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隱居的年輕人太多,終南山都住不下了_風聞
热门观察君-时下热门内容杂谈2021-10-10 21:24
終南山隱居火了,山下農舍的租住價格瘋長,從4000元包20年,漲到了1萬元一年。
那座迷霧之山,緣何跨越數千年,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年輕人?
出仕之路,尋道之途
古時隱居,是為了出仕。
終南山離都城長安近,説是隱居處,實際是個小朝堂。隱士們都是飽學之士,歸隱期間,在山上寫詩作畫,揮灑才學,以求高名,最終目的是得到皇帝青眼,被召回長安當官去。
唐代盧藏就用這招做上了左拾遺。王維三次歸隱終南山,自此山出仕,暮年又在此逝世。他寫:“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詩句間,有終南山那股子白雲靄靄。
即便志不在朝堂的,終南山也是道教的文化傳播中心。上古傳聞裏,姜子牙、老子、文始真人尹喜、藥王孫思邈、神仙漢鍾離、呂洞賓、全真道祖王重陽,都曾在此隱居。一直到宋朝,北方人口大量南遷,關東地區經濟衰退,道教文化中心才隨之南移。
於是,或求入仕,或為求道,從商周至唐,終南山聚集了最傑出的一批文化人,隱居中心的地位也由此確立。
而在近代,首都早已從西安遷走,不再有名士在山上揮毫潑墨,終南山漸漸名聲寥落。
轉機大概在一本外國人所寫的書,《空谷幽蘭》,出版於21世紀初。
在書裏,美國漢學家比爾前往終南山尋訪隱士,在他的筆下,隱士顯得既神秘,又接地氣。有的隱士住在最深的深山裏,每年出來拿一袋米,一桶油,沒人知道他們如何生存,也有傳言説他們已經辟穀。更多的隱士,完全是農夫,和梭羅在瓦爾登湖那樣,享受自然和農作,他們也從道觀裏獲得少許金錢補貼。
《空谷幽蘭》剛出版的時候,沒人會預想到之後的隱居盛況。它只是展示了一種生活:踏實勞作,同時依靠離羣索居,延展思考的深度。
它種下了一顆種子,幾年後,新一代的隱居潮興起。
21世紀的年輕人,想逃離城市
打頭陣的實踐者是張二冬,他性格里有股簡樸的莽勁,2014年剛從油畫系畢業,就一頭扎進終南山隱居。他愛分享自己的隱居生活,“借山而居”大概是2015年的微信第一熱帖,後來成書出版;公號“二冬”的粉絲不少,佛系緣更下,平均閲讀量也有五六萬。
出書的收入,加上鐵粉對公號文章的打賞,二冬的隱居生活沒有太多金錢壓力。
他是古代隱士在現代的具現化,追求精神的浪漫,不太在意物質。任由野草長了滿園,無所謂缺水缺電,一直想搬到更荒僻的深山裏去。閒時就繪畫、寫作、去山裏散步,活得特別自由。

(張二冬的小院)
這種生活太特別了。
沒有城市裏怎麼都還不完的房貸,也不像人口密集的農村,總有人來指導你的生活。
終南山成了一種新型理想,湧入的年輕人大致有三類。
最純粹的,是的的確確想隱居。比如B站up主“清寂道人”,他積蓄不多,在山上養蜂、種土豆賺錢,平時劈柴燒水,尋訪道友,探討道家思想。
還有一批人,在城市中攢夠了錢,辭職來到山裏居住。他們長租下山裏的房子,直播房屋改造,既滿足自己的山居期待,又能借此吸一波粉。他們對居住條件比張二冬講究得多,在院子裏蒔花弄草,引入山泉,屋內則裝上玻璃窗和現代設施。
他們不修道,在山裏自得其樂地過自己的日子。也有人把自己裝修後的房子,開放為民宿和茶館,承接起了周邊城市的週末遊生意。

於是第三批人,遊客,熙熙攘攘而來。終南山從隱居地,搖身一變,成了“尋訪隱士”的網紅打卡地。遊客們來去如風,在這裏看兩天山野景色,去山裏試圖偶遇道人,等週一一到,照常回去公司打卡。

人流量帶動租房價格,張二冬4000元包了20年,每年200元,而現在的土坯房一般為年付,需1萬5到2萬元。算一算,漲幅高達75-100倍。
最先堅持不住的,是經濟狀況相對較差的“清寂道人”,在最新的視頻裏,他已經離開了終南山,重回城市掙錢。“房子只能一年年租,不敢花心力改造,遇到能長租的,自己的錢又不夠”,他説道。
除了房租壓力外,清寂道人也想在親戚面前掙個面子:“現在他們覺得我一事無成,我也怕父母生病時自己拿不出錢。”
隱居的終點還是生活。
終南山的隱居熱,並不意味着隱士文化的迴歸。只有一波波因城市壓力出逃的年輕人,再次因山居壓力逃回城市。留下來的,只有博主張二冬們,和民宿小老闆,他們靠隱居達成了盈虧平衡,得以閒看山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