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星通訊社:重塑霸權--盎撒同盟背後美國的戰略邏輯與目標_風聞
熊猫儿-2021-10-01 16:51
今天我們來講講美國組建純盎撒民族軍事同盟AUKUS的決策邏輯,並對其發展做一個預判。
和美國這種品性的國家打交道,我們一定要堅持一個原則:
料敵從寬,謀敵在前。
縱觀其兩百多年曆史,美國的執政者和決策層有一個持之以恆的特性,就是向來敢於為了一己私利站在反世界潮流而動一面,而且反動起來相當拿手。
這次大膽開歷史倒車的AUKUS,就是一例。
很多同志認為AUKUS是一記昏招,這並不完全準確。
從美國的角度來看,這是一步好棋。
它是在中美戰略競爭形勢開始全面逆轉的歷史關頭,其決策層針對不利於美國完全發揮現存優勢的國際政治格局,所進行的一次大刀闊斧的底層重構。
這場重構將持續十年左右,而盎撒民族只是基礎,軍事同盟也只是開篇。
簡言之,這是一次戰略迂迴。
其目的就是棄子爭先、另闢戰場。
我們絕不能等閒視之。
接下來,我們用四個部分來把這個問題搞透:
1、AUKUS的初始邏輯;
2、為什麼選擇軍事同盟方式;
3、AUKUS的演化預判;
4、中國的目標與對策。
1
兩份威懾倡議
人類的恐懼,往往隱藏在慾望中。
美國之所以不憚於迫害別人,正是因為它有嚴重的受迫害妄想症。
要知道它想幹什麼,我們就應該先知道它最害怕的是什麼。
美國人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重新被邊緣化,成為孤島型國家。

這是一個地理上永遠無法改變的現實。
美國曆代的政治家、戰略家都有一個危機意識,即作為遠離歐亞世界中心的孤島型大陸,東西兩大洋既是美國的天然屏障,同樣也是美國的現實天塹。
為此,美國人在十九世紀末即將登上國際政治中心舞台之時,便發展出系統完整的海權理論,提出要把大西洋和太平洋視為美國連結世界、對接歐亞的兩條生命線。
這一時期美國地緣政治的代表性思想除了海權論,還有麥金德的【世界島】理論和斯皮克曼的【邊緣地帶】理論。
我們就把這些統稱為美國版的生命線學説吧。
其核心思想,就是美國的安全源於亞洲和歐洲的力量均勢,如果歐亞均勢被破壞,則美國將面臨被包圍的形勢,因此必須阻止歐亞大陸出現超級大國或者大國集團。
縱觀美國此後的崛起和稱霸史,其迅猛增長的國力的絕大部分,便是建立在通過這兩條生命線,對歐亞大陸各種資源要素的全力吸收和爭奪之上。
可以説,如果沒有歐亞大陸源源不斷的人才、資金、能源等資源要素供應,美國孤懸海外的地理劣勢將迅速暴露無遺。
冷戰時期,美國的地緣政治戰略家兼核心決策者布熱津斯基又把生命線學説推向更高級別的實踐:
歐亞地緣戰略。
這個理論指出,歐亞大陸是世界力量的中心和美國占主導地位的全球戰略的主要依託點, “無論是在戰爭時期還是和平時期,都必須防止舊世界幾個實力中心聯合起來反對美國的利益”。

注意弧形帶中箭頭是兩兩相沖的
“防止聯合”,就是要持續分化和確保分裂。
此後,美國就變本加厲在這條道路上加速狂奔,只問結果,不論是非。
冷戰後,歐亞經過數十年發展實踐,逐漸從美國構築的對抗化世界中清醒過來,意識到只有完成各自的一體化,才有可能脱離被美國長期吸收的狀態,踏上新的發展台階。
在這種時代背景下,深知歐亞這兩條生命線重要性和根本性的美國,危機感也就越來越強:
一旦像其想象中的“被擠出亞太”——或者説亞太進入團結穩定的繁榮週期,美國將失去至少一半的資源要素供應,其國勢將遭受重創。
如果再考慮到儒家文化圈業已展現出的強大競爭力和整合趨勢,美國人認為自己甚至將面臨角色調轉,成為被經濟掠奪的對象。
歐洲的局面也是同樣道理,德法兩國帶頭搞的歐洲一體化議題,就是從根本上在歐洲革美國的命。
一旦歐洲齊心,美國又將失去另外一半生命線。

比如歐洲達成共識就是美國折戟敍利亞的重要因素
因此,美國決策層是相當清楚問題的嚴重性的:
歐亞大陸兩端的區域一體化一旦完成,美國的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將迅速下滑,諸多現在被掩蓋的內外問題也將隨之集中爆發。
到那時,美國就不僅僅是丟掉超然霸權地位的問題,而是整個國家可能要面對崩盤瓦解的局面了。
於是,【怎樣避免這種情況】,就成為美國決策層制定發展戰略時的底線思維和底層考量。
這,就是其暨歐洲威懾倡議(EDI)之後去年又正式提出太平洋威懾倡議(PDI)的根本原因。
這兩份倡議,美國人歸根結底就是一個思想:
不能讓歐亞大陸獲得一體化和普遍繁榮的機會,必須使這片大陸長期保持不穩定狀態,然後由它來主持所謂“國際秩序”。
AUKUS,正是這兩個倡議合二為一的開篇之作。
其原始邏輯,是先站穩腳跟、立於不敗:
即利用最鐵桿的種族認同,以英澳兩國為錨,牢牢扎住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外圍,確立永久性據點,從而避免被歐洲一體化和亞洲一體化徹底清掃出各自區域的命運。

一張圖看懂AUKUS初期戰略構思
歐亞並舉,先紮腳跟,這才是AUKUS的初始全局輪廓。
絕非單純着眼於亞太地區。
如果沒有看清楚這點,我們的應對思路就會被侷限在亞太,甚至會只着眼於東南亞的具體競爭,而忽視了美國人的全局野心。
而如果看清楚這點,我們就能真正看透美國人的戰略意圖,制定反制策略時的視野也就開闊了,這個我們第三部分再展開。
先説回AUKUS。
可以説,AUKUS之所以暫時拋下傳統的核心盟友,是因為它的之一出發點就是在防盟友。
等基礎扎牢了,幾個核心盟友是一定會被拉進去的。
以上,就是對AUKUS的戰略背景分析。
那麼,對這個戰略,美國人是怎麼看的?
可以説是相當有信心。
正如一個賭徒什麼時候會一把全押上?
當然是在他認為自己能贏的時候。
同理,美國人認為自己能夠實現在兩頭同時分化歐亞的中期目標,進而收穫遠期戰略利益。
也就是説,它認為這不是一場瘋狂賭博,而是一次經過精確計算的投資。
這個算盤,只能説打對了一部分。
打對的部分在歐洲,美國通過長期擠壓俄羅斯,成功迫使俄羅斯進入硬反抗模式,進而在歐洲製造出緊張的對立氛圍。
這個為期十年的佈局過程,我們在講烏克蘭和立陶宛問題時有詳細分析過。
一個典型例子,歐洲威懾協議就是在2014年克里米亞事件三個月之後隨即端出來的,堪稱預謀已久、水到渠成。
最終,美國人在這個方向得手了。
這個方向上的可行性就在於,俄羅斯除了硬對抗,確實沒有太多的反制手段。
而只要俄羅斯進入硬對抗的模式,歐洲就只能進一步依賴美國。
可以説,有美國塑造出來的妖魔化的俄羅斯這把利劍懸在歐洲頭上,歐洲國家,包括德法兩國,就算想反抗美國,也不至於走太遠。
所以它這次才敢逼法國當着全世界的面硬吞下這顆苦果。
這是在整肅高舉戴高樂主義旗號搞歐洲戰略自主的馬克龍,順便敲打一下默克爾時代之後歐洲的其他國家領導人。
簡言之,美國就是要讓歐洲形成一個潛意識:
“朕賜給你才是你的,朕不給你你不能搶”。
打完一巴掌,最多再給顆糖吃——比如在馬克龍心心念唸的中東和薩赫勒地區(撒哈拉以南、蘇丹草原以北地帶)反恐問題,或者在亞洲軍售問題等方面給予支持——法國最終也將不得不含淚接受。
當然,美國這次不僅給了法國這些,具體我們會在下一部分分析。
總的來説,在歐洲所實現的予求予取,對美國來説是一種舒服的霸權地位。
這種“舒服”,最終就像吸毒一樣上癮。
現在,它想把這一套如法炮製到亞洲。
要實現這一點,就必須在亞洲不擇手段污衊中國,誘導乃至迫使中國也進入硬對抗模式。
這十幾年來,它確實也是這麼做的。
然後,它就發現一個問題。
正是這個問題,決定了它為什麼只能選擇以軍事聯盟的方式來重構整個對抗戰略,也決定了AUKUS之後會走什麼樣的道路。
我們先來説説它到底遇到了什麼樣的問題。
2
美國的亞太地緣困境
這個問題就是:
美國在歐洲行之有效的那一套打法,十幾年來在亞洲幾乎顆粒無收。
為什麼會這樣?
原因很簡單:水土不服。
美國要在亞洲複製反華分裂戰略,發力點顯然不可能選擇反美意識高漲的中亞、西亞。
唯一稍微具有可行性的區域就是亞太,包括東亞和東南亞,現在它胃口還很大,又把南亞也搞進來,炮製出一個所謂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區概念。
其實就多了印度,南亞其他國家對此都意興闌珊。
因此,亞太才是美國戰略的根本。
我們來看它的戰略推行得怎麼樣?
很悲哀,在這唯一可行的地區,它還是遇到了兩個幾乎無法逾越的天塹。
第一道天塹:政治領域。
**美國政府藉以橫行世界的意識形態道義大旗,在政治多元化的亞太地區,**並不具備吸引力和示範性。
從奧巴馬政府時期所謂“亞太再平衡”戰略和“巧實力”外交開始,基於意識形態的所謂價值觀外交就成為美國對華外交的指導原則之一。
拜登上台之後,更強化這個趨勢,這一點從這半年多來的G7、北約、美歐各種峯會就可以看出。
十多年來,這個指導原則在亞太地區沒有產生任何實質性成果,其根本原因就在於它是錯誤的。
錯誤的根源有四個:
根源一,它誤診了本地區中美競爭的性質。
中國外交政策的真正影響力來源,在於交往雙方的互利性和剛需性,而非來自施加意識形態影響。
例如,中國在亞太地區的影響力建設,更多着力於滿足當地經濟社會的發展需求,造福當地人民,從未像美國一樣到處推廣自身的政治制度。
中國人講究潤物細無聲,“近者悦,遠者來”。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道理,美國人是很難理解的。
他們更喜歡胡蘿蔔加大棒的簡單直白。
與中國基於互惠互利的影響力上升相對應,美國的影響力下降本質上是由於脱離了地區的實際利益,絕非由於意識形態弱化所導致。
相反,其宣揚的整齊劃一的價值觀和意識形態,先天性在具有複雜歷史和迥異的國情的亞太地區就不可能適用。
加上數十年來美國在這杆大旗下的種種胡作非為,更使得這一套言論在洞若觀火的亞太國家面前進一步失去市場。
以東盟地區唯一勉強符合“西式民主”標準的新加坡為例,其成功恰恰來源於西方眼裏所謂“威權主義”的管理模式,其前領導人李光耀就明確指出:
“西方式的民主自由不適合新加坡,西方的宣傳媒體和人權組織通過工會和未經審查的輿論工具推銷他們的民主,給許多亞洲國家造成損害。”
最親西方的新加坡對西式民主自由的態度尚且如此,美國打意識形態牌還有人會相信嗎?
如果美國繼續其空洞虛偽的價值觀外交和意識形態鬥爭路線,而非切實滿足亞太區域的經濟社會發展需求,它在本地區就別想開展像樣的影響力競爭,它想從意識形態對抗中獲利就是緣木求魚。
當然,對已經徹底躺平任虐的日本除外,這個問題比較複雜,我們後面第四部分再説。
根源二,它在亞太地區沒有廣泛的政治基礎。
與歐洲不同,亞太地區的政治體制高度多樣化,幾乎沒有西方意義上的所謂“自由民主”國家。
事實上,在與中國競爭方面,美國許多寄予厚望的抓手,比如菲律賓、新加坡、越南等,甚至包括印度,都不屬於西式價值觀俱樂部成員。
莫迪這次去美國被敲打人權問題就是例子。
因此,即便這些國家出於不同目的對中國的影響力日益擴大有複雜的矛盾心理,美國要想拉攏這些國家,也必須先放棄其西式民主自由的宣傳標準。
而這幾乎就是要美國丟掉賴以吃飯的傢伙,怎麼可能?
根源三,它不符合亞太地區的合作組織原則。
拜登上台之後高調出席G7、北約和歐美系列峯會,發表了一份又一份聯合聲明,雖然沒有一張實際落地,但場面確實搞得很熱鬧。
問題是,這種務虛的花活在以務實著稱的亞太地區顯然吃不開。
亞太地區從來不存在基於價值觀而組建的類似國家間平台。
亞太的國家間平台,是以政治、經濟或安全紐帶為聯結的務實合作機制。
因此,拜登在這裏要麼就得放棄其所謂復興價值觀的外交路線,要麼就得在諸如亞太經合組織、東盟峯會、東亞峯會,或者二十國集團的亞太組織中老老實實閉嘴,擼起袖子加油幹。
而這對美國來説又是一個揚短避長的選項。
根源四,它忽略了亞太地區國家的戰略平衡需要。
對亞太地區國家來説,當前階段在中美之間選擇戰略平衡,無疑是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選擇。
而美國挑起的全面對抗,本質上就是要地區國家為其虛偽縹緲的價值觀而犧牲真實具體的利益。
這顯然有點高估了自己這套説辭的吸引力了,也低估了各國對戰略緩衝與迴旋餘地的需求。
目前東南亞的東盟國家已經全部明確宣佈不選邊站,東亞的韓國和蒙古也明確宣佈不選邊站。
唯一同牀異夢跟着美國的,就是東亞那個和全部鄰國都鬧翻了的奇葩國家:
日本。
這種孤家寡人的環境,你讓美國怎麼施展意識形態鬥爭?
因此,拜登以所謂“民主與專制”——或着其前任所謂“自由與暴政” ——之間的鬥爭來指導區域外交戰略,就是典型的緣木求魚。
甚至可以説是為淵驅魚,把人趕到我們這邊來。
第二道天塹,經濟領域。
與中國相比,美國缺乏方向明確**、**與亞太高度契合的區域發展戰略。
毫無疑問,美國政府已將與中國的戰略競爭視為其全球政策的首要任務。
拜登上台之後,對此更是直言不諱。
但是迄今為止,老頭提出的兩個競爭方案——國內改革和整合盟友——先不説能不能實現以及實現之後能不能達到目的,單就地緣政治角力來看,其本身就有一個天然缺陷:
兩個方案中,沒有包含哪怕一項是與亞太地區整體直接相關的區域戰略。
在國內改革方面,老頭的精力主要花在重建美國實力的經濟和技術基礎,涉及對科學、創新、研究和基礎設施的重大投資,目的是為了確保美國的長期科技、經濟、軍事優勢。
在整合盟友方面,老頭不遺餘力推動與中國的戰略競爭全球化,旨在利用美國的主要聯盟——北約、七國集團、歐盟和四國集團——增加對中國的壓力,甚至還想方設法搞出美版氣候峯會、疫苗峯會和馬上的所謂民主峯會之類的對抗嘗試,目的就是在聯合國之外另立中央,推行其所謂“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
這兩板斧可謂苦心孤詣。
然後問題就來了:
老頭的國內改革,首先要滿足其對選民承諾的“重建美國就業機會”,老頭的盟友外交,又要兑現承諾實施“有利於中產階級的貿易和經濟政策”。
而這就意味着他很難推翻特朗普的經濟民族主義路線,也很難制定更加融入亞太的發展戰略。
我們舉CPTPP和基礎設施建設兩個例子。
CPTPP問題:當年奧巴馬決心做大TPP的時候,老頭作為副總統是有參與其中的,但到了去年競選的時候,面對已經被懂王發動並賦能的中下層選民,老頭對是否重新加入TPP始終三緘其口,顧左右而言他。
今年上台之後老頭更是閉口不談CPTPP的問題,根源就在這裏。
前幾天記者就中國申請加入CPTPP之後美國會不會跟進的問題向白宮發言人普薩基直接提問,普小姐只能打太極,説了一堆“貿易不是唯一選項”、“總統願意考慮任何機會”之類的場面話。
真是一個大忽悠。
拜登怎麼可能考慮“任何”機會?
老頭面前只有一個機會,就是走回懂王的老路。
因為他既無力扭轉美國製造業危機,也無力改變由此帶來的中下層選票壓力。
這就決定了老頭這一屆在區域經濟合作問題上很難有所作為。
**基礎設施建設問題:**美國出於以己度人的冷戰思維和零和心態,把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視為開展地緣政治競爭的戰略工具,因此展開了一系列抗衡措施。
2019年,懂王根據《更好利用投資引導發展法案》(即BUILD法案,美國國會就喜歡這種湊首字母的玩法,為此經常搞出一堆名稱奇怪的法案),把美國政府旗下的海外私人投資公司(OPIC)與國際開發署發展信貸局(DCA)等多家機構合併成立國際開發金融公司(IDFC),決心以信貸方式鼓勵美國私營企業加強對亞洲的基礎設施投資。
隨後,OPIC就針對一帶一路專門提出了藍點網絡倡議(BDN,藍點指地球),號稱以市場驅動、財政可持續和透明度等原則開展基礎設施項目投資。
為壯聲勢,還拉上澳大利亞和日本一起幹。
然而,美國政府的上述努力均收效甚微,以致於今年3月份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進行評估後把這個計劃噴的一無是處,説這些工作“漫無目的(scattershot)”和“準備不足(insufficient)”。
隨後,為彰顯自己和懂王不一樣,拜登在6月份英國康沃爾G7峯會時又把BDN升級為B3W****,即“重建更美好世界”倡議(Build Back Better World),宣稱將重點資助中低收入國家的四個優先領域的項目:氣候變化、健康、數字技術、性別平等和教育。
由於這個項目純粹是幫美國抬轎子,所以康沃爾峯會時G7們都沒有做出具體承諾,只説組建一個工作組研究研究怎樣開展工作。
其實,這些人精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誰知道老頭下一屆能不能連任,一旦不能那這人情就白做了,就像澳大利亞和日本跟着懂王投BDN最後不了了之一樣,而且美國人花錢大手大腳,按美國國內基建那種拖時間漲預算的花法,自己就算把家底掏空估計都砸不起一朵水花,還是先看看再説,到時實在不行再意思一下。
目前已公佈的B3W預算是多少?
區區600億美元。
這點錢在美國人手裏能幹嘛?
以美國唯一的高鐵項目加州線路第一階段為例,該項目於2008年開工,預計2020年完工,項目預算為400億美元,結果到今年發現至少還要再推遲13年,成本超支90%。假設按最快的2033年完工和3%的通貨膨脹,這條鐵路線總耗資要到770億美元。
更搞笑的是,2019年2月,為了報復加州和其他15個州聯合起來反對邊境牆項目,懂王乾脆取消了劃撥給加州用於修高鐵的9.29億美元經費,還尋求加州歸還25億美元涉及高鐵項目的資金。
這就是美國現在搞大項目普遍存在的問題。
可以這麼説,G7們為B3W投再多錢,在美國人手裏四捨五入那都是等於零。
這一點,G7們是想得很透徹的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拜登就算制定出再宏大的發展戰略,也根本無力付出實踐。
更何況美國政治現在嚴重極端化,國會因為黨爭寧可放着政府關門和違約,怎麼可能再為老頭的政績買單?
所以這個B3W最終草草收場幾乎就是既定命運。
作為國家頂層設計的全球戰略尚且如此,拜登想再搞出針對亞太的發展戰略,就更加是難於上青天。
至此,美國的決策層徹底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在亞洲,美國在政治和經濟兩個領域已經不可能有太大作為,有這兩道天塹在,美國花再多精力都是在中國的主戰場上掙扎。
與其這樣越陷越深,坐等大勢逆轉不如果斷棄子推倒重來,先開闢自己佔優的新戰場,再徐圖倒逼反攻。
推倒什麼?重來什麼?
推倒現有的無法發揮自身優勢的亞太及至歐亞的戰略格局,重新打造符合長期戰略競爭需求的地緣政治架構。
它想開闢什麼新戰場?
軍事!
通過軍事佈局把地區形勢搞亂,倒逼盟友歸隊,再脅迫地區非盟友國家站隊,最終實現組建亞洲版北約**、完成戰爭準備的戰略目標。**
一句話:
以退為進,戰略迂迴!
軍事是政治的工具,第二次世界大戰是美國在亞太影響力的最大歷史來源,遍佈亞太的軍事基地則是美國盟友體系的最後現實依託。
美國現在在亞太地區擁有七大軍事基地羣(不含中亞)、二百多座軍事基地、超過十三萬人的現役部隊。
在美國決策層看來,這些就是美國在亞太翻盤的本錢。

舉個例子,法國這次在不到一週的情況下就全面妥協,我們不能認為僅僅是美國提供了上文所説的中東/非洲反恐、亞洲軍售等短期交易的因素。
更現實的可能性是,美國向其展示了整個戰略中關於迫使盟友歸隊的第二步佈局,法國決策層研判認為這個重塑亞太的戰略能夠成功實施,並達成交易從中謀取到了一個比較有利的位置,從而唾面自乾地提前完成歸隊。
從這個邏輯出發,這兩天其參議院突然開始搞台灣議題,也就是題中應有之義了,而且其力度絕對不會主動減小。
由此也可見,我們絕不能低估了歐洲傳統列強在亞太的長期野心。
畢竟,這裏是未來的世界經濟中心。
以上,就是美國在AUKUS上的決策邏輯。
3
AUKUS的演化預判
掌握了美國這個決策邏輯,我們就能知道其後續打法。
AUKUS始於軍事,但美國的戰略野心絕不止於軍事。
眼下這第一步,只是美國在亞太地緣政治格局開始逆轉的形勢下,不得不採取的止血療法。
以軍事這種最深層次的基礎力量作為起手式,而且付出多少短期代價都在所不惜,恰恰就説明了美國正在從底層重構整個所謂印太戰略。
我們來看AUKUS的首筆交易。
其開篇是向澳大利亞擴散核潛艇技術,但從協議文本來看,其第一筆交易遠不止於此:
核潛艇預計要20年左右成軍,在此期間,美國將提前向澳大利亞提供戰斧巡航導彈、聯合空對地防區外導彈(增程型)、遠程反艦導彈(增程型)、高超音速導彈等進攻性明顯的武器。
美國軍工企業甚至放風要推動測試中的迅龍遠程天基動能武器系統出口到澳大利亞。
從莫里森發佈的聲明來看,這不僅僅停留在放風階段。
好傢伙,第一筆交易就完整覆蓋了短期、中期和長期,美國人的胃口已經毫不掩飾了。
我們要注意到的一點是,這筆交易的中長期部分,恰恰就是《太平洋威懾倡議》中渲染的所謂“高強度對****抗”階段:
2030-2040年代。
也就是説:
美國方面預判的戰略攤牌的時間,是在中期的十年前後,持續時間達到堪稱漫長的十年。
我們不能小看這個十年的持續期,因為美國在總動員的情況下是有着驚人的爆發力的。
比如二戰中,其僅用了四年就完成了戰後同時遏制英國和蘇聯的全球戰略佈局,期間還順帶摧毀了一半以上的法西斯力量。
沒錯,利用二戰摧毀英國和蘇聯才是其戰略目的,德國和日本自始至終都被其視為戰略工具。
總動員、總體戰下的美國,和在越南、伊拉克、阿富汗各耗費了二十年的美國,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
這是其長期目標。
在此之前,其短期計劃則是利用一切現有裝備優勢,向其提供足以干擾中國戰略步伐的軍事部署能力。
武裝澳大利亞,就是這個短期計劃的具體步驟。
前堵後逼的時間包抄戰術,構思可謂“精妙”。
老頭比懂王毒辣的地方就在這裏。
而且和政治、經濟領域不同,在軍事領域他只要這麼想,就能這麼幹。
在老頭提交國會的2022財年軍費預算中,我們可以看到他直接削減了短期的部分支出,以全力支持應對十年之後最高水平軍事競爭的武器研發和測試。
比如他削減了空軍和海軍的採購計劃,轉而制定了一個1120億美元專用於高端裝備研發的長期,創下美軍投資未來強度的歷史紀錄。
由此可見,在當前資源不足的情況下,美國既要豪賭未來的長期優勢,又要佈局現在的干擾戰術,其選擇路徑就只有一個:
短期內全面武裝印太地區。
澳大利亞只是第一階段,印度和日本才是美國第二步的重頭戲。
因此在接下來的不久,我們將看到QUAD在美國的地緣政策中分量迅速吃重:
印度的國際環境將變得寬鬆,其與四國及西方之間的經濟合作也將升温,其與日本在軍事限制和武器級別上都將獲得美國首肯下的一系列重大突破。
比如,印度將很可能獲得正式的核國家地位,其遠程投送能力也將有一個飛躍式技術輸入階段。
但從印度的文化特性和傳統外交思想看,讓其徹底倒向西方還是有難度的。
因此在軍事西化的情況下,其必然更加謀求政治上的主體性和主動權。
也就是説,其在南亞地區的政治擴張也將是一個趨勢,甚至不排除會主動把手伸向中南半島,賭中國會集中於主要矛盾而不予還擊。
日本的海軍和空軍則將在不突破戰略級別的情況下也將有一個較大的提升,其在東海的動作將明顯加大,攪和台海也會更賣力。
再下一個階段,菲律賓和越南必然是美國主攻的方向,如果單憑其自身能力,大概率會出現政治動盪局面。
局面再往後發展,美國會進一步謀求實質性瓦解東盟,使之分裂為壁壘分明的多派陣營,實現全面搞亂亞太的十年目標。
如果這一切都能如美國所願,那麼,十年之後組建亞洲版北約的終極目標,也就變得切實可行了。
可以説,美國這盤棋,賭注很高,下得也很大。
歸根結底就一個目的:
重塑霸權。
4
中國的目標與對策
美國這一套戰略佈局,特點是胃口大、用料足、火力猛 。
但梳理完其決策過程和發展方向,我們就能洞察其根本性的弱點:
整個戰略,全部建立在分化和分裂上。
分化盟友、分裂地區。
美國之所以自信這個亞洲版北約最終能建立,是因為當年戰後它就是這麼一步步誘導和逼迫蘇聯進入暴力角色的。
在它的政治觀念裏,所有共產主義國家天然就具有擴張性和侵略性,中國最終也必然走上國強必霸的道路。
真是以己度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它忘了一點:
中國是一個獨特的國家。
根植於厚重久遠的中華文明,中國有着“以和為貴”的傳統文化思想和“親誠惠容”的周邊外交理念。
中國人一對控制和脅迫周邊國家沒有絲毫興趣,二也不相信西方所謂“強權即特權”的一套理論,三更鄙棄以力服人的行為模式。
兩千五百年前,中國人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
中國要做人類文明的北極星,為人類發展指引方向,就註定我們不會靠下三路的蠻力來建立帝國,而是靠文明自身的發展水平和先進程度來吸引夥伴。
既然美國的戰略建立在分化和分裂基礎上,那麼我們就以團結和合作治而破之。
當然,這種團結是有原則的團結。
該鬥爭的一定要鬥爭,團結和鬥爭是一體兩面,並不矛盾。
我們先説團結,再説鬥爭。
團結哪些?
一、所有維護和平路線、反對陣營對抗的周邊國家;
周邊外交一定是我們的重中之重和立足根本。
我們要牢固樹立一個觀念:
只要不是戰爭幫兇和冷戰思維的國家,都可以成為我們的朋友。
例如東盟、中亞、南亞地區絕大多數國家。
二、所有希望共同發展、反對霸權主義的國家;
這條主要針對歐洲堅持走戰略自主路線的國家,例如德國等。
俄羅斯自然更不必説。
AUKUS出台之後,俄羅斯比我們還着急,一直對我們喊話合作,原因就是他們被美國這套坑慘了,怕我們低估了美國的野心,最後讓美國得逞。
而不是有些人揣測的慫恿中國和美國對抗,這種想法不但錯誤,而且相當有害。

上文我們分析了美國在歐亞大陸兩端所遭遇的出局危機是AUKUS出台的深層背景,因此,我們完全可以借力打力。
核心的三點是:
加強亞歐戰略協同,加速連通亞歐的各項安排,同時堅定不移區域合作機制和一體化戰略。
只要做到這點,美國在亞太再怎樣築牆,都趕不上歐亞大陸拆牆的速度。
三、所有中國已經取得道義優勢、歷史優勢、佈局優勢的地區國家;
例如中亞、西亞、非洲。
四、所有願意****在相互尊重基礎上和我們合作共贏的國家。
例如南美。
跟這四類國家應當怎樣合作?
第一,堅持以聯合國為核心、國際法為基礎的國際秩序和國際規則;
這是我們立於不敗之地的傳統主場,美國必將在此大量丟掉陣地。
第二,堅持以共商共建共享為原則推動“一帶一路”建設;
如本文第二部分分析,這是美國所不具備的區域發展戰略優勢。
第三,堅持以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為基礎走和平發展道路;
美國的國家性質和政治傳統決定了它不可能走這條道路,這點我們在以前的《外交戰略》中有分析過。
因此,在這條道路上,美國根本沒有和我們一戰之力。
第四,堅持以公平正義為理念引領全球治理體系改革。
毋庸諱言,作為領袖大國,我們已經具備引領全球治理體系改革的實力。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們是以公平正義作為改革理念來推動改革,還是以一己私利來推動?
這個問題,其實我們已經用過去數十年的行動實踐予以回答了。
只要我們堅持以上四個原則,全世界絕大多數國家保持團結的大局就會形成,我們也就拿到了三分之二的贏面。
然後,就到怎樣反攻的問題。
鬥爭要講究策略,分析完美國的戰略之後,我們知道了其三步走的方針:
一、建立AUKUS基本盤;
二、中短期利用QUAD進行干擾;
三、長期完成分裂亞太。
實現上述三點之後,美國就完成了戰爭準備。
這個方針,弱點在哪裏?
美國人可能沒想到,其弱點不在第三步,而在第二步:
在於QUAD中的兩個非盎撒國家:
日本和印度。
先説日本。
我們只需問一個問題,就能理解:
日本是真心服美國嗎?
恐怕連最瞧不起日本的人都知道,日本的骨子裏是不可能服美國的。
日本現在所表現出的躺平任虐,其本質是在政治軍事經濟三條命脈完全掌握在美國人手中的一種無奈選擇。
其中,尤以軍事控制最為致命。
八十年代美國威逼日本經濟投降為什麼能成功?
因為日本在蘇聯面前無力保護自己。
日本的政治為什麼是美國擁有最終決定權?
因為經濟投降之後,產業佈局被美國破壞和控制了,能發展到什麼程度由美國人説了算。
一環扣一環。
因此,只要日本的軍事力量掌握在美國人手裏,日本就不可能有動彈的餘地。
然後,問題就又來了:
在美國戰略的第二步裏,武裝QUAD又是必須的。
也就是説,最終粉碎美國對日軍事鎖鏈的,恰恰是美國人自己。
這也是9月17日,在AUKUS宣佈成立的第二天,日本外相茂木敏充即與澳大利亞外長佩恩通電對AUKUS表示歡迎的原因。
這兩天日本政壇在炒獲得核潛艇話題,就是其目標信號。
AUKUS是日本實現軍事破局的一個先行哨,日本人也一定會把握住這個機會。
想想今後局勢會怎樣演變?
首先日本肯定還是全力阻止台灣問題的解決,因為一旦解決,它的生命線就掌握在中國手裏。
這種地理性的控制,可不像美國人的控制那樣基於人為、可以改變的。
而是世世代代的、永久性的。
那它能阻止嗎?
不能!
那之後怎麼辦?
除了伏低做小,沒有第二條路。
這就是民國元老、近代思想家戴季陶所指出的:
【中國弱則日本為賊,中國強則日本為妾】的根本原因。
在對華服膺之後,日本的經濟、軍事力量會指向誰?
誰才是重創過、蹂躪過他們的國家?
答案,不言而喻。
可以這麼説,日本的右翼勢力現在表面是在反華,其實質卻是以反華為幌子在美國眼皮底下進行集結和動員。
只要日本完成正常國家化,美國將親眼見證什麼叫忘本負義、過河拆橋的極端民族特性。
至於印度,其骨子裏的大國情結和濃厚的民族主義氛圍,註定了和美國最終比較走上分道揚鑣的道路。
這個會在什麼時間點出現?
會在美國已經無力提供更多經濟利益、無力在對其推行炮灰政策的時候出現。
會在明白了中國是其無法超越的力量的時候出現。
這一點,美國人最好現在就想想:
憑藉自己的能力,能阻止這個轉折點的到來嗎?
如果不能,自己會不會再次重蹈培養出薩達姆和本拉登的覆轍?
5
結語
中美兩國的全面戰略競爭,本質上已經不只是東西方代表性文明之間的競爭,更是人類文明兩種發展路徑之間的競爭。
一種是以和平、發展、團結、合作為宗旨的道路。
一種是以等級、實力、圈層、利益為基礎的道路。
今天的美國,在其利益集團的把持和異化下,已經到了一離開搞分裂和對抗就不會做事的地步。
這不僅是對中國的威脅,更是對全人類前途的毒害。
我們不能讓它得逞。
總結上面所有的分析,最後我們會發現一個道理:
中美兩國的競爭,歸根結底,最終還是要回到兩國自身的競爭。
外在因素的影響是有的,但內因才是決定結果的根本因素。
如果自身問題纏身而不去解決,轉而在外部搞再多花樣、花再多心思,除了加速問題的惡化,並不能改變最終結果。
美國想要擺脱自己最害怕的結果,最好想想這一百年來,尤其是這七十年來自己究竟對這個世界做了哪些事情,有什麼事情要懺悔,有什麼錯誤要改正。
不管能不能改邪歸正、洗心革面,這都是美國唯一的長久之計。
而對於我們自己,還是那句話: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成為最好的自己,進而成就一個更好的世界。
而不是為了超越誰。
只有我們,才是這條道路的實踐者,決定者。
道路就在前方,我們唯有努力。
正如毛主席所説的:
久有凌雲志,重上井岡山。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