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富養女孩:18歲前,我不知道窮人是怎麼活的_風聞
她刊-她刊官方账号-提供最潮流的时尚和娱乐资讯,陪你遇见最美的自己2021-10-19 09:27
作者| 她姐
來源| 她刊
你曾經有過那種幻想嗎?
哪怕是一閃念——
我其實是富二代,家裏有千萬甚至上億資產。
但父母怕慣壞我,為了磨練我的意志,鍛鍊我的能力,所以一直扮演普通人。
有一天,他們會跟我説:“孩子,其實咱們家很有錢,以後這些財產都留給你了。”
雖只是當個段子消遣,説笑一番,不會真的有人頭腦發熱當真。
但這似乎,某種程度上,反映了一類人一種虛幻的渴望。
以及在“貧窮”現實裏的掙扎,他們就是——
窮養家的孩子。
窮養和富養的教育理念的博弈,從未停止過。
而由此延伸出來的原生家庭影響論,在近些年,更是越發頻繁,甚至氾濫。
我自卑,是因為父母教育我夾着尾巴做人。
我摳門,是因為我小時候物質匱乏。
我敏感,是因為我家沒錢,從小就學會看親戚臉色。
似乎,這些都是窮養孩子長大後的統一性格侷限。
所以,我們越來越習慣將自己的行為、思維甚至是成敗得失,都向原生家庭歸因。
甚至時常發出:“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的無奈感嘆。


圖源:《今生是第一次》
窮養家孩子的“失敗人生”,難道只能是命定的結局?
投胎於“窮人家”後,任憑性格和思維劣根野蠻生長,深扎進骨子。
究竟是人性懶惰的藉口,還是窮盡努力後的妥協?
窮養家的孩子和富養家的孩子之間,那些存在於有血有肉生活裏的細枝末節,究竟有着多麼令人驚訝和自嘲的不同。
她姐帶着這些困惑,採訪了兩個女孩。
她們,一個是窮養女,一個是富養女。

富養**@番茄 北京本地 27歲**
她姐想從富養女開始講。
在窮養孩子同病相憐之前,我們需要一面富人的鏡子,照見自己。
照見我們那些小心翼翼隱藏好的“窮人”影子。
以及,我們總是對從小就“不缺錢”的生活,有着一些獵奇。
接下來,讓我們走進富家女@番茄的生活。


圖源:《校對女孩河野悦子》
“消失的滿足感”
嗯……從小到大,我好像確實沒太缺過錢。
想買什麼,直接和我媽説就行了,她會買給我,或者乾脆給錢。
高中的時候,每天早上給200-300塊錢,這是一天的飯費。
學校離三里屯很近,放學以後,有時會跟同學一起去那邊溜達。
如果看上什麼衣服、鞋,但不確定具體多少錢,回家以後我媽就會給我一張卡,第二天放學直接去買。
到了大學,每個月給我6000塊飯費,如果要買衣服或者其他東西,再另算。
所以,我日常的零花,主要在吃上。
高中、大學階段,我跟同學吃過各式各樣的館子,確實花了不少錢。
我一直以為,生活就是這樣的,想吃什麼就去吃,想買什麼直接買就好。


圖源:《二十不惑》
這個“完美”的認知,直到我高中才被打破。
我有一個好朋友,我每次和她出去,發現她買東西都會比價。
比如説,買這根筆可以換芯,買那根筆用完就整根浪費了。
買這個經用,買那個花裏胡哨,她總是用類似的標準消費。
我發現,原來生活還可以這樣?
於是,我也就有樣學樣,比價、記賬,甚至回家教給爸媽,一度讓他們以為我在學校被搶錢了。
我必須承認,一直以來,我買什麼東西就直接去買,好像沒有過取捨和選擇。
只有我想不想,喜不喜歡。
然而當我得到一個東西時,確實沒有那種特別高興的心情以及滿足感。
那些漫畫、手辦、遊戲機,衣服和鞋,好像是長在我的房間裏一樣,稀鬆平常甚至是無趣。
我發誓,這真的不是什麼凡爾賽。
“70後爸媽,90後心態”
我爸媽對錢的態度,好像很從容。
這倒不是因為我家有錢到多誇張的地步。
每次爸爸賺到一筆可觀的收入,總會趕上一些大事需要用錢,一下子就花光了。
但他們的態度,大抵也就是:沒事,花了再賺。
再缺錢,也不把“沒錢”這樣的字眼掛在嘴邊。
從高中起,我就開始嘗試買基金,學習理財。
當我有一定經驗之後,就嘗試和父母商量把一些收入交給我去理財。
如果賺了,我和他們按照比例分錢。
他們給我的自由度,不僅表現在錢上。
從初中開始,父母就已經不太限制我回家的時間。
晚上和同學出去吃飯,我只要提前打招呼,讓他們別反鎖門。
到點他們自然就去睡覺,不會刻意等我。


圖源:《請回答1988》
但最讓我慶幸的是,我媽是一個十分時髦且“貪玩”的女人。
她會陪我一起看「火影忍者」,「吸血鬼日記」。
但她最喜歡看仙俠、古偶小説。
所以,她跟我的好朋友,成了好朋友。
她們倆經常互相分享小説,像「三生三世」、「華胥引」,都是她倆的最愛。
當我朋友因為考試沒考好被家裏限制出門,我媽就化身“正義戰士”,跑去和人家爺爺據理力爭。
會安慰我的朋友説:“你不要哭,你沒有做錯事情,考試沒考好我們就努力追回來。”
沒錯,我媽真的好像90後的父母。
“傻子們的聰明”
其實,我的朋友圈子很簡單,相處方式也直接。
我高中的時候,文科不好。
於是會考前幾天,我朋友熬了一整夜,手寫了足足20多頁A4紙的思維導圖給我梳理重點。


圖源:《最好的我們》
我也就是憑藉這幾張知識點,成功通過會考。
當然,我承認,很多時候,我們在對待“錢”的態度上,更加像是“同類”。
比如,同學吃了我放在書桌裏的糖,就直接買了整個系列“還”給我。
比如,想旅行就旅行,買張機票,兩小時後就陪我落地到另一個城市。
還有那種,搬進新家發現卧室沒有窗簾,直接在淘寶找同城店鋪定做,要求當天晚上閃送過來。
即便,費用比正常買要高出很多。
我媽開玩笑説:“你交了一羣狐朋狗友”。
我也時常覺得跟他們在一起,好像沒有“正事”,從不聊一些類似工作、家庭等大而沉的話題。
我們像是一羣快樂的“傻子”,每天嘻嘻哈哈、風風火火,享受着人間煙火的熱鬧,卻沒有俗世間生存的煩惱。


圖源:《請回答1988》
或許是跟“同類”在一起太久了,我們無法提供給彼此鏡子,看見生活的不同側面。
每當生活中偶遇一些“家境普通”的人,比如那個教給我買東西比價的同學。
看他們焦慮、抱怨、擔憂,似乎每天都有不同的煩惱。
我才意識到,我們這些“傻子”的快樂,是源於我們從小豐沛的物質享受。
免去了根植於人類意識中,對資源貧瘠的恐慌感。
甚至,我覺得,在這種性格“傻”以外,反而成就了我們思維上的“聰明”。
因為我們有足夠多的時間和條件,計算下一波資源的收割。


圖源:《二十不惑》
比如,我的朋友們其實都有明確的短期、長期計劃,從事金融行業、或者自主創業。
當然,我也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麼。
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30歲前我不工作。
因為以後想從事建築行業,做一些學術方面的研究。
我知道這需要比別人更晚進入所謂的社會。
剛拿到德國某學校的碩士學位,接下來可能還要去日本讀一個相關專業的碩士。
這是我喜歡的事情。
我的英文、日語、德語都還可以。
除了學習之用,也是因為我對外邊的世界總是充滿好奇,我想讀更多書,看更多的世界。
畢竟,30歲以後,可能要一直工作好久,好久。


圖源:《小歡喜》

窮養**@靜宜 北漂 28歲**
這是一段更貼近大多數人家孩子的故事。
所謂窮養女,並非絕對意義上的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那是絕對的貧困。
需要上天的憐憫和社會的幫助,並不是我們今天所泛化的“窮養”。
所謂窮養女,在整個成長過程中,往往會呈現一種,蹦高、伸手,向高處努力觸摸的艱難姿態。
掙扎且辛苦,那是一個不斷被刺激、再修復自我的過程。
北漂6年的被窮養大的女孩,@靜宜,回憶了她的經歷。


圖源:《我的大叔》
“説不出口的話與吃進嘴的雪糕”
物質匱乏,是我25歲之前,濃重的人生體驗。
印象中,大概十二三歲時,爸爸想要賺錢,被騙進傳銷組織。
為了逃跑,從二樓跳下摔傷了腳。
很多人提着水果、牛奶各種各樣的零食來醫院探病。
這些吃的大多進了我的肚子。
然而,我極其天真地一邊吃一邊説:爸爸生病好好啊,有這麼多好吃的。
媽媽惱了:“你爸都這樣了,還好呢?”
我説不上來,那具體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卡在了我的喉嚨。
是內疚?是羞恥感?
又或者,乾脆就是家庭物質的匱乏,給12歲的我迎頭一擊。
我感受到了生活的不易和嘲諷。


圖源:《請回答1988》
似乎,我在食物上的這種本能失控和渴求,不只發生過一次。
印象中有一次,我媽買了兩根雪糕,我倆一人一根。
她説先睡一覺,讓我把另一根放冰箱,等她醒了吃。
我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那根,我看着電視,眼睛忍不住看向冰箱。
我想,我就打開咬一口,媽媽醒了還能吃。
就這樣,我一口、一口地,吃掉了整根雪糕。
媽媽醒了以後並沒有生氣,她只是更加失望,説:“這閨女真白養了。”
長大以後,復看小時候的我,似乎每一次吃“好東西”都是又快又急。
後來我才明白,那是因為“缺”。
潛意識告訴我,下一次”好吃“的獎勵,不知道什麼時候再有。


再大一點後,我就學會了隱藏自己的物慾,但時常蹩腳且扭捏。
初中時,班裏的同學都很流行穿運動品牌,像李寧、特步那種。
我也特別想要一件別的小孩那樣的品牌Polo衫。
我媽就帶我上街買衣服,一開始逛的是那種“雜牌”商場。
試一件,我説不行,再試一件,還是不喜歡。
我媽惱火,卻並沒有看出我的小心思。
直到拐進一家專賣店,只試了一下,我就立馬點頭説要。
她並不理解這些衣服之間的不同,而我深知這其中微妙的攀比心理。
但在表達上,我只停留於挑剔,沒有抱怨。
更説不出“我要某某東西”,這樣帶有具體指向性需求的話語。


圖源:《東京女子圖鑑》
“我知道她保護了我”
長久的物質匱乏,是會讓人形成條件反射的,從行為到心理幾乎刻寫進我的骨髓。
我的那些小心翼翼、倉皇失措以及竭盡全力的“爭取”,都似乎説明了我出身於“小鎮”,生長於“貧家”。
最明顯的對比是,我大學考到北京後,彷彿掉進了一個富人窩裏。
剛入學時,同寢室一個和我很投緣女孩,送給我一個書籤。
但當我得知,就那麼薄薄一片,就要298元時,我是不安的。
我想盡辦法,要以什麼樣的理由還一個價值差不多的禮物,但又並不顯得我小家子氣。
以前我總以為,不佔人便宜,是一種絕對好的自尊。
但後來我發現,這份自尊背後,隱藏的真相恰恰是:我把錢看得很重。
因為我在乎,所以我不想欠別人的。
即便我落落大方地承認自己家境的普通,但依舊擋不住露怯的突襲。


圖源:《她很漂亮》
後來,我交往過一個家境非常優越的男朋友,有一天他帶了一塊大牌的手錶。
我説,我不認識這個牌子。
他用一種近乎鄙夷語氣問我:“不會吧,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朋友在一邊聽見反駁道:“那怎麼了,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她是知道的。
直到今天,我依舊感激那個朋友,她保護了我的自尊,免去了我的尷尬。
可是,當初20歲的我,並沒有斬掉慾望過剩的能力。
尤其,在北京這樣一個充斥着精緻的世界裏。
剛上大學時,有一段時間我去了某知名時尚雜誌實習。
當時在我眼裏,那是一個被LOGO堆砌的世界。
工作之餘的談資是:你這雙鞋多少錢?那個牌子出新款了?
沒有LOGO的衣服,我就好像是裸奔。
所以我刷信用卡買包、買衣服,裝點自己的戰袍。


圖源:《東京女子圖鑑》
好吧,即便有人要説我拜金、虛榮。
但那確實是我物質匱乏時期的稻草,抓住它,我就可以抬起頭。
我的自信全部凌駕於此。
“我看過了濟州島的風”
純粹物質上的落差,並不是我覺得最掙扎和最難跨越的。
而是人生規劃的差距,它彷彿告訴我,買多少奢侈品,都不足以補齊出身的參差。
某次和同學偶然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們班大多數人畢業後都是要繼續出國留學的。
好不容易從小鎮一路殺進北京的我,並不甘心。
我想要的更多,為前途儲備,對未來的掌控性,以及手握更多籌碼。
幾番衡量下,我決定去韓國留學,勉強補上這一點參差。
比起去歐美、日本,韓國的費用是最低的。
從大二開始,我就堅持自學韓語,一路考過高級。
在本科畢業前一年,我跟我爸開口提及留學的事。
他的回答是,為什麼要出國呢?離家太遠了。
“你要是想繼續唸書,考北京師範大學多好,又是重點還在北京”。
我深知,他並不願意為我拿這個錢,並非沒有。
而他提供的那個選擇,大概率也是從哪個飯局上偶然聽來的。
他不懂,更沒為我費過心。


圖源:《喬家的兒女》
別人輕飄飄,不具有任何權威的一句話,就抵過我幾年的堅持和嚮往。
或許是我感受到了爸爸的冷漠和敷衍,留學也漸漸變成了一種執念。
它也讓我從報復性消費變成了拼命攢錢。
即便,物慾需要極力地控制和忍耐。
大學畢業後,我只好一邊工作,一邊攢錢,一邊等待去留學的日子。
在某支付軟件裏,我設置了“心願儲蓄”,命名是「去韓國留學」。
這些年,我無數次拿出計算器,反覆計算留學的費用,摳來摳去,至少也要22萬。
然而這個故事的高潮,在畢業幾年後的一天。
那天我爸打來電話,問我借錢,説工程款週轉不開。
我必須承認,我不想借。
他卻説:“你要是能多借我一點,我就少跟別人開一次口。”
我妥協了,因為作為女兒,我好像不應該讓他再多低一次頭。
打開支付軟件,我點了「終止心願」。
頁面上,一顆心裂開。
九萬一千六百六十六塊,我如數轉給他。
整整444天的堅持,在一秒鐘內,成為虛無。
很多人安慰我,等還回來接着存就好了。


我感覺,我都能看見濟州島的風了。
是自由的、暢快的、滿足的形態。
“做自己的父母”
時至今日,我還是沒能去留學。
我依然還是北漂洪流中渺小的一粒。
雖然,我基本上擺脱了物慾過剩的極端心態。
但我清晰地知道,自己身上依舊有還未抹除的“小鎮孩子”的侷限性。
很多決定,我條件反射性地把“錢”放在前邊。
但是,我從以前痴迷於奢侈品,變得更加“務實”。
因為從小物質匱乏帶來的不安全感,導致年近30的我,特別想要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鬼使神差地打開房屋中介APP。
輸入城市、户型、平米數,看看價格,退出。死心。
過一段時間,再重複以上動作。


圖源:《我在他鄉挺好的》
然而,我也非常清楚,逃離原生家庭,在北京尋求精神自我解放後的自己,選擇伴侶的空間,被更加壓縮。
我不會找家裏特別有錢的人。
當然,也無法接受精神世界貧瘠的“小鎮男孩”。
有時,我也會想,如果我是被富養長大的,我一定可以比現在發展得更好。
不是物質上的,是精神和思維上的躍升。
但原生家庭,是我們人生中,唯一絕對不可能選擇的東西。
所以,這些年,我一直自我觀察,分析。
我發現,我吃東西開始變慢了,我不再有那種想要一口吃掉的惶恐感。
我用最快的速度,從奢侈品中跳脱,我的自信不再寄生在那些LOGO上。
從原生家庭的窮養中自我解放,難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因為確實需要一點勇氣。
我們很難簡單粗暴地用那套“你給不了最好的就別生我”,給原生家庭判刑。
但我們可以更深刻理解“改變”這兩個字——
永遠都是,改變可以改變的。
無論何時,你永遠能夠改變自己。
我們可以用那些長大後學會的先進的思想、聰明的邏輯、明朗的性格,教育自己,優化自己,武裝自己。
做自己的父母,為自己負責。

她姐在整個採訪中,明顯感知到,兩個女孩,兩種不同的磁場。
她們像是兩面鏡子。
互相對照,但又截然相反。
一邊細膩入微,一邊叢容自在。
一邊有掙扎,一邊是專注。
原生家庭在很多人的人生中,扮演着反面角色。
我們因此推翻自己的全部,甚至是自我厭惡和放棄。
就在截稿前,她姐想到《譚談交通》中有一期:
一個老頭推着板車,拉着一個同樣邋遢的男人。
交警上前盤問:
你的父母呢?“死了”。
你的老婆呢?“死了”。
那孩子呢?“也沒了”。
警察繞到另一個男人跟前,老頭攔住:“他精神不好,聽不懂”。
警察愣住,那你怎麼活下去?
老頭説:往前看。

監製 - 她姐
作者 - 齊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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