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春 夏 秋 冬_風聞
村夫草莽-2021-10-03 05:28
春季
春天,如少女,邁着輕盈的步伐,輕輕的,悄無聲息地來到我們身邊。池塘裏,倦伏了整冬天的一羣鴨子,只只引頸探頭,心底在思量“冬天過去了沒?敢下池塘戲水嗎?”按捺不了碧波盪漾的誘惑,終於,初生牛犢不怕虎,冬天才孵化的幾隻小鴨子,豪無頑忌地鑽出圍欄,無憂無慮地撲進池塘。
一時間,圍欄裏的鴨羣再也按捺不住,往上飛的,往下鑽的,不到半個時晨,鴨全部下了池塘。最早下水的那幾只小鴨子還學會了潛水,活脱脱一派春光水暖鴨先知的景象。
早春三月的風雖説還有些許寒意,可畢竟比凜冽的北風暖和多了。白雲在春風輕柔的撫動下輕移蓮步,緩緩向西邊漂移,就象初涉愛河的少女向戀人作深情吻別,依依不捨。
河邊的垂柳一夜間冒出了翠綠的嫩芽,象一串串翡翠,在春風吹拂下輕撫湖面,喃喃細語,彷彿在細訴整冬天的牽掛。伴隨着春雷的第一聲炸響,春雨甘暢淋漓地洗滌着遠處的羣山和腳下的土地。
升騰的雨水化作霧,羣山在濃霧中若隱若現,徒添了幾分温柔,幾分神秘。一夜間,乾涸的河流、池塘注滿春雨。冬眠的青蛙迫不及待地破洞而出,在幾平米的小水窪飢不擇食地尋偶擇偶。
瘦小的雄蛙騎在體形肥大的雌蛙背上,短小的手腳緊抱雌蛙,活脱脱母親揹小孩。更象豬八戒背媳婦。當它們愛意正濃時情不自禁地唱響了消魂曲“呱呱呱” 此起彼落,生機昂然。
田野上公牛正在發情的母牛身傍左嗅右嗅,選取最佳交配時機。當公午爬上母牛背時,遠看象一台推土機。
村裏幾個調皮小孩,用竹杆挿到交配中的公母狗身下,(交配的狗卡住不會脱開)抬起來往池塘扔。春天,是動物的繁殖季節。
春雨仍然在瀝瀝淅淅地下,草兒、灌木叢兒蓬鬆着小腦袋,睡眼腥松地鑽出地面,大口大口地涰吸這上天賜予的甘露,5公分5公分地往上長,印證了“春風又綠江南岸” 的紀實詩篇。
彎石村的何叔,第一個抬着犁耙,吆喝着自家那條2歲小公牛馳騁在自家那一畝三分地上。毛毛小雨繼續下,何叔衣服全濕了,何叔乾脆把上衣脱了往邊上一扔,揮動鞭子“叭” 一下,小公牛拖着犁往前奔,翻開了沉寂一整冬的泥土,雨,依舊下得瀝瀝淅淅。
夏季
驕陽似火,灼燒着地面的柏油馬路。有幾段質量差的路面已經開始融化,粘乎乎的,熱得燙腳。連狗跑過也是連蹦帶跳; 打開自來水龍頭,流出燙手的熱水,免費供應太陽能熱水。村頭老榕樹枝繁葉茂,象一把撐開的巨傘,穩穩實實地把利箭般的陽光擋住。令太陽也無可奈何。
樹蔭下栓着二條牛,一條老黃牛,一條大水牛。牛卧在地,安閒地反芻。村裏大黃狗爬在地,張大狗嘴,伸出狗舌,“哈哧哈哧”地喘氣,連發情的年青母狗百般挑逗,大黃狗也無動於衷,天氣確實太悶熱了,一陳熱風掠過,竟令人起了雞皮疙瘩(熱極也會起雞皮疙瘩的)。
還有幾個人圍在一起用小石子下土棋,傍邊有一檔豆腐腦,檔主也熱得昏昏欲睡。榕樹上飛來一羣黑鳥,吃飽喝足後竟集體拉鳥糞,其中一隻鳥把白色的鳥糞不偏不倚地拉進盛豆腐腦的大木桶中。檔主在昏睡,沒看着。就算看到也分不開,因為鳥糞與豆腐腦都是白色的。
遠處傳來隆隆雷聲。六月天,孩兒臉,説變就變。剎間一陣小旋風飛沙走石,並伴隨濃濃的雨腥味。一切都來不及了,當人們正欲回家收衣服或到曬穀場收稻穀時,大雨已經頃盆而至。可雨還下不到10分鐘便又雨過天青,熱辣辣的陽光依舊毒曬萬物。
最可笑的是曬穀場上的人們,不知道是把穀子收攏還是攤開來曬為好?類似這樣的狀況,夏季的每一天不知要重複多少次,這就是民間所謂的過雲雨,氣象學上的小陣雨。
村西邊的小河裏,一羣7歲到12歲的小孩在玩水。他(她)們曬得黑不溜秋的,除了女孩穿條短褲衩外,男孩脱得精光,那小雞雞象茲菇蒂,(我們這裏重男輕女,小孩出生,爺爺奶奶第一要緊的就是翻找茲菇蒂,有茲菇蒂就是男孩)。 通常男孩女孩各分一邊打水仗,也就是潑水。一般是用手把水向對方猛推,潑到對方睜不開眼睛。還發明瞭水龍,將一節空心竹子,下半節挿入水中手拿中間位置,猛力搖甩,水柱形成,又猛又準,打得對方眼睛又紅又腫,堅持不了方宣佈投降,遊戲結束,各回家吃中午飯。
羣集的知了還在拼命地叫,我研究了它叫的規律。好象早中晚各叫一場,陰天好像不叫,天氣特悶熱會在中午多叫2場。有幾個小孩拿着長竹杆捕蟬(知了)。他們在竹杆的一頭沾些膠水(挖一團生膠泡在煤油中,24小時便成)然後小心翼翼地對着蟬那透明翅膀上靠。一會就抓了小半桶。
小學的一幕至今依然記憶尤新,有天我抓了2個蟬放在小盒子帶進教室。上課上到一半時,校園的蟬叫了起來。我盒子裏的蟬也不甘示弱,也跟着叫了起來。老師循聲而至,翻出小盒子,找到了蟬,將蟬一分為二,2只蟬分為4段。為此我在心裏咀咒她“那麼兇殘,活該嫁不出去” 。
夏季是多雷雨的季節,老天爺慈眉善目的,但説翻臉就翻臉,半點都不客氣。一時間烏雲翻滾,電閃雷鳴,劈靂一聲,劍指長空,那氣勢,大有哪吒鬧海之感。夏季的雨,雨鞭抽打着行人,又麻又癢。漂潑大雨?描述不準確。頃盆大雨?非也,用頃缸大雨形容一點也不過份。
大雨過後,天邊現彩虹,顯示了大自然温柔美麗的一面。但洶湧,拍打着旋窩的江水,咆哮着,狂嘯着勇往直前。那種遇山劈山,遇嶺平嶺的氣概,令我感受到大自然的威力。事實上,對大自然的感覺,完全取決於作者的心情,當烏雲翻滾,電閃雷鳴時,失敗者會產生黑雲壓城城欲摧,世界未日的感覺。勝利者則感受到大自然願始的野性,駕馭大自然的豪氣尤然而生。
夏季的夜晚,悶熱而潮濕,鄉村裏,晚飯後,各家的家人聚集於各家的小後院納涼,北方小院是前不種槐後不種柳,而南方的後院以竹子為常見。竹林下,爺爺奶奶搖着大葵扇給孫兒們搧涼。村東頭的亞花嫂不見了一隻大花母雞(也有可能給黃鼠狼叼了,我們這裏有黃鼠狼。)可她認定給偷了,從傍晚時分便每隔15分鐘一聲高一聲低地“誰吃了我的雞,就不得好死” 一直罵到夜半時分,喧鬧的山村夜晚才漸漸趨於平靜。
正當村東頭亞花嫂罵累了準備洗洗睡時,村西頭又起了一陣瘙動,二狗的媳婦與石頭的媳婦扭打成一團,互相指責對方“偷人” 。 遠處搖曳着點點燈火,估計是捉青蛙的。香樟樹下圍着一羣小孩,不時地用手電筒照下樹身,看小蟬兒爬出來沒有,運氣好一晚上可以捉小半桶。可以吃,用油炸可香着呢!漠陽江畔鄉村夏季的夜晚,寧靜而安祥。
秋季
秋天來了,被盛夏的悶熱壓得喘不過氣的動物(包括人類)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天是湛藍湛藍的,搜遍整個天穹,竟找不到絲絲雲彩。彷彿天在一夜間便長高了很多很多。可憐的蟬到了生命的終點,公園的石凳子上坐着一對相扶相偎的白髮老人,從樹上掉下一對對走到生命終點的蟬,死亡的蟬鋪滿了地,老人面對死亡的蟬若有所思。落日的餘暉稍閃則逝,老人終於魏顛顛地起身,相扶着往家走。
瘋長了整夏季的植物,身心疲憊地放緩了生長的腳步,大有無可奈何花落去之感。唯獨在夏季顯得烏曚曨,鳥曚曨的遠處羣山,沒了遼繞的雲霧,好像裝了長焦距鏡頭的景物,變得是如此的妖嬈,如此的清晰,如此的令人依依不捨。歸家的牛羣邊啃邊走,牛羣比春季多出了一羣牛犢子,不時地跑前跑後,更不時地鑽進母牛的胯下,向那對散發着乳香的奶子發出衝擊。我真佩服那牛犢子,含着奶頭,邊走邊吸永遠不會被母牛踩着。
稻田的青蛙正日以計夜地吞食蟲子,力爭在入冬前長胖點,長肥點。燕子也越來越少見,估計在集羣地往更熱的地方飛。魚塘裏的水越來越少,魚卻越來越多,真是魚肥蟹黃。一羣人正在抽乾水捉魚,隨着水的減少,魚燥動不安,開始飛躍,我在岸觀看,一尾魚躍出水面朝我飛來,我踢慣了足球,,順手一腳,好傢伙踢個正着,腳背上被魚刺得鮮血淋漓。痛得呲牙裂嘴。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田野裏,收割了的稻田是壘窯燒紅薯的好地方。3—5個小孩組成一夥,男女混編。有的找泥塊,有的找柴火,不一會地瓜窯壘好了,除了留一個人燒火外,其餘的挖地瓜。挖地瓜也很容易,只要地瓜藤所在的地面泥土裂開了口子,就證明下面有地瓜(紅薯,地瓜、窩瓜、甘薯都一樣,不同地方人不同叫法而已)。口子裂得越大越寬,下面的地瓜肯定個子也大。
不一會兒,小孩們就從自家或別家地裏挖來一堆紅薯。説實話,小孩們都是挖別人家的紅薯,只有我挖自家的,完了還告訴家裏挖了多少條。我是比較老實的,從小學到大學,從來沒作過弊。我老媽説過,我哥怎麼説沒錢了都不用管他,但假如我説沒錢了那真的是連一分錢都找不出來的。
地瓜挖來了,窯也燒紅了,把窯灰扒乾淨,然後把地瓜往裏扔,然後把窯均勻地由四周往裏拍,焗大約半個鍾,把燒紅的土塊扒乾淨,露出燒熟的地瓜,各取所需。不知什麼時候,領頭的又從別人的甘蔗地偷拗幾根甘蔗,每小孩分半截,吃飽了,喝足了,領頭的和大點的小夥伴集體的放了個響而不臭的地瓜屁後,我們一窩蜂作鳥獸散。
中秋節是秋季的最具特徵性節日。我們小孩兒早就盼這天了。中秋節的晚飯各人在自家吃。吃完飯拜月儀式隆重登場。各家在門前擺1—3張八仙桌(方桌,幾桌?視供品多寡而定),上面擺滿了水果。南方的水果習慣性是香蕉、柿子、柚子。近來中西合壁,增加蘋果、葡萄、還有泰國榴蓮。農產品有竽頭、甘薯。傳統月餅。
我們廣東沿海地區近段又興用港澳月餅替代廣州月餅。最有特色是各家把供桌連成片,小孩兒都存在鄰居飯香的心理,不吃自家的,老是感覺別家的飯香。特別是那家弄來什麼新鮮瓜果,全村人特別是小孩兒肯定蜂擁而至。而主家更是遞煙點火,榮光無比,樂得象封建時出了個狀元,現時中了六合彩那樣眉飛色舞,手舞足蹈。拜完月亮,煙花齊放,我深深覺得,農村並不比城市差。
秋天的旅行社更為紅火。縣城的旅行社全部暴滿。沒經驗的人就挑春夏季去旅遊,結果,花枝招展而去卻換來落湯雞而歸。好不掃興。哪象秋季,秋高氣爽,涼風習習,又不用帶雨傘。真乃旅遊之旺季也。
冬季
冬天邁着趾高氣揚的步伐,迫不及待地闖進長白山。大雪在漂漂揚揚地下,一時間,山上的樹木不管老幼,一夜間盡白了頭。遠眺羣山壯嚴肅穆,銀裝素裹,好一派北國之冬。
毛子風肆虐了一天一夜,在谷間發怒,咆哮,聲嘶力竭。儘管屋子被半埋在雪堆裏,但屋裏頭温馨瀰漫,燒柴油的暖氣爐火苗在歡快地跳躍。因毛子風而仃課的姐妹倆趴在炕頭做作業。爺、父、子在喝着小酒。隨着東方露出魚肚白,肆虐的山風終於無奈地敗下陣來,悄然離去。
屯子裏,迎着初升的太陽,一羣孩子在堆雪人玩。間中竄前跑後地蹦跳着一隻毛茸茸的小黑傢伙。遠看象小狗,近了一瞧“阿咪咖” ,卻是一隻才2個月的小黑瞎子。
小黑瞎子在孩子們中不時地舔舔孩子們的小手,高興時還打個前滾翻,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物。
説起來還真可憐,昨晚的毛子風把小黑瞎子刮進了屯子。小黑瞎子又冷又餓,於是鑽進二丫的廚房偷食物吃。
二丫娘告訴二丫,今天把它帶到空地放掉。還叫二丫離小黑瞎子遠點,如果是走散的,今天母黑瞎子會來找小黑瞎子的。尋子心切的母黑瞎子攻擊性很強,所以不要與母黑瞎子接觸。但如果是母黑瞎子被偷獵的話,那小黑瞎子就變孤兒了。
於是二丫把小黑瞎子抱到一個小山包便把小黑瞎子放了,可剛轉身,小黑瞎子又跟着二丫跑回孩子堆。如此2—3次,二丫也懶得管了。特別是當三丫把舅舅從深圳帶回的牛奶糖一顆顆剝給小黑瞎子吃時,看它那樂不思蜀的模樣,估計打也打不跑了。
二丫的哥與屯子裏幾小夥伴在冰凍的江面打洞捕魚,昨天一天一夜的毛子風,把江水凍得硬梆梆的,一錘子只換來一個白印子。二丫哥與眾夥伴幹得連棉襖也脱了,頭上騰騰地直冒熱氣。因二丫哥與眾夥伴都是理光頭,活脱脱剛出籠的熱包子。
南方的冬季特徵可沒北方的那麼明顯。一羣羣從北往南的燕子齊聚在高壓線上齊刷刷地站滿幾公里,還不時低飛掠水,吱吱喳喳,歡聲笑語,不知就裏的人來到南方看到這一幕,還以為是春天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