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內政外交詳解_風聞
追溯-自由撰稿人-国际政治学在读2021-10-02 21:52
石油+伊斯蘭教+核武器+上合=?
答案是伊朗。
——當理想的狂熱與現實的殘酷交織,會是怎樣一副灰色的畫卷?
伊朗,全稱伊朗伊斯蘭共和國。中東大國之一。根據外交部的數據,目前人口大約為8165萬,佔據重要的地理位置,是中東的反美先鋒與重要地區中等強國,同時在中國的對外戰略佈局中也佔據着重要位置。此文將對伊朗概況進行簡單的梳理。
一、歷史概況:伊朗為什麼反美?
伊朗古稱波斯,民族主體不是阿拉伯人,而是波斯人,但同樣信奉伊斯蘭教。同時還有阿塞拜疆人、庫爾德人等民族作為重要的“人數不少的少數民族”存在。
伊朗作為重要的產油國,在第二次工業革命後得到了世界大國的高度關注。據統計,波斯灣的石油生產能力大約佔據世界的32%,同時地處霍爾木茲海峽的咽喉處,2003年從其運出的石油佔據世界的五分之二。
伊朗雖然是伊斯蘭教傳統國家,但其絕大多數教民都屬於什葉派,而非佔據穆斯林主體的遜尼派。二者在伊斯蘭教的觀點上有着許多出入,導致雙方相互敵視。《伊斯蘭教》一書指出,1501年伊斯瑪儀佔領大不里士並聲稱自己是沙(國王 )後建立了今天的伊朗,切斷了奧斯曼與伊朗伊斯蘭文化的聯繫,加劇了伊朗與中亞日漸增長的文化分化,逐漸將中東分割為奧斯曼、伊朗和中亞穆斯林文化。
1942年,美國派遣5000名士兵登陸波斯灣,開始在伊朗駐軍,從此開始逐步對伊朗進行控制,確保伊朗不損害美國在中東的利益,順便對抗蘇聯。1951年4月29日,民族主義者摩薩台上台,要求將壟斷伊朗石油開採的英伊石油公司收歸國有。此舉引發了英美兩國的擔憂,因此兩國情報部門於1953年推動政變,推翻了摩薩台政府,建立親美的巴列維王朝,同時將美國的石油公司引入伊朗。此舉在後來被認為是對伊朗的極大侮辱與損害,成為伊朗人民敵視美國的重要原因之一。
巴列維國王統治期間,實施政治上的高壓政策和宗教方面的世俗化政策。巴列維國王利用秘密警察逮捕反對派、大肆斂財,並且無條件支持美國在中東的地緣政治訴求。由於其與當時被蘇聯控制的阿富汗接壤,因此被視作與蘇聯對抗的最前沿之一。美國對巴列維政權予以了高度重視,包括基辛格在內的多位美國政要都頻繁的訪問伊朗,在政治、經濟、外交等方面給予伊朗高度支持。那個時候的伊朗與以色列同樣也保持了高度密切的合作關係。
巴列維王朝的腐朽統治導致了伊朗政權的逐步崩潰。1979年,伊朗爆發伊斯蘭革命。所謂伊斯蘭革命,即伊斯蘭教神職人員在革命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鼓舞草根民眾推翻了腐朽的巴列維政權,建立了伊斯蘭政權。其突出特徵就是對美國的極度仇視。美國一度準備武力干涉,但是同年蘇聯入侵阿富汗使得事態複雜化,美國並不敢輕舉妄動。
從1979年2月開始,美國人在伊朗的存在遭到了大批襲擊,包括使館。伊斯蘭政權驅逐了大批美國記者。美國人對此極度震驚,但仍然不希望失去重要的戰略盟友,試圖挽回關係。早在1978年,時任美國駐伊朗大使就發回了一封名為《想人所不敢想》的電報,主張維護美國國家利益,不反對甚至是支持伊斯蘭革命。美國政府採納了這一意見並主動促成了巴列維國王的流亡。但是在美國國會發表了不友好言論後,伊朗政權改變了它原來的看法,拒絕了美國新派駐的大使。1979年11月4日,得到宗教領袖霍梅尼支持的激進伊斯蘭學生攻破了美國大使館,扣押了六十多名使館工作人員長達444天。這就是震驚世界的伊朗人質危機。
危機初期,美國政府內部也呈現一片混論,主張談判解決與武力解決的觀點層出不窮。最終,在談判艱難的情況下,里根總統於1980年4月24日授權採取“鷹之爪”的軍事行動,動用8架直升機與6架運輸機,總計九十餘人長途奔襲伊朗,企圖救出人質。然而,營救小組一降落在伊朗塔巴斯沙漠就遭遇機械故障,不得不放棄計劃。隨後在撤離過程中,一架直升機與運輸機相撞,8人死亡。美國軍隊不得不丟下直升機與遇難成員的屍體,倉皇離去。
1981年1月19日,伊朗與美國簽署解決人質危機的《阿爾及爾協議》,規定美國凍結巴列維國王在美國的財產,但不阻撓伊朗政府從法律上尋求其所有權;美國解凍伊朗總額120億美元的財產,但是隻歸還其中的一般,剩餘抵扣伊朗欠款,美國承諾不干涉伊朗內政。總的來説,這份協議就是美國人喪權辱國的最好體現。
有文獻指出,1980年爆發的伊朗-伊拉克戰爭中里根總統表面中立,實則偏袒伊朗,暗中違反國會制裁案向伊朗提供武器也是伊朗人質危機解決的重要原因之一。這一事件後來敗露,導致里根總統遭到國會的嚴厲調查。
至此,伊朗人民對於美國的敵視已經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峯。伊朗從此成為中東反對美國霸權主義的領頭國家。甚至在德黑蘭大學外語學院大樓入口處的地面上畫着美國、以色列和英國的國旗,讓人們進出都能踩上一腳。
美國也因此對伊朗實施了極力的制裁,但未能改變伊朗的重要產油國地位。
二、政治:政教合一的國家是怎麼構建的?
伊朗實施的是政教合一的政體。總的來説,可以概括為“宗教領袖領導下的三權分立制”。設立最高領袖一人,是武裝力量總司令,享有對政府、議會的一票否決權,在國家治理中佔據絕對地位,由專家委員會推舉產生。有權任命司法總監、憲法監護委員會成員。最高領袖有兩個要求,一是擔任過總統,以證明“享有民意基礎”,二是必須是所謂的穆罕默德“聖裔”,血統純正。伊朗的首任最高領袖是伊斯蘭革命的領袖霍梅尼,而現任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則是霍梅尼時期的總統,自從1989年霍梅尼逝世以來就一直擔任伊朗宗教界的最高領袖。最高領袖在各級政府、駐外機構都有個人宗教代表,一般比同級的官員權力更大。
此外,伊朗國家元首是總統,由全民選舉產生,任期4年,最多任兩屆。雖然伊朗名義上是總統內閣制,但是總統僅僅掌握經濟、文化方面的部分權力,需要無條件服從最高領袖的指示。同時,在總統選舉產生之前,必須通過憲法監護委員會的認可。
憲法監護委員會由高級教士組成,是伊朗最有影響力的政治機構,對總統和議會決議享有否決權(負責審查議會決議),目的是確保行政與立法符合伊斯蘭教義與《古蘭經》。確定國家利益委員會則是最高領袖的諮詢機構。
議會同樣由選舉產生,與負責立法與通過部長任命,實際權力並不大。
伊朗的武裝力量分為兩塊,一塊是政府軍,但是裝備陳舊、實力低下;一塊是伊斯蘭革命衞隊,法律上不屬於正規軍,但是無條件忠於最高領袖,裝備精良、作戰能力強,在海外均有駐軍。
長期以來,伊朗的國內政治主要分為兩個派系,強硬派與温和派。強硬派主張與美國對抗到底、發展核武器、拒絕談判、對外輸出革命,温和派主張走外交談判路線、通過對話解決制裁、發展伊朗與別國關係、實施戰略收縮。兩派在伊朗歷史中均有佔據上風時刻,主要取決於最高領袖的政策取向。剛剛卸任的、完成伊核協議談判的魯哈尼就是一位温和派人士,而目前上台的萊希則是不折不扣的強硬派。總體來説,受政策轉變與美國特朗普政府的瘋狂打壓,目前伊朗保守派與強硬派佔據主導地位。長期來看,強硬派與温和派輪流執政是一個大趨勢。
三、伊朗的對外關係與伊核協議
前文提及,伊朗伊斯蘭革命的核心意識形態包括極端的反美主義、抗擊美國與反對美國支持的以色列、謀求地區大國地位並傳播伊斯蘭什葉派理念,是伊朗外交的核心目標。在反美主義、核問題與國內國際政治氣候的相互作用下,伊朗與美國關係呈現複雜多元的態勢,對抗是主流,但是也存在短暫、有限的合作與對話。可以説,美伊關係是國際關係的主線之一,直接關係着地區穩定問題,因而也受到了廣泛的關注。
首先必須明確的是,伊朗伊斯蘭革命所構建的反美主義,根源於美國長期以來對伊朗人民的壓迫與帝國主義政策。自詡為“自由”“民主”的美國,對一個主權國家實施毫無遮攔的滲透與顛覆,直接推翻了民主政府,將試圖維護伊朗國家利益的政治精英盡數迫害,建立腐朽的巴列維王朝,瘋狂打壓、壓迫伊朗人民,毫無顧忌的利用統治者的依賴為美國骯髒的地緣政治利益服務;在伊朗伊斯蘭革命後還對人民起義橫加指責,主動促成了巴列維國王的流亡(即使美國政客認為此舉是在對伊朗示好)凍結伊朗政府在美國的資金,極大地傷害了伊朗人民的感情。在革命後的數十年內,對伊朗政權進行瘋狂的打壓、制裁、封鎖,甚至是顛覆;在巴以衝突中偏袒以色列,傷害了同屬伊斯蘭世界的伊朗人民。可以説,鐵桿盟友朝夕之間反目成仇、兩國長期敵對,美國負有主要責任。
美伊關係長期以來大致經歷了幾個階段:政策調整期、對抗期、有限合作期、中美競爭期。雖然此處討論的是美伊關係,但是我們也不能忽視大環境大背景。
伊朗人質危機時期的美伊關係的突出特點就是美國的天真。美國政府絲毫沒有意識到在幾十年的時間裏對伊朗人民造成了多少傷害,幻想着還可以為了地緣政治利益,繼續與伊朗保持友好關係乃至是操控伊朗政府。直到1979年震驚世界的伊朗人質危機爆發,直到五十多名美國使館人員蒼白的臉色、絕望的神情出現在全世界的電視機上,燃燒着的星條旗才狠狠地擊碎了美國政客的痴心妄想。
但是,緊接着伊朗人質危機的是隨後爆發的兩伊戰爭(1980-1988)。薩達姆主政的伊拉克企圖利用伊朗國內政局未定、革命後孤立無援的有利條件,搶佔覬覦已久的伊朗石油資源。戰爭爆發後不久,美國政府迅速發表聲明稱,鑑於海灣地區的特殊形勢,美國政府將嚴守中立。但是,出於對薩達姆根深蒂固的仇恨與忌憚,美國政府實際上是偏袒伊朗的。美國政府初期並未向伊朗直接提供軍火,但是默許伊朗通過第三國獲取美式武器。1988年,震驚世界的伊朗門事件被揭露,里根總統被指控於1986年秘密向伊朗提供武器。後來里根總統承認違反國會的有關制裁法律,直接用美軍運輸機向伊朗運送美軍制式武器。其原因一方面是兩伊戰爭,一方面是美國需要伊朗幫忙,解救在黎巴嫩被綁架的美國外交官。説來諷刺,美國低聲下氣地請求曾經劫持美國外交官的國家幫助解救美國外交官。
1988年,兩伊戰爭結束,1989年,伊朗最高領袖、伊斯蘭革命運動領導人霍梅尼去世,伊朗通過了新憲法,現任最高領袖哈梅內伊上台。1991年,冷戰結束,蘇聯解體。美伊所有合作的基礎不服存在。美國最大的敵人蘇聯不復存在,使得美國有精力去關注伊朗這種不聽話的小國。海灣戰爭與冷戰的巨大勝利,使得美國驕傲的認為,它不需要再對伊朗展現出任何可能被解讀為“軟弱”的姿態。
1992年10月23日,布什總統簽署了《伊朗-伊拉克不擴散法》,對伊朗實施了自1980年以來最嚴厲的制裁,事實上禁止了對伊朗出口任何軍用品、兩用品與技術,尤其是核技術與化學、生物技術(因為美國認為伊朗在兩伊戰爭中有使用化學武器與生物武器的歷史)。最符合美國霸權特色的是,美國強行要求所有域外國家遵守這個美國國會通過的美國國內法,用霸權將美國國內法上升為國際法,聲稱違反者將被美國予以嚴厲的制裁。
1995年,克林頓總統禁止美國投資伊朗的能源產業。1996年8月,國會通過《伊朗-利比亞制裁法》,規定美國對所有投資伊朗能源業的外國公司實施制裁,是為美國對伊朗制裁的最高峯。“世界警察”本色暴露無遺。
早在1992年召開的G7會議上,美國的歐洲盟國就明確拒絕一起對伊朗實施嚴格出口管制的請求。歐洲人視伊朗為減少對俄羅斯石油依賴與能源投資的重要經濟夥伴。但搞笑的是,1994年美國才是伊朗的最大石油出口國,一年就購買了40億美元的伊朗石油。美國一開始希望限制伊朗,但又不想損害自己的經濟利益,於是就呼籲盟友制裁,自己繼續賺錢。被法國人與德國人甩了白眼之後才扭扭捏捏的扔出一個“最嚴”制裁法。
在美國的強壓之下,伊朗政府不得不拋開霍梅尼那句著名的“不要東方,不要西方,只要伊斯蘭”。1995年,俄羅斯與伊朗達成核合作協議,美國下了一大跳。這把美國長期隔離德黑蘭的努力撕得粉碎,讓美國人感受到了濃烈的無力感。
鼻子朝天的美國人通過的《伊朗-利比亞制裁法》,最重要的元素就是所謂的“美國國內法的域外效力”,要求全世界都遵守美國的國內法,把美國國會與聯合國安理會劃了個等號。請注意,孟晚舟就是以誘導滙豐——一家國際銀行——違反美國國內法律規定的對伊朗制裁——這樣莫須有的罪名被加拿大扣留的。中國政府始終主張孟晚舟案件是一起徹頭徹尾的政治迫害案件,就是因為它的所謂法律依據是強行要求別國遵守的美國國內法律!與中國通過《反外國制裁法》類似的是,歐盟當年也迅速制定了2271/96號條例,強烈反對美國拿自己的國內立法要求別國,並要求歐盟企業未經授權不得遵守兩部法律,拒絕承認和執行根據域外立法做出的裁決。有意思的是,反對美國的長臂管轄是歐盟歷史上第一次就一項外交政策達成一致。也就是説,美國的下三濫行為為歐洲一體化提供了強大動力。
1997年,法國道達爾公司、俄羅斯Gazprom公司、馬來西亞Petronas公司與伊朗簽署了一項高達20億美元的合同,直接站在美國人的鼻子上扇他耳光。克林頓氣的鼻孔冒煙,但是鑑於伊拉克事態還需要法國與俄羅斯的幫助,美國不敢輕而易舉的對三國企業執行制裁。經過八個月磕磕絆絆哭爹喊孃的談判,美國終於給自己搭了一條台階,雖然是滾下來的。美國總統克林頓援引《達瑪託法》豁免了上述三家公司,換取俄羅斯與法國在一些問題上對美國輕描淡寫的口頭支持,竭力將豁免描述成“一場交易”而非“這法律根本沒法執行全世界都在笑話我”。
然而美國政客對自己的失敗還毫無察覺,或者説不願承認。美國國內企業為此付出了超過20億美元的代價(貿易)與超過百億的投資損失。此舉還激發了伊朗強烈的反美主義。前文提到,伊朗國內主要由強硬派與温和派組成,政府、議會、宗教勢力(伊斯蘭革命衞隊)之間矛盾重重。但是在美國政府的“幫助”之下,伊朗人民前所未有的團結在一起,一切政策辯論都建立在了“反美”的基礎上。與美國做鬥爭,極大地增強了伊朗政府的合法性與動員能力。歐洲盟友也對美國的單邊主義政策心有餘悸。今天是伊朗,明天就該輪到誰?“歐洲獨立”的意識興起,缺少蘇聯作為共同敵人的跨大西洋聯盟出現了不可彌合的裂縫。“用一個聲音”説話的歐洲拍着桌子,痛斥美國人的不負責任。
事情很快出現了一絲轉機。2001年9月11日,臉被摁在地上暴揍的美國人暴怒,“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2001年,美國的裝甲車衝進了阿富汗,曠日持久的阿富汗戰爭爆發,裝備精良的美軍推翻了來自大山深處穿着拖鞋的大鬍子叔叔們,塔利班的宗教政權被趕回了大山深處。但是,被譽為“帝國墳場”的阿富汗沒有讓世界失望,美國人儘管拿下了阿富汗首都喀布爾,但是安全形勢、社會穩定並沒有因此好轉,反而有惡化的趨勢。各派勢力、各路軍閥勾心鬥角,塔利班在大山深處打起了游擊戰。總而言之:美國人搞不定形勢了。
巧了,塔利班還有一個世仇:伊朗。塔利班屬於伊斯蘭遜尼派。對於兩個接壤的國家來説,伊朗深深忌憚1996年上台的塔利班在阿富汗-伊朗邊境的破壞與滲透。1998年,塔利班殺害了9名伊朗外交官與1名記者,雙方几乎開戰。因此,伊朗政府支持阿富汗北部的塔吉克等民族,建立了反以普什圖人為主塔利班的“北方聯盟”,通過經濟、軍事援助,支持反塔利班聯盟的作戰。因此,即使是在1996-2001年執政時期,塔利班也沒有真正控制北方的少數民族地區。適逢伊朗著名的温和派人士,提倡“與美國緩和”的哈塔米執政,伊朗決定適度幫助美國。出於維護阿富汗穩定的原因,美國也順手推舟,決定與伊朗在阿富汗問題上進行一些合作。
阿富汗戰爭爆發前,美國與伊朗就進行了多次接觸;戰爭爆發後,伊朗幫助美國解救了被困的軍事人員,還參加了在波恩舉行的國際會議與6+2會談,伊朗同意美國推薦的卡爾扎伊擔任阿富汗過渡政府總統,伊朗還説服北方聯盟同意了聯合政府內的權力分配比例。
然而,好景不長。在阿富汗局勢逐漸穩定下來之後,美國人很快變得繼續驕傲自大起來。美國國內進行了激烈的辯論,認為美國根本不需要伊朗的幫助,乃至歐洲盟友都可以置之不理。因此,美國拒絕了接下來伊朗政府的談判提議。乃至伊朗將軍的主動示好都被美國國務院有意忽視。小布什直接直言不諱地把伊朗與古巴、朝鮮、白俄羅斯一起列為“邪惡軸心”。對伊朗的制裁愈演愈烈,公開支持伊朗的反政府組織。
全副武裝地美軍走入阿富汗的那一刻,伊朗人被深深的擔憂與恐懼所包圍。今天美軍開入的是喀布爾,明天會不會是德黑蘭?美國的強壓,美伊對話窗口的閉合,最終促使伊朗領導人打開了潘多拉盒子。伊朗與全球的互動,正式走入核時代。
最早揭露伊朗核問題的是伊朗反對派“伊朗民族委員會”,由海外伊朗人組成。他們認為伊朗政府在2003年以前就已經開啓了核武器研製過程。簡單來説,就是濃縮鈾的過程。低濃度的鈾可以用於核電站,但是高濃度的鈾則被用來製造核武器。以色列察覺了有關計劃,甚至直接對伊朗的核設施實施了武裝打擊。伊朗的多名核物理學家也被以色列情報機關刺殺。
2003年,迫於國際壓力,同時是在國內温和派的斡旋下,伊朗簽署了伊核協議附加議定書,同意暫停濃縮鈾行動。
2005年,著名強硬派總統內賈德,宣佈重啓濃縮鈾的行動。最焦急的是歐洲。歐洲希望繼續將伊朗作為重要的經濟與能源合作伙伴,但必須阻止核擴散的行為。因此,歐盟積極的參加了斡旋。英法德三國多次聯合訪問德黑蘭,與伊朗達成了一些協議。但是,雙方都沒有嚴格地遵守這些協議,伊朗依舊在發展核武器。
在這種情況下,根據相關規定,國際原子能組織將這一問題提交給了安理會。安理會在2006年-2010年間通過了多項決議,對伊朗實施了符合國際法的制裁。
2010年,聯合國安理會同意實施“最嚴制裁”,伊朗經濟遭受重創。中國與俄羅斯均要求伊朗重新考慮其決定。迫於國際壓力,伊朗政府開始在6+1框架下進行談判(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德國+伊朗)。在國際社會的共同努力下,2015年,歷史性的伊核協議誕生了。伊朗放棄濃縮鈾進程,換取國際社會解除對伊朗的制裁。被稱作《JCPOA》(Joint Comprehensive Plan of Action,聯合全面行動計劃)的伊核協議,凝聚了各方共識,是國際核不擴散的重要成果。
好景不長。2018年,特朗普宣佈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僅僅三年時間,耗費國際社會無數努力的多邊協議搖搖欲墜。歐盟、中國、俄羅斯、海合組織(阿拉伯國家)等多方齊聲反對,只有被伊朗視為永久敵人的以色列拍手叫好。在多方努力無果的情況下,伊朗政府宣佈將逐步不再遵守伊核協議。
中東和平雪上加霜之時。2020年1月,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海外分支“聖城旅”旅長蘇萊曼尼將軍,在伊拉克被美國導彈當街斬殺。伊朗革命衞隊隨即反擊,對美國駐伊拉克軍事基地發動武裝打擊,數百名美軍士兵傷亡。事後,特朗普透露,他在“最後一秒”叫停了與伊朗的全面開戰。中東和平,前景渺茫。但是國際社會並不與美國站在一起。美國企圖對伊朗實施極限施壓,但並沒有結果。
2020年8月,聯合國安理會表決恢復對伊朗制裁,遭到13票反對,中俄英法齊聲反對。9月,伊核協議相關方(除美國)重新舉行會談,一致同意繼續履行伊核協議,反對美國的破壞,中國外交部軍控司司長傅聰率團出席了會議。但是美國在國際社會共同反對的情況下,單方面宣佈恢復對伊朗的全部制裁,將伊朗的金融系統從美國swift支付系統中驅逐出去,使得伊朗無法進行國際結算。10月,對伊朗的安理會武器禁運到期,中俄仔細考慮支持伊朗;11月,伊朗終於證實它重啓了一座鈾濃縮設備,並在12月增加一座。
11月伊朗首席核物理學家被以色列在伊朗街頭當街刺殺後,12月,不顧温和派的總統魯哈尼反對,伊朗議會強行推出了《反制裁戰略法》,伊朗的國際戰略折射出內部的派系鬥爭。
2021年,美國新政府上台。但是沒有取消對伊朗的極限施壓政策。1月,伊朗扣押了一艘韓國郵輪。經過數月的談判,伊朗同意釋放郵輪,同時在韓國的資金解凍,用於支付聯合國會費。
3月,外交部部長王毅訪問伊朗,與伊朗簽署了長達25年的政治、經濟合作協議。4月,伊核協議相關方,包括美國在維也納舉行會議。同時,以色列破壞了伊朗的核設施。在談判即將達成成果之際,伊朗舉行了總統選舉,由強硬派總統萊希主導的政府替代了温和派的政府。伊核協議談判被擱置,伊核協議的未來越來越不明確。9月,俄羅斯方面表示,伊朗加入上海合作組織的政治障礙已經不復存在。伊朗問題越來越多被置於中美競爭的大環境中考慮。留給世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