為他知道有人看自己，他們或是喜歡自己，或是懷着包容的心態。無論出於哪種心態，“觀眾”這兩個字能讓秦霄賢變得更踴躍。

“於大爺跟我講過一句話，你現在靠着這個名氣，對你來説，是最不怕輸的時候。因為你輸的起。”秦霄賢很清楚觀眾越來越多的利弊，但他努力把事情的進展轉向好的那一面。

圖源：新浪微博@騰訊視頻德雲鬥笑社

“其實所謂的觀眾陸陸續續湧進劇場，然後坐滿，也就是這兩三年的事情，起初我們也經歷過只有10個、20個觀眾的時候，所以內心還是比較理性。”何九華很感謝那段艱難的時候，“沒有人聽了，就下班。人多起來的時候，也知道更加珍惜觀眾。人多的時候演的效果一定會比人少的時候效果好。”

但人多也會有問題出現。即便有多年演出經驗，也積累了不少忠實觀眾，兩個人還是會擔憂“觀眾不笑”的問題。比起人少的時候，如果人多但演出效果沒達到，反而會更加尷尬。

秦霄賢覺得這與經驗有關。於他而言，經驗多，心裏有底，知道自己的節目會給大家呈現一個怎樣的狀態，內心有預判，自然不會慌張。

從第一次登台到如今，觀眾不笑的情況經常遇到。秦霄賢在學員時期，每場一共表演兩個節目，一個叫做《反七口》，另一個叫做《誇住宅》，天天演出。第一天第一場效果很好，當時他想法很天真，有人樂就挺好。等到了第二天，一模一樣的詞，沒人笑了，秦霄賢心裏一緊，覺得“完了”。

和相聲一樣，秦霄賢覺得觀眾的反應既有魅力，也有挑戰：“他沒樂就對了，這就是我們提高的過程。以我在德雲社的演出年頭，到現在為止，我認為對的，一定是錯的。”

秦霄賢很清楚觀眾來看他的心態。在有些人看來，自己的演出並不重要，只要看到人就可以。有時候當場抖一個都懂的包袱，大家會心一笑，也就過去了。

但他也知道，這個包袱拋出來了，觀眾也笑了，未必就是自己今天講的效果好。比起師兄們，他還需要在相聲上進行更多的摸索。

圖源：新浪微博用户

講相聲，不能怕觀眾不樂。觀眾多起來的時候，更不能去逃避不好的評價。

對此，何九華的心態已經很平和，“無論大家給我們什麼評價，我們都得看，好的壞的都可以有。”

秦霄賢也看得很開：“即便是評價説秦霄賢你説的什麼玩意兒，我也得看一看，有評論就是好事兒。”

難受的時候，他心裏明白，訴苦是最沒意義的事情，更用不着向別人辯解自己到底有多努力，這些都比不上自己抽空背10篇貫口，“沒有必要説，也不能那麼事兒，就是拿結果説話就行了。早晚有一天會改變大家對我的看法。”

何九華告訴娛刺兒，師父郭德綱老和他們説一句話：“不管你好與壞，就算你好，你都不可能讓世界上所有人都認可你，這不科學。”

相聲演員能做的，就是努力。做不好的時候，秦霄賢對自己的指責並不比觀眾少，甚至不夠“播出標準”。

每個相聲演員心裏都有一杆秤，外界的聲音只是一種參照物。在德雲社這個獨特的座標系裏，他們選擇相信自己，在一遍遍重複前輩的作品中，產出嶄新的快樂。

即便外界對他們充滿好奇與議論，但他們依然維持穩定的步伐，不説虛話，在飛速發展的時代裏，用經驗和作品緩緩前進，以不變應對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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