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鶴女孩永遠的23歲_風聞

作者丨 震驚叔

來源 |  當時我就震驚了

　　你可曾聽説

　　有一位女孩

　　她曾經來過

　　走過這片蘆葦坡

　　你可曾聽説

　　有一位女孩

　　她再也沒來過

　　只有片片白雲為她落淚

　　只有陣陣風兒為她唱歌

　　還有一羣丹頂鶴

　　輕輕地輕輕地飛過

　　只有片片白雲為她落淚

　　只有陣陣風兒輕聲訴説

　　……

　　這是發行自1990年，歌曲《一個真實的故事》中的歌詞。

　　女孩的原型叫徐秀娟。

　　她是中國第一位訓鶴姑娘，也是自然保護區第一位因公殉職的烈士。

　　這是一個有關生命守護的故事。

　　01

　　1964年10月，徐秀娟出生在齊齊哈爾市的一個養鶴世家。

　　她的父親徐鐵林是中國第一代養鶴人，同時也是扎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鶴類保護工程師；母親也曾在扎龍保護區養鶴10年，是一位資深的養鶴專家。

　　雖然生活不算富裕，但她的父母都是有文化的知識分子。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徐秀娟從小就受到父母耳濡目染的影響，迷上了丹頂鶴這種美麗又脆弱的動物。

　　因此在童年時期，她就經常幫父母喂小鶴，學着和它們打交道。

　　而真正把養鶴當成一生事業的契機，則是從她17歲那年開始。

　　1981年，因所在的邊屯中學高中部停辦，17歲的徐秀娟跟隨父親，來到齊齊哈爾扎龍自然保護區做臨時工，主要的工作內容就是飼養鶴類。

　　在這片保護區裏，養鶴是最累最苦的活兒。

　　擔水、配食、喂鶴、放鶴、清掃鶴舍、診治護理病鶴……每一項都需要養鶴人付出200%的精力，像陀螺般無時不刻地圍着鶴打轉。

　　因此在一開始，徐秀娟的媽媽和奶奶並不贊成她做這份工作，説什麼都不願意讓孩子幹這行。

　　面對家人的阻攔，倔犟的徐秀娟表示自己早已做出決定，任誰勸都沒用。

　　“咱家過去養過鶴，我喜歡鶴，我能養好鶴，我要去！”

　　事實證明她做到了。

　　工作僅僅三天，她就把每隻鶴的信息熟記於心，並且能根據它們不同的脾性、年齡、鶴種類進行分類圈養，令許多老飼養員都讚歎不已。

　　聰慧如她，不僅把基礎工作做得樣樣出色，還迅速掌握了丹頂鶴、白枕鶴、衰羽鶴等珍禽飼養、放牧、繁殖、孵化、育雛的全套技術。

　　只要是經過徐秀娟手的雛鶴，成功率甚至達到100%。

　　要知道，在當時美國最先進的孵化器裏，都未必能達到這樣的數據。

　　這項了不起的成就，讓扎龍保護區的養鶴技術蜚聲中外，也讓徐秀娟這個「中國第一位訓鶴姑娘」收到外界更多關注。

　　上《婦女之友》雜誌封面，影視上接二連三的邀約，國家領導人親自觀看她的訓鶴表演……一夜之間，丹頂鶴女孩成為了名人。

　　面對這些如浪花般的讚譽，徐秀娟並沒有太多反應，依然專心致志地和心愛的鶴們作伴。

　　為了能更專業的飼養它們，她必須堅定信念不斷向前。

　　1985年3月，徐秀娟自費到東北林業大學野生動物系進修，學校特別為她減免了一半的學費。

　　儘管徐家人對女兒上學十分支持，可如何湊齊這筆錢，還是一個令人發愁的難題。

　　更別提一天6角錢的伙食費了。

　　於是徐秀娟就拼命節省開銷，能少花錢就少花，經常用饅頭就鹹菜湊合着，吃了一頓又一頓。

　　到了第二學期，她連學費都交不起，就揹着老師和同學多次出去獻血換錢——這個秘密還是在她去世後，人們在她用英語寫下的幾頁日記裏發現的。

　　在這樣拼命的努力下，原本兩年的學業，徐秀娟壓縮到一年半完成，畢業考試相當優異。

　　並且在這期間她還自學了英語。

　　回憶起自己的大學生活，徐秀娟還記得最初那份吃力和煎熬。

　　“每次一進教室，我的每個神經細胞都要調動起來，耳朵支得老高，眼睛睜得大大的，靜聽老師的講解，思想不敢有半點溜號，生怕漏掉一個字。虧得我過去寫日記練了字，記錄快，不然真不知該怎樣才好。”

　　02

　　1986年5月，徐秀娟正式結束進修，同時接到了鹽城自然保護區的邀請，希望她可以到射陽灘塗工作。

　　這裏是丹頂鶴的主要越冬地。

　　不僅人跡罕至，還有大片的灘塗沼澤地，隨處可見的蘆葦、鹽蒿。

　　一條從南向北的復堆河作為天然屏障，把沼澤地和村莊隔開，怎麼看都是十分理想的丹頂鶴棲息地。

　　若能引進一些專業人才，在這裏建立一個不遷徙的丹頂鶴野外種羣，必定是一個重大突破，也是一個世界級的科技課題。

　　所以，徐秀娟想要充分發揮才能，鹽城自然保護區顯然是一個優選。

　　可這份邀約卻讓她的家人高興不起來。

　　鹽城和扎龍兩個保護區實在相距太遠，一南一北，大家捨不得娟子去遠方獨自受苦。

　　不過，在徐秀娟的堅持勸説下，家人們還是決定支持她的事業，依依不捨地送她離開熟悉的故土，前往2500千米外的江蘇。

　　出發的那天，徐秀娟什麼都沒帶，只拿了三枚鶴蛋。

　　這是她送給鹽城自然保護區的禮物，她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有三隻小鶴在那裏出生。

　　路途中，她用一個人造革包、一個暖水袋、半斤脱脂棉、一個體温計，無微不至地照料着那3枚鶴蛋，如果火車上斷了熱水，她就把它們揣在自己懷裏，用體温來創造適宜的温度。

　　鹽城這邊的條件比徐秀娟想得還要差。

　　這裏既然是鳥類的天堂，就不可能是人類嚮往的繁華之鄉。

　　除了人煙稀少，這裏的海風海浪，鳥鳴獸啼，無時不刻在她的耳中隨機播放，有時候還會直接形成一曲交響樂。

　　鶴場裏有一間廢棄的哨所，一共兩層，每層不足6平方，這便是此處最好的建築，同時也是徐秀娟的住所。

　　她顧不上改善居住環境，當即開始工作，沒有先進的孵化設備就自己想辦法，為了保持鶴蛋的恆温，徐秀娟和兩名助手沒日沒夜的熬，一刻都不敢停歇，生怕委屈了這些寶貝疙瘩。

　　終於有一天，蛋殼中傳來了細微的“篤”聲，這是生命奇蹟的預告，也意味着一個世界級難題終於有了眉目——

　　丹頂鶴在低緯度越冬區孵化成功了！

　　三隻小鶴破殼而出，給正在籌建的保護區帶來了一絲生機。

　　帶着迎接新生命的欣喜，徐秀娟給小傢伙們分別起了名字：丹丹、莎莎和龍龍。

　　三個月後，它們展翅飛向了藍天。

　　沒有人知道，做到這一步，徐秀娟究竟付出了多少關愛。

　　但可以想到的是，這一定需要專默精誠的意志，和來自內心深處對小鶴們的愛意。

　　她在這裏，見證了荒野和奇蹟，找到了自由與理想。

　　“我最怕別人説閒話，我真想變成一個啞巴、一個瞎子、一個沒有血、沒有肉的木頭人。但，我愛鶴，愛大自然，一走進荒野，一切不愉快的事兒都忘記了。我願在茫茫荒原上尋找，尋找理想，尋找友誼，尋找生活的答案。”

　　03

　　1987對徐秀娟來説是厄運叢生的一年。

　　先是繼白枕鶴盼盼和丹頂鶴丹丹先後觸網死去，從呼倫貝爾運回的蓑羽鶴和幼雁又相繼離世，讓她在措手不及的同時，也體會到了無盡的痛苦和失望。

　　偏偏在這個時候，白天鵝黎明又生病了。

　　雖然夥伴們接二連三的離去令她傷心不已，卻也讓她更加不顧一切地追求極致。

　　為了給黎明治病，這個尋常最愛乾淨的姑娘，將患拉痢的天鵝抱到自己的牀鋪上，無視滿屋的腥臭味，耐心守在蚊帳外給它打扇子，像照顧小朋友一樣給它喂藥。

　　她就這樣陪了黎明八天八夜，吃不好，也睡不着。

　　每當黎明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時，徐秀娟都會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連連問它：

　　“黎明，你好點了嗎？”

　　“黎明，我知道你難受，姐姐給你喂藥啊……”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

　　在徐秀娟無微不至的陪侍下，黎明的病情終於有所好轉了。

　　然而還沒等高興一會兒，丹頂鶴龍龍誤食一種有毒的寄生蟲，沒過多久就口吐鮮血着在她懷裏離去。

　　抱着龍龍的屍體，徐秀娟忍不住嚎啕大哭。

　　隨後她在龍龍的照片中寫道：已故的龍龍再也得不到我的愛了，它的死亡使我的人生有了轉折，我選擇了一條更崎嶇的路，也許青春的熱血將灑在這條路上，一生為此奮鬥。

　　雖然做出了“一生”的承諾，可當時的徐秀娟或許沒想到，她人生的鐘會在不久後停擺。

　　1987年9月15日，白天鵝牧仁、黎明在籠子裏鳴叫不已，徐秀娟以為它們想出來玩水，就把它們放進了池塘裏，卻沒想到它們一時玩性大發先後掙脱繩子飛走。

　　白天鵝們的出走讓徐秀娟寢食難安。

　　當晚牧仁被找了回來，黎明依舊不知所蹤。

　　夜深後，領導讓大家回去休息，等明天繼續找，可徐秀娟始終放不下心，在黑暗中獨自跑進蘆葦叢，不停呼喚着黎明的名字，可惜一無所獲。

　　第二天一早，她顧不上吃飯繼續火急火燎地尋找，中午回來只喝了一點稀飯，又跑了出去。

　　儘管已經累得臉色蒼白，卻仍多次下水直到體力竭盡，後來推着自行車繞堤時還不小心摔了一跤……

　　第三天，她站在了復堆河前。

　　因為有人説西邊傳來了天鵝的叫聲，她連襪子都沒有來得及脱，就走進了河裏。

　　這條河上無船無橋。

　　可一想到也許涉過這條河，她就能與黎明相遇，那麼就值得一試……

　　四個小時後，黎明找到了。

　　可徐秀娟卻深深沉入了復堆河底，結束了自己短暫而絢麗的一生。

　　04

　　徐秀娟的遺體被打撈上來後，就安葬在她生前的單位裏。

　　葬禮上，有上千人自發從四面八方趕來，為娟子送行。

　　那一天，天空中出現了日全食。

　　據説第二年的清明節，一羣丹頂鶴在出發北去時，停在徐秀娟的墓上久久盤旋不願離去。

　　和世界告別的時候，徐秀娟只有23歲，成為我國環境保護戰線上第一位因公殉職的烈士。

　　娟子的離去令全家人悲痛不已。

　　九年後，弟弟徐建峯辭掉了國企的工作，回到扎龍自然保護區潛心研究鶴類繁育，承擔起姐姐曾經熱愛但未完成的事業。

　　十八年來，徐建峯不斷摸索研究，累積了豐富的養鶴經驗。

　　在他的帶領下，從2008年開始，扎龍自然保護區丹頂鶴繁育成活率連創新高，育雛成活率達到90%以上。

　　他能準確定位濕地腹地內的散養鶴巢的具體位置，每對丹頂鶴的產卵數量，甚至到每個卵的破殼時間都能算得八九不離十。

　　他把自己奉獻給了這裏。

　　為了護鶴，徐建峯十天半個月回不了一次家，幾乎所有時間都呆在潮濕悶熱的濕地裏，倍受蚊蟲叮咬。

　　儘管如此，看到丹頂鶴們在這裏嬉戲翱翔，他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然而不幸總是突如其來。

　　2014年4月19日凌晨，由於當時正值丹頂鶴的繁育期，徐建峯心裏一直惦記着濕地裏的孩子們。

　　為了救護正在繁育的鶴雛和鶴卵，他像往常一樣隻身前往，卻不想在距離保護區不到3公里的地方發生車禍，最終意外身亡。

　　至此，徐家第二代護鶴人的故事，以悲劇收尾。

　　接連喪女喪兒，成為徐家二老心中永遠無法痊癒的疤。

　　徐正峯的女兒徐卓説，父親去世後，大家從來不在爺爺奶奶面前提起姑姑和爸爸，否則彼此都承受不住。

　　而如今，她接過了父親的接力棒，成為這滿門忠烈家庭的新主力軍。

　　第三代護鶴人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信息、圖片來源

　　百度百科/百度圖片/@史記興説/@了不起De中國人

作者：震驚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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