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前點播的冬天，劇迷的夏天？_風聞

超前點播的最後三個月。

迷霧劇場還未正式播出，已經上了四次熱搜。

去年第三季度，迷霧劇場憑藉多部懸疑劇如《隱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成為大熱話題，市場興起了懸疑短劇的風潮。而劇場的概念，也被認為是流媒體平台進行內容運營的新階段。

劇場統一招商、統一宣傳的方式，也讓短劇的商業模式探索更進一步。此時，超前點播的風已經吹了起來，劇場中的每一部作品，也都開啓動了超前點播。

到今年迷霧劇場迴歸時，劇集市場大變樣。

被髮明兩年後，超前點播模式被愛奇藝、騰訊、優酷相繼宣佈取消。第一次採用超前點播模式的耽改劇，今年成為官媒批評的對象，只默默出現在流媒體平台的海外片單中。短劇的風潮仍在，長劇也越來越短，但30集以上50集以下的劇仍是市場主流。

回看超前點播消失前的三個月，有些變化已在醖釀。

當古裝劇成為笑話

從口碑上來看，這是古裝劇成為笑話的一季。

“古裝醜男”是本季度的熱門話題。古裝劇《君九齡》豆瓣短評熱門前10，6條都在控訴男主醜，吐槽男主角“醜出境界了”的評論有778人點贊。網友甚至列出了一份“古裝醜男101”名單，來控訴當今古裝劇男主選角的“不忍直視”。

男主角“顏值”不如人意，只是古裝劇表現不佳的側面體現。在雲合數據《Q3上新連續劇熱播集均有效播放霸屏榜TOP20》中，僅有4部古裝劇，只有《周生如故》評分在7分以上，歡瑞世紀的力作《與君歌》並未入榜。

除了內容創作的週期性，這一季度甜寵劇佔比過高或許是主要原因。

由同一部小説拆分而成的《周生如故》《一生一世》，用前者的虐戀來解後者甜寵的“膩”；《君九齡》女主身邊有四位男性不離不棄；《與君歌》則是“腹黑皇帝愛上我”的老路子——後兩部的評分都未超過5分。

常以小成本實現逆襲的的甜寵劇，自2015年《太子妃升職記》以“窮劇組”的雷人設定一路逆襲，成為熱門網劇後，就成為市場上的熱門類型。

根據藝恩數據發佈的《2020年國產劇集市場研究報告》，甜寵劇在2020年播出網劇總量中佔比44%，多以30集以下的小體量劇為主。當下被觀眾吐槽男主顏值低的古裝戲，有不少是這類低成本的分賬古偶。

《太子妃升職記》（圖源：豆瓣）

反而是當代題材裏，出現不少口碑熱度兼收的作品。都市題材在這一季度依然是主流，2021Q3上新劇中都市劇共33部，占上新總量的29%，有效播放佔比達44%。

其中，《掃黑風暴》《你是我的榮耀》《雲南蟲谷》包攬雲合數據《2021Q3上新劇熱播期集均有效播放》前三，2021Q3的10部上新國產劇集豆瓣評分TOP10有8部都是當代題材，評分最高的是8.2分的《我在他鄉挺好的》。

不過，作為Q3集均有效播放的冠亞軍，《掃黑風暴》《你是我的榮耀》有着難以複製的稀缺性。

前者有着“中央政法委‘背書’+騰訊視頻製作+孫紅雷+五百導演”的黃金陣容，是非官方授權難以拍攝的作品；後者則是王者榮耀首次授權，從顧漫寫小説的階段已經與企鵝影視建立聯繫，劇集在塑造男主角的航天職業時，更是能前往航天基地採。

在利用好稀缺性價值的同時，《掃黑風暴》《你是我的榮耀》也有一些“非典型”的操作思路。

為了區別於過往的探案劇，五百在《掃黑風暴》裏大量用了“主角視角”等主觀鏡頭，強化心理描寫，這通常會更多地運用在電影中；《你是我的榮耀》則不同於一般甜寵劇的“快速進展”，到21集才正式確定關係，同時盡力描寫“不接地氣”的職業“接地氣”的那一面。

題材的稀缺性，提供給觀眾的是久違的新鮮感。其中的非典型性，意味着優質的現代題材出產不僅是一個製作問題，也是一個資源獲取問題。對稀缺資源的掌控和整合能力，會繼續是未來大平台的優勢所在。

雖然《掃黑風暴》無論從題材還是拍攝方式上，其“電影感”都卓有成效，但“電影感”也存在“水土不服”的問題。

《北轍南轅》雖然只有5.0的評分，但其攝影和燈光團隊幾乎是按電影質感的要求，但當一部劇集的劇情被廣泛質疑，強調質感反而是本末倒置；豆瓣7.0的《雙探》主創滿滿的電影履歷，也拯救不了略顯鬆散的情節。

電影感的探索仍在這一季繼續，但已被市場驗證過價值的IP卻被打上了問號。

這是盜墓題材口碑集體下滑的一季。“盜筆”系列剛被《終極筆記》掙回一部分的口碑，又被2.6分的《雲頂天宮》狠狠踩了一腳；截至發稿前，《雲南蟲谷》的豆瓣評分為6.3，而前作《龍嶺迷窟》有8.3的高分。曾備受好評的“三人組”，到這一部卻反而有了“套路化”的質疑。

《雲南蟲谷》是同個團隊所製作的鬼吹燈的第4部，劇集IP的長線價值，究竟可以延續多久？

超前點播的最後一季

這是超前點播存在的最後一季，關停來得措手不及。

9月10日，騰訊視頻因調整超前點播一舉衝上微博熱搜。自從被上海市消保委、中消協認為“逐集解鎖”不合理後，騰訊視頻在《雲南蟲谷》裏進行調整，此後超前點播劇集可以進行選集解鎖。據中國證券報報道，愛奇藝和優酷也將在此後跟進。

在第三季度，超前點播還在如常進行並穩中有進。

據云合數據，2021Q3上線超前點播劇46部，同比增加9部；超點劇占上新劇總量的41%，同比增加11個百分點。此外，超前點播劇點播集在點播期間的有效播放為6億，與2020Q3相比增長了82%；其中《掃黑風暴》點播內容有效播放破億，再創點播內容播放峯值。

創下播放峯值的《掃黑風暴》，把超前點播的節點向前提了不少。總長28集的《掃黑風暴》從15集開始推出超前點播。毒眸在採訪中獲悉，多部劇集都在第三季度獲得了良好的超前點播成績，如《你是我的榮耀》和《千古玦塵》。

觀眾似乎也也習慣，拿超前點播來表達對劇集的喜愛和認同。解鎖《你是我的榮耀》超前點播後，會在彈幕裏看到大量説“來隨份子錢”的觀眾。《掃黑風暴》熱播之時，甚至有不少人提問“有沒有可能一鍵解鎖至結局”。而像《天龍八部》這樣口碑較差的劇，則會有人質疑“這怎麼也能超前點播？”

這一存活了兩年的模式，由三大平台在10月4日陸續宣告終結。如今，只剩芒果TV和B站這兩家曾開啓超前點播的平台並未表態。

短命的超前點播，曾是流媒體平台發明的救命良藥。

從各家的上半年財報來看，會員增速放緩的趨勢進一步延續。在上半年，愛奇藝Q1付費會員數量增長360萬，Q2僅增長90萬，增速下滑；騰訊視頻的付費會員數達到了1.25億，同比增長了9%，與一季度相比並無變化；優酷則只披露了日均付費用户規模，其中一季度同比增長了35%，二季度同比增長了17%，但具體數字不得而知。

會員運營是流媒體的根本邏輯，但傳統流媒體支撐會員增長的模式已經幾乎觸碰到天花板，這讓傳統的幾家流媒體平台，仍然處在虧損收窄但不能扭虧為盈的狀態。

愛奇藝Q1與Q2分別營收80億元與76億元，儘管仍然面臨虧損局面，但虧損已經連續5個季度縮小。而優酷在財報中透露的信息也提到虧損同比收窄，原因是“對內容的嚴謹投資及付費會員計劃的優化”。

形式之危急，甚至到了三大平台的高層在網絡視聽大會上直接開炮短視頻的地步。這幾年，平台也有會員漲價、推出多種優惠套餐等手段，超前點播也在是在這一形式下誕生的產物。

同時，超前點播也是將粉絲經濟移植到劇集的一種方式。超前點播模式誕生於粉絲高度垂直的耽美劇，並非偶然，它是劇集龐大粉絲經濟產業鏈的其中一環。在《陳情令》發佈超前點播的同時，騰訊視頻“皇鵝娘”的稱呼也在微博上廣為流傳，用户對平台的擬人化以及情感聯繫似乎還在加深。

但對製作方來説，超前點播並不能帶來C端收入。在這兩年裏，超前點播還沒能成為製作方收入來源之一。許多製作方並未擁有參與權和知情權，並不知道自己的劇什麼時候會開超前點播。

超前點播取消後，以後會出現會員一次性看完全集的Netflix模式嗎？在平台會員瘋長的2016、2017年，“會員一次性看完全集”也曾出現，但多是用高人氣主演帶動，或者是對收入影響並不大的積壓劇。

近來《魷魚遊戲》的火熱，也讓Netflix模式和國內流媒體的對比成為熱門話題，其中一個疑問是，國內流媒體有沒有可能像Netflix一樣用更多的錢做更少的劇。

灃京資本基金經理吳悦風曾在微博分析，愛奇藝一個季度會推出15-20部電視劇，以及3-5部綜藝，這麼拆下來，每個劇成本攤下去只有小几個億的成本，只能維持整體合格的質量。

但Netflix去年營業總成本為204億美元（約為1332億人民幣），今年上半年這個數字高達104億美元（691億人民幣），其中單季內容支出大致上是愛奇藝的5-6部。但Netflix的出品劇集數量反而沒那麼多，其2021年計劃的重磅新作一共只是21部。

分攤Netflix鉅額內容成本的，是全球傾銷。目前，Netflix已進入全球超160個國家，拉美和亞太甚至都有美國本土的1/2-1/3左右的用户量級。

超前點播宣告終結後，提升會員訂閲數和單個會員付費值的任務變得更加沉重。只是與Netflix定位於全球用户不同，國內流媒體平台需要向下沉市場要增量。

QuestMobile數據顯示，截止到2020年10月，下沉用户已經佔據中國移動互聯網大盤的58%(6.69億)，但是，下沉用户月度人均使用時長只有140.1小時，00後、70後是下沉市場進一步增長的潛力人羣。

對此，流媒體也在通過硬件+軟件做出改變，比如愛奇藝就曾針對下沉市場的手機使用特點推出愛奇藝極速版。極速版推廣至下沉市場，“希望他們看到質量更高的影視內容後，因為影視內容都是專業的導演、編劇、演員製作的，能夠把更多時長放在影視內容上。”愛奇藝創始人、CEO龔宇曾對媒體説。

騰訊內卷，頭部公司缺席

無論從播出部數還是播出數據來看，騰訊視頻都是這一季度的佼佼者。

在Q3上新劇熱播期集均有效播放TOP20中，騰訊視頻就佔了13部，其中三部獨播劇《掃黑風暴》《你是我的榮耀》《雲南蟲谷》包攬前三。這三部劇集都為騰訊視頻這一季度的S級大劇接連播出，騰訊也有了“自己卷自己”這般幸福的煩惱。

（數據來源：雲合數據）

有賴於八月幾部大劇的帶動，2021Q3騰訊視頻表現較為突出，暑期檔多部大劇連續上線，全網劇集有效播放312億，位居平台首位，但同比20Q3仍有12%的降幅。愛奇藝、優酷的全網劇集有效播放分別為285億、149億，同比降幅20%、17% 。

在愛優騰三家播放量同比有所下降的同時，芒果TV和B站的有效播放則有所提升。

雖然《與君歌》《百靈潭》等劇口碑不足，但仍帶動芒果TV有效播放同比上漲3%。去年憑一部《風犬少年的天空》高調進入劇集戰場的B站，今年Q3上新了《雙鏡》《突如其來的假期》《最好的朋友》等劇，有效播放同比上漲26倍。

五家平台於劇集領域酣戰，“劇場化”是各家都在探索的方向。但在去年迷霧劇場大火的對比之下，今年的劇場表現乏力。

從上文的TOP20數據來看，愛奇藝主打甜寵劇的戀戀劇場，有兩部躋身前二十的劇《一生一世》和《周生如故》——這兩部劇拆自一部小説，講述周生辰和時宜兩生兩世的故事，嚴格意義上是一部劇。

芒果的季風劇場，火了一部《我在他鄉挺好的》，可惜後續乏力。季風劇場並不像迷霧劇場和寵愛劇場有強烈的作品集合性，作品與作品之間的共同性並不是很強烈。目前來看，季風劇場作品之間的最大共同點是“集數不超過16集”，鬆散的集合和形式的統一，還是比較衞視的思路。

有接觸過芒果TV的從業者對毒眸表示，在內容選取和製作上，季風劇場也還帶着一些傳統的衞視思路。比如《婆婆的鐲子》初版劇本就曾被認定為不夠狗血，瞄準對象不夠下沉，而進行了最終的修改。

《婆婆的鐲子》

但作為已被驗證能佔領用户心智，形成品牌效應的劇場化效應，並不會被平台所拋棄。迷霧劇場迴歸在即，據知情人士透露，B站也在策劃自己的劇場。

相比於平台之間多部劇集的同檔期較量，頭部公司的表現就要更安靜許多。

常常一起出現在諸多聲明裏的六家頭部劇集公司：正午陽光、新麗傳媒、慈文傳媒、耀客傳媒、華策影視、檸萌影視，只有正午在三季度交出了高口碑高熱度的《喬家的兒女》。新麗傳媒還在低分金庸劇中打轉。

過往的劇集上市公司中，唐德影視播出了一部小成本甜寵劇《暗格裏的秘密》，歡瑞世紀的兩部劇《雲頂天宮》《與君歌》都遭遇了口碑滑坡。反而是網劇時代的“新勢力”們表現良好，五元文化出品的《掃黑風暴》劇口碑熱度雙收，小糖人出品的《啓航：當風起時》也有豆瓣開分8.5的好成績。

2021年的最後一個季度，或許才會由“騰訊內卷”進入全平台內卷的階段。愛奇藝迷霧劇場四部作品將接連播出，第一部是段奕宏、郝蕾主演的《八角亭迷霧》；騰訊視頻有多部古裝IP存貨如《雪中悍刀行》《鏡雙城》，優酷則手握大量待播台網劇如《幸福到萬家》《冰雨火》。

但對劇迷而言，或許劇集的內卷反而是一大幸事。

文 | 符瓊尹

編輯 | 張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