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不可阻擋!又有6萬海地人正向美國湧入 他們將拒絕返回_風聞
大眼联盟-2021-10-07 08:42
當飛機降落時,23歲的約翰遜·博爾德斯(Johnson Bordes)發現自己來到了海地首都太子港,他被嚇壞了——這確實是他的祖國,但他從12歲時就離開這個國度,他在這裏沒有家,不會説當地的語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會被送到這個地方。
2010年海地遭遇大地震,20多萬人死亡,150多萬人無家可歸,至少有18萬人離開了海地。博爾德斯一家就是其中的一員,他和母親與哥哥先是去了多米尼加共和國,然後去了智利。在美國親人的鼓勵下,這家人踏上了4500英里的長途跋涉,在9月來到了美國邊境。
最艱苦的部分是在叢林中進行五天的徒步旅行。
“我們看到有人在河裏淹死,”他説。
他們在德克薩斯州德爾里約熱內盧的一座橋下,與至少1.5萬人一起露宿了5天,直到美國當局逮捕了他們,接着將他們帶到了一架飛機上。
德爾博斯説,他們並沒有被告知目的地。《華盛頓郵報》採訪的另外兩個家庭也表示,他們事先不知道自己會被送到哪兒。還有一家人説,他們被告知將被轉移到佛羅里達州的另一個拘留中心。
他和其他被驅逐者擠在一起,其中許多人多年來第一次回到這個被稱為“加勒比的索馬里”的國家,很多人已經不會説海地的克里奧爾語。由於黑幫控制了從太子港到該國南部的道路,他們被困在機場附近,現在唯一的念頭是趕緊逃離海地。

圖説:德爾里約熱內盧大橋,圖左攝於9月18日,圖右攝於9月24日。
自9月9日以來,有近3萬名海地人進入了得克薩斯州德爾里約熱內盧,上萬人在這個小鎮大橋上安營紮寨的畫面給拜登政府帶來了巨大的政治壓力,迫使其迅速採取行動,目前這座大橋的臨時難民營已經被清理完畢,約有至少4600人被運回了海地,8000人自願返回墨西哥,約5000人被國土安全部拘留等待處理,另外至少有1.2萬名移民暫時進入美國,這部分人多數帶着幼兒或孕婦,並且在美國國內有親友接濟,需要在60天內到移民辦公室出庭,他們可能最終也會被驅逐出境。
對於拜登政府倉促處理這幾萬移民的方式,所有人看來都很不滿,共和黨人抨擊政府沒有驅逐所有移民,民主黨人則對驅逐行動的“不人道”感到憤怒。
更棘手的問題還在後頭。巴拿馬外長表示,他們預計還會有一波6萬名原本住在巴西和智利等南美國家的海地人正在途經巴拿馬前往美國邊境,此外還有3萬海地人在哥倫比亞越境試圖進入巴拿馬——巴拿馬是南北美洲之間的通道,必須經由該國才能進入中美洲,繼而向北前進。而墨西哥官員表示,在該國的3萬餘名海地人中,有很多人可能仍在打算再次非法越境。
情況怎麼惡化到了今天這步?美國又將如何應付新一波移民?
10年大遷徙

海地是西半球最貧窮的國家,今年7月該國總統被暗殺,8月遭受了7.2級地震,9月熱帶風暴格蕾絲直接襲擊了海地,造成2200多人死亡。新冠疫情加劇了這些災難。在這個國家,到現在只有不到1%的人口接種了第一劑疫苗。
天災人禍無疑會導致許多人想要離開這個國家,不過在最近幾周前赴後繼抵達美國的人並不在此列。他們中的多數人早已離開了海地。
在2010年毀滅性的地震後,大多數海地人先投奔的國家是巴西,當時,巴西承諾在2014年世界盃和2016年夏季奧運會之前提供充足的建築工作,該國政府還向因地震而流離失所的海地人提供人道主義簽證。然而,奧運會帶來的就業熱潮消退後,巴西經濟停滯不前,腐敗和政治不穩定加劇。這些因素,加上持續存在的種族主義和2018年民粹主義總統雅伊爾·博爾索納羅(Jair Bolsonaro)當選期間日益高漲的反移民情緒,促使一些海地人又一次離開。
對於那些離開的人來説,智利成為他們的首選目的地。在2010年代中期,智利是該地區政治和經濟最穩定的國家之一,然而2017年中右派總塞巴斯蒂安·皮涅拉(Sebastián Piñera)當選後,也開始限制移民。智利對黑人和移民的大環境越來越不友好。
38歲的斯里安·佩蒂-維爾(Sirianne Petit-Vil)對《邁阿密先驅報》説,她在2016年搬到智利,花了五年時間都沒有獲得工作許可。當新冠疫情襲來時,當地實施了嚴格的管控措施,對於沒有合法居留權的人來説,甚至連出門都成了一件難事。“我連去一趟超市都很困難,更不用説去工作了,”她説。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在智利生活的23.7萬海地人中,有許多人在最近一兩年繼續向北方前行,取道墨西哥進入美國。佩蒂-維爾和她三歲的兒子就是其中的一員,她説,她們母子在德爾里約熱內盧橋下住了五天之後主動退回到墨西哥一側,因為她擔心會被直接驅逐回海地,佩蒂-維爾説,“海地的情況更糟,回到海地就等於被活埋。”現在她唯一的希望是能在墨西哥找到工作。
但是為什麼突然間會有這麼多人一起湧入美國?原因與對拜登政府政策的誤解和蛇頭的推波助瀾有關。
被騙上路
邁阿密大學全球健康研究項目主任、人類學家路易斯·赫恩斯·馬塞林(Louis Herns Marcelin)一直在研究海地的移民趨勢,並密切關注2010年海地毀滅性地震後移民到南美的情況。他説,儘管他預計會有不間斷的海地移民搬遷,但目前發生的情況是前所未有的。
馬斯林説,“通常情況下,他們會以500或1000人一波一波的速度離開。這是我們第一次看到這種激增,我們還在努力理解原因。”
一個原因可能是手機。技術使幾乎每個移民都能擁有一部智能手機。移民經常關注新聞,分享路線信息。2020年,在土耳其宣佈開放與希臘的陸地邊境後,數千名移民前往那裏,卻發現希臘一側的大門關閉了。歐洲其他地方也發生過類似的突然大規模移民。
美聯社記者在9月份發現,在智利的一個有2.6萬名海地人成員的Facebook羣組中,一名成員發佈了穿越墨西哥路線的具體説明。它包括了要避開的路線,推薦了一些蛇頭,並且明確宣傳説,可以經由墨西哥進入德州的德爾里約熱內盧小鎮。
“祝你好運,小心點,”這篇用海地克里奧爾語寫的帖子寫道。
在Facebook、YouTube和WhatsApp等平台上,移民們分享信息,這些信息在不斷轉述的過程中可能會被扭曲。對於像講克里奧爾語和法語的海地人這樣關係緊密的羣體來説,情況尤其如此。
移民維權人士表示,一些社交媒體上的帖子似乎是蛇頭為了招攬生意而發佈的。這些蛇頭勢力龐大,往往會帶着幾百人的隊伍跋涉。
從巴西或智利出發,海地人必須經過多個國家才能到達墨西哥。這段旅程可能需要幾個月到幾年的時間,旅途中對體力要求最高和最危險的部分是穿越哥倫比亞和巴拿馬之間長達150公里的達連峽(Darién Gap)。移民經常食物短缺,被搶劫,在山洪暴發時被河水沖走。
而從墨西哥進入美國相對沒有那麼艱難,在美墨長達2000英里的邊境上,只有三分之一設置了某種屏障,其中約一半的屏障只是用來攔截車輛的,步行的人可以很容易地繞過它們。
對於拜登政府移民政策的誤解則是另一個原因。今年7月,拜登政府向已經身在美國的海地人提供了臨時保護身份(TPS),這個計劃覆蓋了在7月29日之前進入美國的約15萬海地人。TPS是一種臨時福利,不會讓人因此申請合法永久居民身份或任何其他移民身份,但申請者能在這18個月裏獲得臨時工卡,也不用擔心被驅逐出境。
美國國土安全部長馬約卡斯説,TPS僅限於7月29日之前已經居住在美國的人,但許多在美國以外的海地人誤認為他們也有資格。
他説,“我們非常擔心,**那些採取非常規移民路線的海地人收到了錯誤的信息,認為邊境是開放的,**或者儘管截止日期已過,仍然以為自己有資格獲得受保護地位。我想確保大家都知道,這不是來美國的方式。”
混亂應對
突然間,一個只有3.5萬人口的邊境小鎮來了3萬多的移民,聯邦當局感到極其被動。白宮面臨兩黨強烈譴責,因此倉促應對。雖然拜登政府公開聲明稱,非法入境的數千人被立即驅逐到海地,但更多人已經獲准進入美國境內。
一名官員週二對美聯社表示,最近幾天海地人“非常、非常大規模”獲釋。這位官員説,國土安全部在用大客車將海地人從德爾里約熱內盧鎮運送到德克薩斯州邊境的埃爾帕索、拉雷多和格蘭德谷,此外還增加了飛往亞利桑那州圖森的航班。
哪些人被送回海地、哪些人允許在美國暫居,這個標準仍是一個謎,但兩名官員説,行政當局更有可能讓孕婦、無人陪伴兒童、有年幼子女的家庭和有醫療問題的人留下來;在美國已經有親友接應的家庭也更有可能獲准暫留。
美聯社記者看到這些移民在被放行時,許多人已經被要求戴上腳踝監控器,以確保他們遵守向移民當局報告的指示。許多人在被釋放時已接到通知,要求在60天內到移民辦公室出庭。
25歲的麥肯森·維拉德(Mackenson Veillard)和他懷孕的妻子成功地留了下來。維拉德和他的妻子四年前離開海地進入巴西,今年6月開始他們的美國之旅,大部分時間都是步行。灰狗巴士將把他們送到聖安東尼奧,那裏有他的一個表親,他最終的目標是去紐約和姐姐住在一起,他説他會接受任何他能找到的工作。
他説:“我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但現在我覺得很幸運。”
邁阿密大學馬塞林教授領導的研究表明,離開海地的海地人中,有60%接受過大學教育或在大學就讀。其餘的人中,大約80%接受過中學教育,大多數人會説流利的西班牙語、法語或葡萄牙語,這使他們在勞動力市場上頗具競爭力。但在社交平台上也有很多評論在質疑這類移民是否公平,大量海地人在幾乎未經背景調查的情況下進入美國又是否會給國土安全帶來危險。
進一步的危機
本週,巴拿馬當局警告説,他們已經看到有6萬名海地人正在向美國移動,德州邊境開始進一步調動國民警衞隊。
但如果説上個月發生在德州邊境的危機説明了什麼的話,那就是這個問題不僅僅是美國的“邊境危機”。
雖然美墨邊境過境人數達到20年來的最高水平,給拜登帶來了政治壓力,但也給西半球各國政府帶來了麻煩。從南部的阿根廷和智利,到整個中美洲,甚至是夾在巴西和委內瑞拉之間的圭亞那,拉美各國政府都在努力應對大量湧入的海地移民,這些海地移民要麼過境拉美,要麼在等待前往美國時尋求臨時避難所。
馬塞林説,海地人正在離開,他們拒絕返回,因為他們在自己的祖國看不到未來。
“人們無法想象未來。未來與安全息息相關;人們必須感到安全。他們需要能夠投資和謀生。如果沒有這些關鍵因素,他們總是會把目光投向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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