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元帝給呼韓邪單于的回覆堪稱外交史上的典範_風聞
guan_15617282262343-2021-10-28 14:51
【本文由“Brando”推薦,來自《“能建造長城的人應該統治世界”: 一箇中國人無法理解的西方杜撰 | 文化縱橫》評論區,標題為小編添加】
“中央王國説的起源與發展過程,是複雜和重要的學術課題,也許能一直上溯到阿拉伯與波斯古代文獻,更不要説需梳理歐洲漢學的脈絡”這一段,簡單舉個例子講一下,西方的這套敍事並不是空穴來風,我們中國古來的“帝國範兒”也確實是49年新中國建立以後力圖去除的“大國沙文主義”的一部分,毛主席和周總理主持外交的時候對“大國沙文主義”一直非常敏感的,不論是對蘇俄與我打交道時所體現出來的,還是我們與朝鮮、越南等兄弟黨打交道時所要注意的。
文中講到電影中有這麼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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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敏鋭地反問:“那麼長城的目的是什麼呢?”
皇帝回答:“是為了保證我們所掌握的文明、知識和藝術能夠安然存續,是為了讓我們自己規矩得體,是讓人們留在其內。”
鐵木真一驚,喃喃道:“把我也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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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這一段話,明顯能看到《論語》“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的思想,而“遠人來服”也確實是歷史上統治者藉以標榜自己的樂事。
歷史上,以長城為代表的邊塞,其目的是“讓人們留在其內”,這也有實例,古人並不隱瞞。
昭君出塞的時候,呼韓邪單于一時興起,“願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傳之無窮。請罷邊備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
“天子下有司議”,議的結果呢,都覺得這事兒“可以有”。唯有一個郎中叫侯應的,列舉了十條理由,認為“不可”。
侯應的“罷邊十不可”十分有名,全文網上一搜便是,這裏僅列舉跟本文論述有關的部分:
“自中國尚建關梁以制諸侯,所以絕臣下之覬欲也。設塞徼,置屯戍,非獨為匈奴而已,亦為諸屬國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舊逃亡,四也。”……“往者從軍多沒不還者,子孫貧困,一旦亡出,從其親戚,六也。又邊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曰:‘聞匈奴中樂,無奈候望急何!’然時有亡出塞者,七也。盜賊桀黠,羣輩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則不可制,八也。”
瞧,十條理由竟有四條是防止邊塞內的百姓外逃的,尤其是裏面居然還有因“聞匈奴中樂”而思逃亡的愁苦奴婢,我估計是追慕“雖遠必誅”、“漢唐雄風”的現代熱血青年所不樂見樂聞的,大概是現代青年們覺得自己讀過幾年書,穿越回去一定不會是被卷的那個吧?
據此,元帝給呼韓邪單于的回覆堪稱外交史上的典範:
“單于上書願罷北邊吏士屯戍,子孫世世保塞。單于嚮慕禮儀,所以為民計者甚厚,此長久之策也,朕甚嘉之。中國四方皆有關梁障塞,非獨以備塞外也,亦以防中國奸邪放縱,出為寇害,故明法度以專眾心也。敬諭單于之意,朕無疑焉。為單于怪其不罷,故使大司馬車騎將軍(許)嘉曉單于。”
嗯,十條理由,挑一挑針對性不那麼強的,不那麼讓單于傷自尊的,“防中國奸邪放縱”,承認自己的統治也不是那麼完美,哪怕削一點自己的麪皮。
呼韓邪單于作為一方雄主,顯然不會那麼不上道:
“愚不知大計,天子幸使大臣告語,甚厚!”
當然了,這算不算“帝國主義”的表現,“只能留待專家學者們去着手”了。
八十年代沙特使團訪華,有外媒問為什麼選在中國春節的時候?使者言,因為這是歷史上朝貢的時候。有時候,我們自己都忘記了自己曾經的模樣。
此文的邏輯是,西方歪曲了我們的歷史,並套用在當今的中國,而中國的歷史全然不是那麼回事,自然西方的“套用”是荒謬的。這固然不錯,然而此文卻沒有涉及到更深的問題——即便我們對自己的歷史史實有足夠的把握,又能“套用”到當今的中國麼?作為接受新中國歷史唯物主義教育的新青年,我得説,西方的歪曲固然要糾正,但本國曆史的繼承延續也需要批判地揚棄,不然無法走出一條新路來,這應該是我們的“文化自信”的一部分。
但為啥我又要説漢元帝的回覆“堪稱外交史上的典範”,拔得這麼高呢?我們看看當今世界第一大帝國的統領,在這種場合是怎麼表現的。
蘇師傅曾講到,普京和小布什掌權之初,相晤甚歡,雖然不至於好到穿一條褲子,但確實同穿過一件皮夾克
。酒酣耳熱之際,普京當面向小布什表達過兩千年前呼韓邪單于向漢元帝所表達的一模一樣的意思!但是……“奈何明月照溝渠”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