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出竅」是一種怎樣的體驗？_風聞
视觉志-视觉志官方账号-你陪着我的时候，我没羡慕过任何人2021-10-09 07:40
作者｜逗逗龍
來源 | 視覺志
微博 | @視覺志
前兩天，潮汕地區有個新聞，很讓人感慨。
市區的興華橋上，一個79歲的老爺爺跨越護欄，面朝梅溪，想自殺。
趕來的民警好説歹説，才把老人帶回安全地帶。問他為何輕生，老人説，他懷疑自己得了老年痴呆，很絕望。
老人是獨居，民警找不到親人安慰他，只能將他送回空無一人的家。
誰也不能確定，老人未來如何。畢竟，他面對的是這世上最可怕的疾病之一。
老年痴呆，學名阿爾茨海默病，簡稱AD。2019年，阿爾茨海默病和其他痴呆症，成為僅次於肺癌的“全球第七大致死原因”。
沒錯，人是可以傻死的。
阿爾茨海默與我們的距離，比你想象的近得多。
01
何為AD
阿爾茨海默病（AD）是一種起病隱匿的、進行性發展的、神經系統退行性疾病。
換言之，得病時不知道，知****道的時候可能已經嚴重了，而且會越來越嚴重。
AD患者為什麼會越來越痴呆？
目前的説法是：病人大腦中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蛋白質，名為“β澱粉樣蛋白”。這種物質會越積越多，擠壓腦細胞，以至大腦萎縮，腦功能退化。
原理不重要，我們需要知道的是，所有的晚期AD患者都有同樣悲慘的境遇：
大小便失禁，穿着尿濕的褲子去衣櫃裏找廁所；忘了自己，忘了家人，幻想自己是宇宙特工，或是娶了十二個老婆；內臟衰弱、骨骼僵直，皮膚髮炎甚至潰爛；最後奄奄一息地躺在牀上，發出“啊啊”的聲音，任人擺佈。
有些病人惡化很快，但也有人需要以遊魂般的狀態，在人間活上十年，甚至十二年。
02
AD的症狀
臨牀上，AD病人最終會出現全面性痴呆的症狀，簡單説，包括看不清、聽不清、説不清、暴脾氣、六親不認，以及不能自理。
他們每天重複人生三大疑問：我是誰、我在哪 、我要幹嘛。
具體説，病情分三個階段惡化：
第一階段（1～3年）
輕度痴呆期：記憶減退，判斷能力下降，做事漫不經心、情感淡漠；多疑、詞彙量減少，失去方向感等。
《大宅門2》裏的白景琦疑似AD：一家人剛吃完飯，白老爺子就氣急敗壞地喊：“憑什麼不給我吃飯，想餓死我呀！”
第一階段的病人像一個處於青春期的、不聰明的孩子，尚可交流。
第二階段（2～10年）
中度痴呆期：記憶嚴重受損，視力變差，不辨時間、地點；需要人幫忙穿衣服，常見失語，認不清人；暴躁，有時尿失禁。
案例參考《都挺好》裏面的蘇大強：大半夜翻箱倒櫃，作天作地，尋找二十年前私藏的一百塊錢，堅稱自己還年輕；平時不認識兒子，只認識閨女。
第二階段的病人就像幼兒，需要全面照顧，完全遷就。
第三階段（8～12年）
重度痴呆期：嚴重記憶力喪失，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身下常年鋪着尿墊；沉默、僵硬，有強握、吸吮等原始反射，最終昏迷。
美國前總統里根、英國前首相撒切爾、《百年孤獨》作者馬爾克斯、華裔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高琨都是AD患者，都要經過這套流程。
他們以嬰兒的狀態走完第三階段。
嬰兒的出生總能給父母們帶來無盡的喜悦和希望，可坍縮成嬰兒的父母卻給子女們帶來無窮無盡的絕望。
但是，也不能全怪子女。
03
折磨家屬
如今人人爭當百歲老人，可萬一，老人痴呆到一百歲呢？
網上有篇新聞，一位王先生65歲了，家裏兄弟三個。大哥和小弟混得好，去了別的城市，他留在家鄉，負責給90歲的父親養老。
老父親患了阿爾茨海默病，癱瘓。王先生把他接到身邊，同吃同住，王先生的兒子為此好幾年不回家。
王先生每天給父親燉雞湯、餵飯，老父親吃飯時常不清醒，推搡兒子，滾燙的雞湯就會潑王先生一生，把他燙得直哭。
他每天端屎端尿、幫父親翻身N遍，60多歲的人累得腰腿都有了毛病，力不從心。可如果不小心弄疼了父親，父親翻身就給他一個大嘴巴。
每到半夜，老父親鬼哭狼嚎，把人嚇得汗毛倒豎；家裏來了人，老父親就告狀，説兒子虐待自己。
現在，王先生每天哭三回。
患有阿爾茲海默病的人，兩個症狀最折磨人。其一是“日落綜合症”——黃昏時分格外暴躁、糊塗，持續數小時胡鬧。這個流程每天走一遍，陪護者不能得一日安靜。
另一個症狀是被迫害妄想。大部分老人都覺得有人要害自己，子女虐待自己，見人就告狀。照顧病患最無微不至的人，往往被罵得最慘。
也可能天天嚇唬人，説家裏回來了死掉的親人，房頂着吊着一排小孩之類的。
久病之後，孝子崩潰。老無所依。
04
遭受虐待
印度有個新聞：一個96歲的印度籍老奶奶得了AD，被家人送進英國一家專為印度人及南亞人提供護理服務的療養院。
按理説條件不錯，錢大概也花到位了。
沒想到，入住療養院後，老奶奶的身體每況愈下。家屬偷偷在房間內安裝了攝像機，發現療養院中3名護理人員一起虐待老太太！辱罵、威脅，還毆打，對她潑灑滾燙的開水。
雖然只是個外國新聞，但是“虐待”的陰影籠罩着每一個病患和患者家屬。“去不去療養院”成了拷問靈魂的問題。
5
病因詭異
1906年，德國醫生阿爾茨海默發現了“阿爾茨海默病”。
一百多年過去，人們對這種病的瞭解並沒有深入太多。
**連病因都沒搞明白。**目前可能的病因和假説就有30多種。
首先就是遺傳。家裏有一個病人，整個家族都要拉響警報。
頭部外傷、基因突變也是公認的致病因素。
抑鬱症、精神分裂之類的神經性疾病，可能導致AD的發生。
甲狀腺、癲癇、糖尿病，以及一些免疫性疾病，也和AD密切相關。
需要警惕的是，喪偶、獨居、精神壓力，都可能導致AD——長期處於抑鬱情緒，一言不合就嚶嚶嚶的人，要警惕了！
甚至，研究表明，牙周炎和睡眠紊亂，都可能讓人患上AD。這就離譜！
AD就像一隻勉強隱藏在蒿草後面的巨大猛獸，一點風吹草動，它就可能暴露。
06
藥石罔效
AD無藥可救。
美國藥品研究與製造商協會（PhRMA）的報告數據顯示，1998年-2017年，146種阿爾茨海默病藥物在臨牀中遭遇失敗，4種研製成功。
兩年之後，2019 年全球新藥研發報告顯示，阿爾茨海默病藥物的臨牀成功率僅為2.7%——也沒什麼進展。
1993-2021年，最近的28年裏，全球共有7種治療AD的藥物研製成功。
這些“成功”的藥物只能暫緩患者病情，無法讓其徹底治癒。
反倒是維生素D，被證明可降低阿爾茨海默病的風險，可以在健康時通過食物適當補充。
除此之外，人類已知的化學制劑都無法抵擋AD帶來的毀滅。
07
致死原因
AD患者最後的時間，大多很難熬。
他們的肉體僵直，在牀上癱瘓許久，身上生了褥瘡，一旦護理不當，出現感染，就可能死於膿毒血癥和骨髓炎。死前皮膚潰爛，痛苦不堪。
長期卧牀會導致肺部感染，讓患者死於肺病。死前，他們胸悶、咳嗽、呼吸困難。
還有一部分患者，僅僅是因為吃飯走神，異物進入氣管，就不治身亡。
為了避免患者被嗆到，很多療養院選擇給重症患者插鼻飼管，給予流食，天長日久，容易造成食物返流，導致吸入性肺炎。護理不當的話，同樣面臨生命危險。
網上曾有個最誇張的案例，是照顧老人的護工太糊塗，每天按時定量給老人灌流食，卻沒有注意到老人排便困難。老人不能説話，每天不斷進食，最後活活被撐死。
08
發病時間提前
所有的研究數據都表明，老年痴呆並不只出現在老年人身上。目前已知，全球最年輕的AD患者不到40歲。
全球的AD患者發病年齡正在提前。
世界衞生組織數據統計，中國的AD患者中，有12.51%的“中年人”（41-60歲），總人數約122萬人。
這122萬人裏，大部分人都沒有退休，上有老，下有小，每天揹着自己或孩子的房貸，在單位兢兢業業地工作，回家還要忍受配偶更年期的折磨。大娃或許已經大學畢業，二娃沒準正要參加高考。
目前看來，122萬人不算太多，很難落到我們身邊的熟人身上。
但過些年就不一定了。老年痴呆人羣正在快速擴大，研究者聲預計，2050年，中國AD患者將達到2800-3000萬。
什麼概念呢？2020年，中國癌症患者增長了380.4萬。
放眼全球，2021年，全世界帶癌生存的患者，大概3500萬。
也就是説，三十年後，如果你認識7個癌症患者，那你可能還認識五六個AD患者。
三十年後，你多大？
09
預防第一
對於AD，我們最端正的態度就是知己知彼，預防至上。
首先要了解發病前兆。如果某一天，你突然發現身邊的長輩經常忘事、眼神迷茫、性格大變，一定要建議長輩去醫院檢查。
如果這個長輩還有表達困難，指着宮保雞丁説“咯咯噠”，指着碗説“盤子”，想説“兔子”的時候只能把手放在耳朵上，那就是拉響警報了。這是AD早期的典型症狀。
對於年輕人，預防AD從30歲就要開始了。國家衞健委組織編寫了《阿爾茨海默病預防與干預核心信息》，內容主要有九項，其中五項都要靠自己努力：
健康生活，培養運動習慣和興趣愛好；
降低患病風險，避免中年肥胖和慢性病；
瞭解阿爾茨海默病的早期跡象；
患病及時就醫；
確診後積極治療。
以上五項，看起來很麻煩。為了不得AD，我們得堅持運動、多吃蔬菜、避免熬夜、控制情緒——這年頭誰不熬夜啊？
那也沒辦法，如果你做不到以上幾條，生了病，那就只能拜託看護人員做好剩下的四項：
家屬做好家庭照護，掌握溝通技巧，防止病人走失；保障患者的尊嚴；關愛看護人員；營造友善的社會氛圍，減少對患者的歧視。
想想吧，一旦得了AD，全家都要為你掌握看護技巧，怕你走丟，一邊照顧你的身體，一邊照顧你情緒，還得讓你覺得環境舒適，氛圍輕鬆。
這麼多事，由誰來為病人做十幾年呢？病人又捨得麻煩誰？可以麻煩誰呢？
老年痴呆的電影可能很温情，老年痴呆的新聞往往很恐怖，阿爾茨海默病患者面對的，是最殘酷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