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電腦大盜》——一次驚心動魄的西藏之行_風聞

作者：高鋒 曾任中國駐瑞典、塞爾維亞和黑山和駐巴布亞新幾內亞使館參贊，中國駐哥德堡總領事。

1983年公安部領導訪問瑞典時，我為他們當翻譯並幫助他們與瑞典數據安全局建立了聯繫。代表團走後，瑞典數據安全局長邀請我到他的鄉下別墅做客。那個村莊，緊靠道拉河。他領我參觀了一個馬哈魚養殖中心，晚上請我吃飯。瑞典人喝酒的名堂真不少，先是餐前酒，然後吃烤肉時喝白酒，吃馬哈魚時喝紅酒，餐後吃甜食時又換了另一種灑。我平時在家不喝酒，外交部又規定外出活動只能喝酒量的三分之一，所以我酒量不大。這次雖然喝得也不多，但幾種酒混在一起，很快我就頭暈眼花，上下眼皮直打架，勉強支撐到晚餐結束，我就上牀睡覺了。

路不拾遺

由於上牀早，第二天醒得也很早，聽到主人還在酣睡，我就一人出門散步。這是一個只有十多家住户的小村莊，我信步遊逛，發現街上停放的汽車大多數沒有上鎖，鑰匙就掛在車裏。我為這個國家的安全狀態感到吃驚，真正到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户的水平。但“瑞典還是有犯罪的”，局長在送我一本他寫的偵探小説《電腦大盜》時説：“這主要集中在大城市，在高科技領域。我寫了這本書就是要提醒人們，數據信息方面的犯罪問題。我知道，中國信息化還沒有開始，但我還是希望你把它翻譯成中文，讓人們思想上有所警惕，不犯，起碼少犯些西方國家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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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路不拾遺、夜不閉户的小村莊

書裏講的是兩個人利用電腦技術，盜取私人銀行賬户信息並進行大規模犯罪的故事，技術性、前瞻性都很強。當時電腦技術僅在中國個別科研部門使用，普通百姓還沒有見過電腦，更不會利用電腦行竊犯罪。為了弄明白書裏所講的高技術犯罪問題，我不得不反覆閲讀大量關於電腦的技術資料，以搞清電腦的基本原理和常用術語。當時，我在西歐司上班，白天有許多工作要幹，我只好晚上加班。為了儘快完稿，我幾乎一天工作18個小時，弄得嗓子痛疼，咽炎反覆發作。

正值此時，我接到陪一個瑞典著名作家訪問西藏的任務。沒想到，這個常見的慢性咽炎讓我差點命喪高原。

抵達拉薩

陪瑞典作家抵達拉薩時，我看到空中奇形怪狀的雲彩十分興奮。我習慣性地幫助司機搬了下行李，立即感到心跳加劇，這才意識到我來到了高原地帶。當地正在準備慶祝自治區成立20週年，從拉薩到機場的公路在全面重建。路上到處坑坑窪窪，吉普車像只兔子在公路上蹦跳，顛簸不已。本來開車只是半個多小時的路，我們走了兩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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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西藏高原

到了賓館，我提着行李，搖搖晃晃地走了進去。由於沸點低，麪條煮得粘粘糊糊、半生半熟。我中午飯沒吃幾口，就頭昏腦脹地躺倒在牀。下午與西藏外辦討論參觀日程時，主任一再強調地方的困難，我不得不拿出中央批文，反覆説服，才就日程達成協議，這時我已經筋疲力盡，高原反應非常厲害。我剛回到賓館，又有一個美國遊客找來。由於語言不通，他到拉薩幾天了還沒搞定日程。賓館聽説來了個外交部翻譯，就把他領來見我。我忍着嚴重缺氧帶來的激烈頭疼，用了最後一點氣力，給拉薩市旅遊局打電話，找人幫助接待他。他剛出門我就躺倒在牀，昏昏沉沉，失去了知覺。

緊急搶救

第二天早上，地方陪同等我去吃早飯，等了半天不見我的身影，就到房間來找。發現我嘴裏流血，昏迷不醒，他急忙把我送到西藏自治區人民醫院，經過緊急搶救，我慢慢從昏迷中，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

我感覺好像在空中游蕩，在遙遠的地方好像有人在叫：“高秘書，高秘書，你醒醒！”我腦子慢慢開始活動，“這是誰在喊，高秘書，誰是高秘書？”慢慢這聲音變近了，更清晰了，“高秘書？這是叫我嗎？我姓高，可從來沒給人當過秘書。我這是在哪裏？”我掙扎着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幾個醫生護士在忙碌。她們看到我睜開眼，高興地説：“高秘書，你總算醒過來了，可把我們嚇壞了。”這時我才明白我是在醫院裏。

我名片上寫着“外交部西歐司三等秘書”，他們叫我高秘書，倒也沒錯，只是我自己不習慣這個稱呼。大夫告訴我，**由於缺氧和過度疲勞，我的慢性喉炎迅速惡化，變成了肺氣腫，要不是搶救及時，我就葬身世界屋脊了。**一星期過後，醫院用過了所有的藥，也沒法解決我的發燒問題。萬般無奈，西藏外辦與對外友協商量後，讓我離藏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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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達拉宮近在咫尺，我卻無緣進去看看

次年秋天，瑞典數據安全局局長來中國進行回訪，公安部讓我去當翻譯。走前我突然感冒了，鼻涕噴流不止。公安部安全局長見狀立刻對我施加按摩，沒想到他醫術如此高超。幾分鐘後，我就精神抖擻地走進會場，用英文一口氣把這場講座翻譯下來了。我感覺技術方面的問題還是用英文講比較方便。有些技術問題，我不懂時可以問在場的中國專家。他們雖然不太能講英文，但大部分人能聽懂英文，用英文翻譯有利於雙方直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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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數據安全局局長卡爾松來公安部作講演。圖中從左到右是卡爾松，作者和公安部安全局劉局長。

會後，瑞典數據安全局局長問起他的《電腦大盜》翻譯事。我説，為了翻譯這本書我加班加點，搞得過度疲勞，陪瑞典代表團去西藏時大病了一場，差一點死在那裏，現在總算翻譯好了，書稿已經送到出版社。他很高興並對我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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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子工業出版社1989年出版了這本作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譯出來的《電腦大盜》。

幾經周折，1989年中國電子工業出版社出版了這本書。一個好翻譯，必須博覽羣書，掌握各種知識，瞭解各行各業。但我為翻譯《電腦大盜》做出的努力和犧牲，確實有點驚心動魄。事過36年之後， 我對此仍然難以忘懷。

— END —

圖文 | 高鋒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青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