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出國,一波三折(下)_風聞
外交官说事儿-外交官说事儿官方账号-让更多人了解有血、有肉、有情怀的中国外交官2021-10-21 11:30
作者:晏鴻亮 1958年畢業於外交學院;歷任外交部新聞司副處長,駐贊比亞大使館二等秘書,外交部新聞司處長、副司長,駐葡萄牙、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大使館參贊,駐蘇里南大使。
我昏迷了兩天
1967年春天,我忽然患耳病,兩耳什麼也聽不清,急忙驅車到當地醫院治療,醫院對中國人非常友好,來了幾位高級大夫為我診斷,經過檢查驗血和詳細詢問我的病歷,最後決定注射盤尼西林,注射前先作了試驗,沒有不良反應,開始注射,連續注射六次,聽力開始恢復,我很高興。
不久,聽力又開始衰退,和當初無異,我又去醫院診斷。這次是另一位大夫為我檢查,他問了我注射盤尼西林的前後經過和效果,不加思索地説:“那就繼續注射盤尼西林。”我説:“還需要做試驗嗎?”他説:“你已經注射多次,沒有不良反應,不必再作試驗。”

盤尼西林是一種反應過敏的藥物,每次注射前比較保險的做法就是要作試驗,當時我沒有這方面的醫學常識,就點頭同意。
未料,注射後引起強烈過敏,我難受極了,其痛苦程度簡直難以言狀。我已坐不住,示意旁邊的人扶我躺下,頭剛落地,便昏迷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大使館緊張起來,秦力真大使急忙派人約見外交部禮賓司,請他們出面讓醫院採取措施進行搶救。
使館派人輪流在醫院護理。大使指示對我的病情要及時報告,汽車每天來往於大使館和醫院。電話成了熱線,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通報情況。
醫院上下也很緊張,院長親自出馬調動各科醫生會診、治療,並派出專人護理。
我不知醫院究竟是如何治療的,兩天後我慢慢甦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看,感到奇怪,我怎麼在這裏,我自言自語:“這是什麼地方?”兩位使館護理人員看見我活了過來,緊緊抱住我興奮地哭了。他們趕快給使館打電話,這消息對使館來説,簡直像戰場上的“號外”,全館頓時沸騰起來。不一會兒,使館不少人來看我,我看到大家好像久別重逢的親密戰友,倍感親切。不知是興奮還是難過,我流淚了。我哽咽地説:“咱們回家吧!”

▧ 盧薩卡
在回使館的路上,我臨窗向外望去,只見花兒在迎風招展,鳥兒在枝頭歌唱,各種膚色的人羣面帶微笑,來去匆匆,這是多麼美好的人間。這時我想到了心愛的妻子和兒女,此時此地我若能見到他們有多麼幸福啊。
我所乘的汽車走到大使館的門口,見到秦大使夫婦及使館全體館員都在門口迎接我,有的同我握手,有的同我擁抱,緊緊圍住我,向我問候、祝賀,這是激動人心的場面,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比這真誠的愛心更可貴啊。
待我休息兩天後,使館舉行茶話會,歡迎我出院,大家盡情表演,像過節一樣,為向大家表示謝意,我即興賦詩在會上朗誦。
此事已經過去數年,隨着歲月的流逝,以往發生的許多事情已經漸漸從記憶中抹去,但對大家的一片愛心仍然深深地銘刻在我的腦海中。
兩次意外
1968年,我和翻譯鄭祥根到贊比亞北方省錢貝西地區向我國鐵路勘測隊傳達國內指示並進行慰問,由鄭祥根開車。錢貝西位於贊比亞北方省,距大使館約二百多英里。贊比亞屬熱帶草原氣候,每年分涼乾季、熱乾季和温濕季,當時正是雨季,每天下雨,道路泥濘難行,任務在即,不能拖延,我們只得冒雨前往。
我們早晨從大使館出發,行走約100多英里,便進入北方省的艱難路段,這是一條土路,道路凹凸不平、汽車上下顛簸,車輪子經常被積水淹沒,時而上坡,時而下溝,不是過水溝,就是急轉彎,汽車簡直像扭秧歌。

越向前走,人煙越稀少,一眼望去森林密佈、山坡起伏,越走越艱險,我吩咐鄭祥根,一定要小心,千萬不可出事。行進中,汽車突然向右擺動,進入了路邊的排水溝中,再向前滑一步,就要墜入溝底,車翻人亡,我們兩人嚇了一身冷汗。我們從汽車後門爬出,向後推車,龐然大物一動也不動,我想糟了,在這荒山野嶺,既不能求救於人,又無法和使館聯繫,急得我們一籌莫展。
大約過了半小時,忽然看見在100米遠處有一黑人走動,此時此地看見一人,真像看到了希望之光。鄭祥根連忙高聲呼喊:“請來幫助我們!”不一會兒那位黑人來到了我們面前,他見我們胸前佩戴着毛主席像章,伸出拇指:“你們是來自毛澤東的國家,我們的朋友。”他看了一眼我們的汽車,連聲説:“太危險了!”
我們告訴他:“我們是中國大使館的官員,要到錢貝西慰問中國鐵路勘測隊工程技術人員,幫助你們修鐵路。”他們一聽修鐵路,興奮地簡直要跳起來,問我們中國真的要在贊比亞修鐵路?又問我們火車有多大?我們告訴他火車像巨龍,他一聽笑着説:“我聽説中國是龍的國家,中國巨龍真的要飛到贊比亞來了!”他見我們很着急,擺擺手説:“不要着急,等我去叫人,一會兒就來。”他説着快步離去。
沒多久,遠遠望見十幾個黑人呼嘯而來,個個五大三粗,向我們打了個招呼,便去看汽車,他們面帶微笑向我們説:“我們把它抬起來。”説話間,十幾個人圍攏汽車兩旁,只聽一、二、三,硬是將汽車抬起,使兩個前輪落地。我們高興極了,上前擁抱他們,拿出香煙、啤酒招待他們。
他們講當地土語,只是略懂英語,問了不少關於修鐵路方面的問題,我們連説帶比劃,他們聽了很高興,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臨走,我們每人送給他們一份禮品,他們連連稱謝。

汽車約行駛半小時,到達勘測隊駐地。第二天我和勘測隊同志乘一輛北京吉普車,由他們的司機開車送我們到工地。汽車穿越茂密的森林、土沙,道路還算平整,使人自然產生安全感。
司機告訴我們:“北京吉普是越野車,走這樣的路,只有乘吉普車才安全。”正説着,不知不覺汽車左右顛起來,我從窗口向外望,道路平整,於是讓司機停車,下車一看,汽車少了一個後輪子,不禁使人大吃一驚,若在急彎處,可要出大問題了。
我們沿公路尋找,走了很遠,發現公路右側的草叢有一條痕跡,輪子就是在這裏脱落,隨着慣性向前滾去,遂在草叢中沿着痕跡向前尋找。走了100多米,將輪子找到,我們幾個人連推帶抬,才終於把輪子弄回安上,每個人累得氣喘吁吁,渾身是汗。司機很難過,一直向我道歉:“出發前未對汽車仔細檢查,這是失職行為。”我只好安慰他:“幸好大家都安全,今後注意就是了。”
這次錢貝西之行,來回兩天,由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路途疲勞,加之思想緊張,回館後,幾天緩不過氣來。
-End-
文字 | 《第七大陸——外交官世界紀行》
作者 | 晏鴻亮
圖片 |源自網絡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