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企總部搬離提速,北京未來會變成什麼樣?_風聞
智谷趋势-智谷趋势官方账号-新中产的首席财富顾问。微信500强。2021-09-27 10:27
央企總部正在搬離北京,帝都未來會變成什麼樣?
風向標是越來越清晰了。
自2014年國家提出北京要疏解非首都核心功能之後,央企總部遷移便進入倒計時,各地翹首以盼。


種種跡象表明,如今這個歷史進程已吹響了加速號角,大力邁進實質性階段。

今天(26日)上午9時,武漢一片鶯吟燕舞。
中國長江三峽集團總部搬遷大會順利召開,標誌着中國長江三峽集團總部從北京回遷到湖北。
大家坐在一起其樂融融。
三峽集團:我們能遷全遷、應遷盡遷、能投盡投。
湖北:盡湖北所能、傾湖北所有,該支持的全支持,能保障的全保障,應服務的全服務。
最能體現湖北誠意的,就是武漢專門騰退了江岸區政府大院,供三峽集團臨時辦公。

對長江三峽集團來説,湖北省就像是“孃家”。
1993年9月27日,中國長江三峽工程開發總公司因建設三峽工程而生。
當時的總部,設在湖北宜昌市。
2009年 ,三峽工程的175米蓄水順利通過國家組織的驗收,標誌着建設期長達17年的世界最大水利樞紐工程完成主體工程。同年,中國長江三峽工程開發總公司更名為中國長江三峽集團公司,開始了全新的征程。
兩年之後,“生於湖北、長於湖北”的三峽集團把總部搬至了北京,開啓全新徵程,並在甚短的時間內成為全球最大的水電開發運營企業和中國最大的清潔能源集團,擁有世界前 12 大水電站中的 5座。
這個龐然大物的資產總額高達 9699億元,一年納税總額200億元上下。
旗下有家公司叫三峽能源,幾個月前在A股上市,首日市值突破1000億元,創下了中國電力史上規模最大的IPO,是市值最高的新能源公司。

但這些還不是最稀奇的。
最令人歎為觀止的地方在於,2020年三峽集團的營業收入為1117億元,而税後淨利潤竟然達到了驚人的454億元,營業淨利率40.6%
試問全天下有幾個巨無霸能達到這樣財務控制術?

可能有的人會問了。
為什麼在疏解非首都核心功能下,三峽集團不回遷到籍貫所在地宜昌?這裏有 “萬里長江第一壩”美譽的葛洲壩水利樞紐,有人類最大的發電設施三峽水電站,這些曠世工程不正是三峽集團的標誌嗎?
沒錯,確實是這樣。
不過你也要考慮到,駐紮北京的這十年,中國三峽集團的業務開枝散葉,其水電、風電、太陽能等清潔可再生能源項目遍及全國33個省市自治區,海外投資和承包業務覆蓋全球40多個國家和地區,業務早已不侷限於宜昌甚至湖北。
宜昌作為一座三線城市,它的全球城市連接度、航空高鐵便利程度、能提供的支持應該是滿足不了這條巨龍的胃口的。
回遷湖北,武漢是最好的選擇。
去年,武漢因為疫情封城經濟受到一定影響。GDP從2019年的16223億元減少到15616億元,全國排名下滑一個位次至第9名。
如今,武漢因其湖北首位城市的政治經濟地位,“順理成章”地收割到紅利:
第一,今天上午,武漢市政府與三峽集團簽署《深化合作協議》,謀劃項目投資1500億元,(宜昌市與三峽集團合作項目投資1138億元)。未來在做強做優做大能源產業、在鄂科技創新和產業部署等方面,都會有真金白銀砸下去。
第二,雖然央企總部回遷這件事情本身,並不會對武漢GDP造成大的提升,但在税收增加上有一定程度的實質性利好。
我們的GDP是按照企業實際經營地而非註冊地進行統計。長江三峽集團這一類的央企,實際業務多分佈於總部所在地之外,很多經濟活動都在當地歸屬統計了。總部註冊地發生變更後,除了會給武漢帶來一些總部人員和行使行政職能之外,本身並不產生GDP。
而按照現行税制,中央企業需繳納增值税、消費税、企業所得税、營業税、城市維護建設税、教育費附加等10多個税種。
雖然這裏頭增值税的大部分,消費税和企業所得税的100%都上繳給中央,地方分成比例整體偏小,但並不代表就沒有給地方財政做出貢獻。
如果央企在地方設立的是總部或者分公司,這意味着交給地方的税收很少。如果在地方設立的是子公司,那麼大部分税收都要交給地方。歸根結底,還是會有一些的。

對於一般公共預算收入達到5484億元的北京來説,這點地方分成比例可能算不了什麼。但是對於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只有1230億元,排名全國第十四名的武漢來講,還是多多益善的。
第三,武漢所擁有的央企擴容為兩家,東風汽車與三峽集團。這個數量已經追平一線城市廣州(南方電網、南方航空),在內地僅次於北京、上海,進一步坐實了國家中心城市的地位。
接近三峽集團的相關人士説的很直白——
三峽集團總部回遷湖北是國家對推動湖北疫後重振、災後重建的重要體現,對於湖北推進長江經濟帶發展、打造全國重要增長極具有重要意義。

目前全國共有120多家央企,包括非金融類央企96家、金融類央企26家,行政類央企3家,文化類央企3家。其中,有100餘家的總部扎堆北京,佔比超過80%!
不過,在首都減量發展的百年大變局下,有些央企總部總歸是要搬走的。
長江三峽集團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2016年2月, 總部原位於北京的中國遠洋,和中海集團重組成立中國遠洋海運集團公司,新公司總部落址上海。
2018年9月,中國旅遊集團將總部從北京遷入海南,註冊資本金達158億元,成為海南建省辦特區以來在瓊註冊一級總部的唯一央企。為鞏固旗下中免公司在海南離島免税市場的優勢地位,中旅還會陸續把相關子公司大量移至海南。
自2014年吹響疏解非首都核心功能之後,每隔兩年就會一家央企總部遷出北京。
節奏和頻率並不算快。
但是從今年開始,外遷非常的密集。
今年5月,總部均位於北京的中國中化集團有限公司與中國化工集團有限公司實施聯合重組,新設中國中化控股有限責任公司,註冊資本552億,落户雄安。
今年9月25日,中國西電集團有限公司與國家電網有限公司下屬許繼集團、平高集團、山東電工電氣集團及南瑞恆馳、南瑞泰事達、重慶博瑞重組整合而成中國電氣裝備。總部落在上海。
加上今天早上的長江三峽集團。短短半年時間內就有三家搬離。
這是一個巨大的信號,説明央企總部遷移的歷史進程已吹響了加速號角,大力邁進實質性階段。
如果你還不相信,我們可以從另外一個層面得到“管中窺豹”。
去年1月河北省會同京津冀協同發展領導小組辦公室、中央和國家有關部委、專家諮詢委員會等出台《雄安新區啓動區控規》,裏頭提出:
作為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首要”承載地,雄安新區啓動區2022年確保要首批北京非首都疏解項目落地;2025 年企業總部、金融機構等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承接初見成效。
時間表都列好了!
未來一兩年時間裏就要首批落户,五年內就要頗成氣候。你説快不快?
今年8月,我受邀到北京給一大型商業銀行授課講北京的產業經濟發展,演講時我就央企搬遷提出了五個大猜想。

(演講前先簽書,本人拙作《中國城市大洗牌》)
第一個猜想:具有明顯地域特色的央企總部轉移到相關產業集聚地區。比如中糧、中儲糧、中國農業,長江三峽集團,中煤能源等,或遷往東北、湖北等地。現在看真的是一語成箴。
第二個猜想:科技含量較少,處於充分競爭性市場的一般性央企越有可能外遷。這裏就不具體點名了,大家都懂。
第三個猜想:能源類央企研發部門留在未來科學城東區,總部外遷。例如X能、X網、X電等。
第四個猜想:承擔大國重器研發任務的央企留在北京。比如航天科技、航天科工、航空發動機集團、兵器工業等。
第五個猜想:部分金融企業外遷。
至於外遷央企的去向何處,或許有以下幾個選擇。
第一檔是雄安。它已被明確為疏解非首都功能的集中承載地。集中二字所代表的意味,不言而喻。
第二檔是上海。作為中國經濟體量最大的城市,上海是國際金融中心、航運中心,貿易中心,科創中心,那些尋求更深程度國際化的央企,必然會對上海青睞有加。中國遠洋海運集團公司、中國電氣裝備便是如此。
第三檔是中國相關產業的最大集羣地區。這一類較為分散。比如電子信息產業非常發達的深圳,比如中國的大糧倉東北等。

央企的扎堆,使得帝都成為中國500強企業最多的城市,也是中國權力和財富最為集中的地方。
未來一些央企總部遷走之後,北京會變成什麼樣?
有非常多的朋友向我提過這個問題。這裏我也準備了一組數據:

2011年-2020年,北京GDP佔比上海的比重分別為85.90%、89.29%、91.08%、90.72%、92.16%、90.48%、90.76%、91.93%、93.31%、93.29%。
比重是逐漸提升的,十年時間裏增加了7個百分點。
換句話説,在長達多年的疏解非首都核心功能的過程中,北京遷出了大量的一般製造業,部分先進製造業中的高耗能高耗水項目以及一些央企一二三級公司之後,仍然沒有被上海拉開差距,反而是越來越逼近上海的體量。
所以,大家不要覺得央企總部搬走,北京就會走下坡路。事實上,北京因為治理大城市病反而發展的更好,至少從數據上來看是如此。
背後的精妙,或許是北京的產業結構正在加速升級,被倒逼上了一條更高附加值的發展路徑。
我們以電子信息產業為例。
過去十年,北京的傳統電子信息產業是不斷收縮的。2011年的電腦產量為1084萬台,2019年下滑到513萬台,腰斬一半。2010年的手機年產量為27388萬台,2019年鋭減到8373萬台,三分之二的產量蒸發沒了。




背後主要由兩個原因造成。
一方面是技術賽道改變造成的被動萎縮。比如説手機方面,當年北京引入的龍頭企業是諾基亞和索尼愛立信,而非站在時代前沿的蘋果、華為。智能手機顛覆功能手機之後,兩個巨頭市場大潰敗。
一方面也是疏解非首都功能的主動外遷。傳統電子信息產業佔地面積大,用工人數也非常龐大,在首都減量發展原則下,北京需要退出電子信息產業中的傳統企業與低端環節。因此2014年諾基亞工廠關閉,2019年索愛普天工廠停產,都轉移到東南亞去了。
按常理推論,電腦、手機、服務器、顯示器這些主要工藝品的產量都下滑了,北京的電子信息產業總產值也應該下滑吧?
不。詭異的一幕偏偏發生了。
2009年-2019年,雖然中間有所波動,但過往十年北京的電子信息產業規模以上工業總產值整體是上升的。從2096億元增加到2601億元。

為什麼會這樣?
在我看來,這是因為北京的傳統電子信息產業雖然萎縮了,但是新一代電子信息產業卻是步入佳境,勢頭兇猛,填補甚至超越了一般性製造企業退出所造成的空白。
我們以集成電路為例進行説明。
北京發展集成電路產業其實並不具有先決優勢,甚至相比其他沿海城市可以説更具有挑戰性。
我們知道,芯片製造有5000道工序,需要不斷的重複清洗環節,而且普通自來水還不行,需得用超純水才行,生產一枚2克重芯片就要消耗32公斤水。
今年台灣省發生大旱,以至於台灣停止了全島五分之一農田的灌溉,全力保障台積電的生產,因為台積電每日就要吃掉15.6萬噸的水,妥妥的吞金獸。業內流傳,用水量決定了全球芯片的產量。
而北京恰恰就是一個缺水性城市,若非南水北調,甚至都撐不起來兩千多萬的人口集聚。
除此之外,半導體產業生產過程中涉及多種特殊氣體和化學材料,很多都是危險化學品,有特殊的運輸和存儲要求。北京沒有大江大河流過且缺乏港口,環境承載力又低,各方約束條件多。
北京大學原微電子所所長王陽元就曾説,“北京因其氣候條件和水質並不適合建造大規模集成電路生產線”。
但是北京強悍的地方就在於,它不會被外界的困難所輕易嚇倒。
近年來北京國資委出面,採用地方合夥人的模式主動創建了相關企業,推動集成電路產業的大發展。

北京國資委出資2.4億元,股權佔比約48%的北方華創,迅速成為國內規模最大的高端半導體設備公司。
北京國資委出資52.8億元,股權佔比約16%的中芯北方,2016年投產,是全國產能最大的12英寸晶圓代工廠。
北京國資委出資12億元,股權佔比約45%的屹唐半導體,2018年投產,其幹法去膠設備、快速熱處理設備市佔率分別為全球第一、第二。
……
我是全國第一個總結分析合肥風投模式的城市,後來者抄襲無數,一起把合肥推上了網紅城市的序列。
世人皆知合肥通過風投模式逆天改命,但很少有人知道,北京在這方面同樣玩的很溜。
為了上述企業的創立,北京就至少投入200億元,這還不包括政策獎勵、補貼等。
投入雖大,但成果也是相當顯著的。
經過幾年的努力,北京實現了除光刻機整機以外的,其餘所有關鍵集成電路設備的國產化佈局,成為中國實現集成電路設備進口替代的最大希望。
在熱處理氧化擴散設備、刻蝕機、離子注入機、薄膜沉積設備、化學機械拋光設備、測試機等環節,北京均湧現出了市場佔有率位居前列的代表性企業。

十年時間,北京集成電路產量翻了8倍,整個產業年營收約1000億元。



北京正在經歷一輪鉅變當中。
部分央企總部搬遷,即是實現全國共同富裕的一種良好探索,也是京津冀協同發展的歷史性起點。
祝福北京。祝福偉大的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