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國水滸到金庸古龍:大師如何描繪戰鬥?_風聞
张佳玮-作家-2021-10-08 21:56
小説的個體戰鬥描寫,也是分階段發展的。
大體趨勢,是後勝於前。
《三國演義》裏,羅貫中寫戰鬥並不算寫實,戰鬥邏輯經常大幅度簡化。動不動就是:
一聲炮響,兩邊伏兵突起,左有打滷麪,又有炸醬麪,殺將出來。
炒肝一見,回馬便走;打滷麪引軍直追到營門口,但見爆肚領一哨人馬殺出……
但羅貫中其實也不只是一味簡單。他寫單挑,已經算用心往細寫,試圖寫出差異化了。
比如顏良打魏續宋憲,一是戰不三合手起刀落,一是照頭一刀劈於馬下,並沒有流水線處理。
關羽斬顏良是倒提青龍刀突陣刺於馬下,斬文丑是先讓文丑中了曹操的計策,挺身獨戰徐晃張遼,還射翻了張遼的馬;關羽趕來,三合打得文丑心怯,趕上腦後一刀。
馬超戰許褚,是戰到許褚裸衣,兩邊奪槍,槍桿斷裂對打。馬超戰張飛,是挑燈夜戰,張飛換頭巾,馬超擲飛錘,張飛射箭。
姜維空弓殺郭淮,詐敗勝鄧忠,很體現姜維的智謀;關羽戰黃忠,很體現關羽的大氣和黃忠的神射。
羅貫中已經很努力了。
但出於各種原因,還是差了一點,不夠細。
相對而言,《水滸傳》就有精彩細緻的動作描寫了。
實際上,動作描寫是《水滸》的大特長。
比如武松打西門慶,並沒有“武松與西門慶戰不三合,一拳斃了西門慶”,而是紮紮實實的動作描寫:
武松卻用手略按一按,托地已跳在桌子上,把些盞兒碟兒都踢下來。兩個唱的行院驚得走不動。那個財主官人慌了腳手,也倒了。西門慶見來得兇,便把手虛指一指,早飛起右腳來。武松只顧奔入去,見他腳起,略閃一閃,恰好那一腳正踢中武松右手,那口刀踢將起來,直落下街心裏去了。
西門慶見踢去了刀,心裏便不怕他,右手虛照一照,左手一拳,照着武松心窩裏打來;卻被武松略躲個過,就勢裏從脅下鑽入來,左手帶住頭,連肩胛只一提,右手早揪住西門慶左腳,叫聲“下去”,那西門慶,一者冤魂纏定,二乃天理難容,三來怎當武松神力,只見頭在下,腳在上,倒撞落在街心裏去了,跌得個“發昏章第十一”!街上兩邊人都吃了一驚。
一系列動作,邏輯清晰,因果分明。
西門慶的指東打西(虛招後連攻擊),武松的憤怒(徑直衝過來)和自信(都只是略躲略閃)和近身摔技力量,外加豐富的戰鬥經驗,全都體現出來了。
《三國演義》的單挑,沒一場及得上這段。
後面更有精彩絕倫的醉打蔣門神,其實是一招分勝負,但這一招寫得好:
武松先把兩個拳頭去蔣門神臉上虛影一影,忽地轉身便走。蔣門神大怒,搶將來,被武松一飛腳踢起,踢中蔣門神小腹上,雙手按了,便蹲下去。
武松一踅,踅將過來,那隻右腳早踢起,直飛在蔣門神額角上,踢着正中,望後便倒……原來説過的打蔣門神撲手,先把拳頭虛影一影便轉身,卻先飛起左腳;踢中了便轉過身來,再飛起右腳;這一撲有名,喚做“玉環步,鴛鴦腳”——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實學,非同小可!
其實就是假動作後轉身,起鴛鴦腳踢額。一招制勝。但真是帥氣。這個,羅貫中就寫不了。
這算是動作場面的進化了。
後來的評書戰鬥,也多是採用大量動作描寫的——畢竟,讀者也想多觀賞戰鬥啊。
像陳蔭榮先生《興唐傳》,不提各色名戰鬥了,連王君可打花公吉這樣的普通戰鬥,都有很細緻的動作描寫。
將話説完,催馬向前,搬刀頭,獻刀纂,迎門一點。王君可用刀頭往外首裏一掛,掛出刀纂。花公吉跟着一掄象鼻子刀,奔王君可的左肩頭砍下來了。
王君可用三鋌刀一立,往出一磕,二馬衝鋒過鐙。花公吉左手推刀纂,回身反背一刀,這手刀名又叫仙人解帶攔腰斬,照着王君可的後腰斬來。
再説王君可,不容他砍上,回身懸襠換腰,合刀一掛,倉啷一聲響亮,掛了出去。
因為那會兒沒電影沒電視沒漫畫,大家要看打戲,除了去看賣藝的,還不就得聽評書嗎?
如果羅貫中有這筆力,大概他也會往這個方向寫的。
實際上,動作描寫,都是一代勝過一代。
比如19世紀大仲馬《三劍客》,單挑很多,但描寫一般。
像達達尼昂初戰:
“他像一隻發威的老虎,繞着對手轉了十來個圈,二十來次變化姿勢和位置,頻頻發動進攻。朱薩克呢,當時人們都説他酷愛擊劍,劍術精湛。可是這一回,他連招架都非常吃力,對手異常敏捷,不斷地跳來跳去,避開成法,同時從四方八方攻擊。這一切説明,他是一個很珍愛自己的人,決不讓對手劃破自己一點皮的。
這種鬥法終於使朱薩克失去了耐心。在他心目中,對手只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孩子,自己卻一分便宜也沒佔到,不禁怒氣沖天,頭腦一熱,便漸漸露出了破綻。
達達尼昂雖然缺乏實戰經驗,但劍術理論精深,越戰越靈活。朱薩克想結束戰鬥,便使出殺手鐧,朝前猛跨一步刺將過來,對手舉劍一擋,躲過了,然後趁他抬身之機,水蛇般從他劍下溜了過去,同時反手一劍,把他的身體刺了個對穿。朱薩克像一根木頭倒下了。”
近一個世紀後,海明威在《流動的盛宴》裏寫拳擊,動作就細緻多了。
這段是我自己那個譯本的:
我發現拉里作為重量級拳擊手顯得精幹瘦弱,他骨架大,肌肉頎長,但還不夠敦實,更像是一個超常發育、一無所知的男孩子。拉里臂展很長,左刺拳頗佳,右直拳很漂亮,腳步輕盈,移動敏捷。他雙腿極好,移動得比我所見任何重量級拳擊手都要快、都要遠,但也更沒效率。他是個地道的業餘選手。阿納斯塔西的訓練師派了個馬賽來的輕重量級拳擊手——他正快成為中量級呢——跟拉里訓練,拉里貼住對手、刺了幾拳、起舞閃避,對面用典型的重量級比賽風格擋了幾下,毫髮無傷,跟蹤着他。他冒着拉里的刺拳,並沒倒下,直接撲到拉里近身位置,拉里只好抱住他。很可惜,忽然間拉里的胳膊顯得太長了,他沒空間閃躲,對面的陪練少年貼住了他,拉里無計可施,只好擒抱而已。
……訓練師叫了停,喊過來一位選手。
拉里繞着擂台走着,深深呼吸。那位輕量級拳擊手摘了手套,下巴低垂在胸口,在擂台周邊走着,擤着鼻子。拉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自己依然走着,呼吸粗重。
新的那位是個當地少年,他先前被僱來搬飼養場的牲畜屍體,後來出了點意外,力量受了影響。
“他不知道自己的特長。”訓練師告訴我,“他只有拳擊的基本概念。但他很聽話。”
訓練師在他上擂台前給了指令——他上擂台都顯得有些吃力。指令很簡單,“擋住。”搬屍體那位點點頭,專心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他在擂台上安全地站穩時,訓練師重複了一遍,“擋住”。然後他加了一句,“別咬你的下嘴唇。”搬屍體那位點頭,之後訓練師喊了停。
搬屍體那位雙拳手套幾乎都碰到了,如此護在臉前;他的雙肘緊繃在身體周圍,下巴貼胸,左肩負痛似的抬起擋在胸前。他慢慢踱近拉里,左腳在前,右腳拖着。
拉里用一記刺拳停下了對面的腳步,再一記刺拳,再一記右直拳打中對手的前額。搬屍體那位被重拳擊中,開始緩慢後移,左腳小心翼翼地後撤,右腳緩慢但精確地跟着。拉里此時立刻展開他全副華麗步伐,追着對手,彷彿一隻昂首闊步的美洲獅。他刺拳如雨,直拳優雅。
“你的左拳,”訓練師告訴搬屍體那位,“出左刺拳。”
搬屍體那位的左拳套緩緩離開他頭前方,狂妄地伸向拉里,拉里則施展他絕佳的長距離步伐黏住對手,一記漂亮的右拳打在對手嘴上。
“勾拳打他的肚子,拉里。”我説,“逼他放低手。”
拉里以華麗的舞步跟進,左手低拳,打向搬屍體那位的肚子,同時露出了一個放給對手右拳的致命破綻:任何一個重量級拳擊手都懂得出右拳。
哪個更有畫面感,一望而知。
所以動作場面描寫,確實是一代勝過一代的。
當然,動作描寫,還是得看武俠小説。
早年王度廬先生《卧虎藏龍》裏,打架是這樣的:
卻不料玉嬌龍用手將店夥一推,一個躍步過來,掄拳向魯伯雄就打,拳似流星身似電。魯伯雄緊忙閃躲,反手相迎,玉嬌龍便順着他的拳勢反手一牽。魯伯雄的身子只往前一傾,並未栽倒,他一翻身,足踢手打,勢極兇猛,逼得玉嬌龍直往後退。但是玉嬌龍以兩手護身,也不容魯伯雄的拳腳觸到她的身上。魯伯雄一拳緊一拳,一腳緊一腳,兩隻拳頭就像兩個鐵錘,耍得極熟,玉嬌龍已被逼得將近了她那房子的門口。繡香就在屋中驚叫着,旁邊的人也都緊張地直着眼看,因為眼看着玉嬌龍就要被打了。但不料玉嬌龍忽然纖軀一轉,右手撒開,左手出拳擊去,隱緊擦掇,其勢極快。魯伯雄正用“黃鷹抓肚勢”想一把將玉嬌龍抓住,卻不想已然來不及,胸頭便捱了一拳。他趕緊雙手去推,只覺玉嬌龍又一拳擂在了他的左肩上,同時左胯又被踢了一腳。他就咕咚一聲摔在了地下。
動作描寫紮紮實實,也挺好。這還是《水滸傳》的格局。
梁羽生先生也很愛寫對打,而且會加許多招式生克的描述。
《雲海玉弓緣》裏隨意一場金世遺大戰孟神通:
孟神通一佔上風,第二招又閃電般的跟着發出,這一次是雙掌齊揮,左掌凝聚了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右掌卻是最猛烈的金剛掌法,一掌陰柔,一掌陽剛,而且都到了最高的境界,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孟神通一人能夠如此而已。幸而金世遺懂得他的功力奧妙,當下一個盤龍繞步,身軀一例,中指一彈,先化解了他左掌的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右掌則使出四兩撥千斤的上乘內功,碎輕一帶,但聽得肝的一聲巨響,孟神通一掌拍空,但那剛猛無倫的金剛掌力,卻把距離他們較近的一個御林軍軍官打死了。
但梁先生有個小問題:
他的打鬥寫到後來,有點寫流了。
動不動大彎腰斜插柳、腳踩七星步、大須彌劍式、玄鳥劃沙。都寫成套路了。所以讀一段,好看;讀得多了,招式套路都差不多,就容易尷尬起來……
金庸剛開始寫武俠小説時,也是紮紮實實一拳一腳。
金庸小説第一場打鬥,是《書劍恩仇錄》開頭,陸菲青荒山戰三敵,也是盡力想寫清一招一式的:
大胖子羅信喝道:“有你這麼多説的!”衝過來對準陸菲青面門就是一拳。陸菲青不閃不讓,待拳到面門數寸,突然發招,左掌直切敵人右拳脈門。羅信料不到對方來勢如此之快,連退三步,陸菲青也不追趕,羅信定了定神,施展五行拳又猛攻過來。
羅信五行拳的拳招全取攻勢,一招甫發,次招又到,一刻也不容緩,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剋,連續不斷。他數擊不中,突發一拳,使五行拳“劈”字訣,劈拳屬金,劈拳過去,又施“鑽”拳,鑽拳屬水,長拳中又叫“沖天炮”,衝打上盤。陸菲青的招術則似慢實快。一瞬之間兩人已拆了十多招。以羅信的武功,怎能與他拆到十招以上?只因陸菲青近年來深自收斂,知道羅信這些人只是貪圖功名利祿,天下滔滔,實是殺不勝殺,是以出手之際,頗加容讓。
這時羅信正用“崩”拳一掛,接着“橫”拳一閂,忽然不見了對方人影,急忙轉身,見陸菲青已繞到身後,情急之下,便想拉他手腕。他自恃身雄力大,不怕和對方硬拚,哪知陸菲青長袖飄飄,倏來倏往,非但抓不到他手腕,連衣衫也沒碰到半點。羅信發了急,拳勢一變,以擒拿手雙手急抓。陸菲青也不還招,只在他身邊轉來轉去。數招之後,羅信見有可乘之機,右拳揮出,料到陸菲青必向左避讓,隨即伸手向他左肩抓去,一抓到手,心中大喜,哪知便是這麼一抓,自己一個肥大的身軀竟平平的橫飛出去,蓬的一聲,重重實實的摔在兩丈之外。他但覺眼前金星亂迸,雙手一撐,坐起身來,半天摸不着頭腦,傻不楞的坐着發呆,喃喃咒罵:“媽巴羔子,奶奶雄,怎麼攪的?”
但後來,金庸自己估計也寫煩了。戰鬥場面也日益多樣化了。
於是流變出各類武功對應性格的描述。
比如剛直的洪七公用質樸的降龍十八掌,不羈的黃藥師用花裏胡哨的落英神劍掌,老頑童周伯通用以柔克剛的空明拳這類設定。
後來就越來越寫意了。
到《笑傲江湖》,令狐沖無招勝有招之外,對打描寫也已經到這個境界了。
這裏已經不是動作描寫了。
只見左嶽二人各使本派劍法,鬥在一起。嵩山劍氣象森嚴,便似千軍萬馬奔馳而來,長槍大戟,黃沙千里;華山劍輕靈機巧,恰如春日雙燕飛舞柳間,高低左右,迴轉如意。嶽不羣一時雖未露敗象,但封禪台上劍氣縱橫,嵩山劍法佔了八成攻勢。嶽不羣的長劍儘量不與對方兵刃相交,只是閃避遊鬥,眼見他劍法雖然精奇,但單仗一個“巧”字,終究非嵩山劍法堂堂之陣、正正之師的敵手。
到《越女劍》,金庸用了一個更有意思的寫法。范蠡在旁觀看,從他視角看來:
白猿的竹棒越使越快,阿青卻時時凝立不動,偶爾一棒刺出,便如電光急閃,逼得白猿接連倒退。
阿青將白猿逼退三步,隨即收棒而立。那白猿雙手持棒,身子飛起,挾着一股勁風,向阿青疾刺過來。范蠡見到這般猛惡的情勢,不由得大驚,叫道:“小心!”卻見阿青橫棒揮出,拍拍兩聲輕響,白猿的竹棒已掉在地下。
這種寫法的妙處,在於不用全知視角,而用旁觀者視角。不給解釋,只給效果。
這方面的巔峯,就是《雪山飛狐》裏閻基旁觀胡一刀苗人鳳大戰。
所以金庸寫戰鬥,也是有變化的。
早年的描寫,是一招一式。讀者全知視角,知道一切:招式的名字、風格、套路。彷彿錄像講解。
後期,也用了旁觀者視角。速度、聲音、視覺效果。
這條路寫到頭,古龍就尋思另一條路線了。
比如《決戰前後》裏,他這麼寫:
他的手一動,劍光已飛起!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燦爛和輝煌,也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速度。
那已不僅是一柄劍,而是雷神的震怒,閃電的一擊。劍光一閃,消失。
葉孤城的人已回到鮮花上。唐天容卻還是站在那裏,動也沒有動,手已垂落,臉已僵硬。
然後每個人就都看見廠鮮血忽然從他左右雙肩的琵琶骨下流了出來。眼淚也隨着鮮血同時流了下來。
現在葉弧城的目光,已又回到陸小鳳臉上。
陸小鳳忍不住道:“好一着天外飛仙。”
古龍很喜歡當時日本著名劍客小説家柴田煉三郎。那位不寫具體的招式,而寫氛圍、色彩、近乎誇張的動作,比如:
那是月光照不到地面的密林。
水鳥飛起正表示該處充滿敵人迎擊的殺氣。
己到了每一步都是死地了,任何一棵樹木背後,都可能有敵人匿藏。
殺氣充滿整座林子。
來了。
就像仰慕殺氣,一陣強烈的風刷地掠過樹間,當他搖響樹葉,飛上高空,再度恢復靜寂時,左右暗處響起尖鋭的絃音。
下一剎那,二枝箭已斷成兩截。
古龍自己如是説:
我總認為“動作”並不一定就是“打”。
小説中的動作和電影不同,電影書面的動作,可以給人一種鮮明生猛的刺激,但小説中描寫的動作沒有這種小説中動作的描寫,應該先製造衝突,情感的衝突,事件的衝突,讓各種衝突堆積成一個高潮。
然後再製造氣氛,肅殺的氣氛。武俠小説畢竟不是國術指導。
所以了。
小説戰鬥描寫的發展,也分階段。
從早年章回小説的簡練。
到評書老先生們身臨其境的描述。
到王度廬梁羽生們的細緻描繪。
到金庸十幾部小説基本把可以描寫的方式和場景用盡。
到古龍返璞歸真決定不再描寫動作,只描寫場景和氛圍。
也算是一個循環。
這麼説吧:
那些一句話告訴你結果的簡單打法,大概類似於對放技能的戰鬥漫畫。
場景描述華麗,招式名字也好聽,但基本就是擺個造型。

海明威、沃爾特·特維斯這路的小説家做動作描寫,則類似於運動漫畫:
一招一式給你寫得清楚明白,不一定最好看,但相對寫實緊湊。

金庸小説的動作描寫,則類似於《龍珠》。
你別管打得科學與否,但他能把戰鬥給你講清楚,還讓你覺得好看。

而古龍試圖追求的效果,則類似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