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能姚振華：造車難改賭棍式失敗_風聞

《商界》雜誌報道

作者/ 周慧嫺

編輯/ 朱作明

圖片/ 視覺中國

只要給潮汕人一捧土，他們就會義無反顧地一頭扎進去，將根莖瘋狂地蔓延到每寸縫隙中，野蠻生長。潮汕地區“地狹人稠”，但他們並沒有因惡劣的地理環境而自怨自艾，相反，他們將命運完全付諸在人生的賭桌上，將汗水凝結成槓桿，用以撬動財富的天平。

除了李嘉誠外，姚振華同樣為潮汕商人的歷史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賭棍般的開場白，贏得了滿堂喝彩。在低調精明的他以小博大，智鬥萬科王石的故事中，他是散户股民們的英雄，然而，近來寶能系企業債務狀況進一步惡化的消息，卻讓姚振華的故事走向急轉直下。

命運的賭棍

2016年，姚振華空降胡潤富豪榜第四位，在過去一年，其財富平均一週漲20億元。這是他與公眾的第一次見面。姚振華的首秀有些倉促，姿態也有些莽撞。王石這樣評價姚振華的成功——“野蠻人登堂入室”。

如此評價並沒有錯，與此同時還蓄滿了姚振華的慾望與王石的唾棄和不安。

這也難怪王石能夠撕開企業家所有偽裝的面具，罕見地流露出真實的本色，畢竟姚振華的成功是以萬科付出絕大部分的股權為代價的。

在姚振華出現在大眾視野之前，萬科一直都是以故意隱藏部分利潤打壓股價，方便管理層抄底買入，隨後又釋放利潤，管理層坐收漁翁之利的姿態出現的，然而在資本市場浸淫多年的“賭棍”姚振華一眼就看透了萬科的棋局。

1992年，鄧小平第二次南下對深圳進行考察，基因中就刻着“敢闖敢拼”的姚振華敏鋭地嗅到了財富的味道，毅然辭去國企的工作，來到了深圳。當時深圳商品短缺，副食品供應更是緊缺，姚振華就和弟弟姚建輝一起從事淨菜生意。

姚振華是天生的賭棍，他隨時都潛伏在機遇的周圍，哪怕一無所有也要放手一搏。90年代的香港，樓市早已被另一個潮汕人李嘉誠殺成了一片紅海，房價大漲併成功外溢到了一河之隔的深圳。姚振華躍躍欲試，也想染指樓市。

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骨感的是，淨菜生意並沒有讓姚振華成為富翁，他不但沒錢，還沒有地。就當時的客觀條件而言，進軍房地產行業無疑是痴人説夢。

姚振華可不怎麼想，1988年，深圳政府“為民辦實事”實施了“菜籃子工程”，通過同村老鄉的幫忙，新寶康蔬菜公司以市民“菜籃子工程用地”的名義，繳納170餘萬元的地價款後，拿到了兩塊土地。賭徒的野心昭然若揭，在土地拿到手之後，淨菜公司搖身一變成為了房地產公司。

儘管如此，姚振華手頭依舊是一把爛牌——有了地，但沒資金，也沒客户。就在他四處奔走時候，機會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他眼前。

深圳某銀行決定建設處長住宅樓，姚振華立馬抓住機會，通過疏通關係與之簽訂了合同，並將“菜籃子工程”用地性質變更為住宅用地，用銀行方支付的資金向國土部門繳納地價款3400餘萬元。

至此，姚振華完全掌握了整個牌局的走向，而這場豪賭也遠遠沒有結束。在兩棟住宅樓建築超出地坪後，他以在建工程的名義，將整個32000餘平方的地塊及在建工程抵押至某銀行貸款，從而啓動了整個地塊的開發，包括另建三棟高層及六層的商業裙樓。

僅僅用了170萬元，賭徒姚振華就憑藉着開局的爛牌便撬動了一個幾億元的項目，並在2000年成立了寶能集團。

偶然的英雄

姚振華的牌局迎來了大翻盤。

有了底牌的他在深業物流上市在即，拿下了這家物流公司，之後又陸續拿下建業集團、中林實業的國資部分。並在2021年在寶能體系內增加金融業務，成立前海人壽。

藉助保費收入，前海人壽一方面反哺寶能系的地產業務，另一方面在資本市場攻城拔寨，連續舉牌上市公司。

依託於前海人壽以及深圳鉅盛華，姚振華或是舉牌、或是定增方式，先後圍獵山東高速、中國國旅、天虹股份和華僑城等上市企業。

最終，姚振華髮現了萬科管理層低價買入股票的秘密，並按照其賭徒慣用的打法，陰差陽錯地成為英雄。

在姚振華一次又一次地舉牌後，後知後覺的王石終於發現，這名姿態野蠻、吃相難看的賭棍先後四次舉牌增持萬科，2015年年底，寶能集團已經持有萬科的20.08%的股份，成為萬科的第二大股東，意味着公司原有利益團體的決策權被稀釋。

氣不打一處來的王石在內部會議上，難掩心中的憤懣，高調宣稱“不歡迎‘寶能系’成為萬科第一大股東”，至此，“寶萬之爭”正式開打。

對於王石野蠻人的指控，姚振華根本不屑一顧，畢業於名牌大學的他，挺直腰板回應：“我是一個知識分子，乾的都是踏踏實實的事。”

沒想到第二天，踏實做事的姚振華就真槍實彈地讓王石難堪了——寶能集團再次舉牌，以24.29%的股權比例一躍成為萬科的第一大股東。在資本市場，潮汕人一向是所向霹靂的狠角色。萬科頓時傻了眼，不得不宣佈停牌。

王石試圖通過引入了深圳地鐵集團作為戰略投資人，粉碎姚振華掌握萬科的計劃。由於寶能在萬科董事會中並沒有席位，只要第二大股東華潤集團贊成便可倖免於難，但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華潤集團竟然投了反對票。

最終國家監管部門出手。深交所同時對萬科與寶能發出監管函，批評萬科違規披露了未公開的重大信息，對寶能嚴重警告，稱“經多次催促，仍未按要求上交股份權益變動書”。

既然驚擾了監管部門，姚振華賭性再大，也不敢與其公然叫板。自2018年4月起，他便開始陸續減持萬科股份，直到2019年，鉅盛華和前海人壽合計持有萬科A股股份5.65億股，佔万科總股本的4.99%，持股比例低於5%後，寶能系的後續減持動作將無需再行披露。  

至此，攪動資本市場與房市的“寶萬之爭”落幕。但經此一役，姚振華卻成為了散户股民的英雄，當初跟着他買入萬科股票的股民們，賺得盆滿缽滿。

從賭徒到英雄，姚振華只經歷一個萬科。

賭棍的下半場

對於賭棍般的姚振華而言，在股民心中封神並不是本意，想要他終其一生穩住英雄的口碑何其困難。

放手萬科後，姚振華轉身就開始染指格力。方法自然是其屢試不爽的通過大量買進股票，試圖架空格力原有的大股東。2016年11月17日至11月28日期間，前海人壽大量購入格力股票，短短8個交易日，前海人壽持股比例由2016年三季度末的0.99%上升至4.13%。

和王石不同，董明珠向來不喜彎彎繞繞，直接怒斥姚振華“偷襲”格力，是“破壞實業的千古罪人”。

董小姐的高調開炮引來了證監會的注意，證監會主席劉士餘就公開發話：“我希望資產管理人，不當奢淫無度的土豪，不做興風作浪的妖精，不做坑民害民的害人精，你用來路不當的錢從事槓桿收購，行為上從門口的陌生人變成野蠻人，最後變成行業的強盜，這是不可以的。這是在挑戰國家金融法律法規的底線，也是挑戰職業操守的底線，這是人性和商業道德的倒退和淪喪，根本不是金融創新。”矛頭直指姚振華。

其實早在2016年5月份到7月份的時候，監管部門就要求前海人壽進行整改，但後者卻不以為然，最後竟試圖染指珠海龍頭企業格力。監管部門忍無可忍直接派駐調查組進入前海人壽，公司萬能險被暫停，而姚振華則被禁止10年進入保險行業。

不過姚振華並沒有放棄拼命向上，在格力碰壁後，他剛好撞到了造車的風口，2017年寶能汽車集團成立。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姚振華或許至始至終都沒想過認真打造出一輛讓市場信服的車輛。除了收購觀致是實際造車之外，寶能旗下的汽車產業潰不成軍。

姚振華以造車為名，相繼在廣州、西安、昆明、杭州、崑山和貴陽等地區瘋狂拿地，寶能旗下造車基地及項目佔地已接近9000餘畝，總面積約為457.44萬平方米，其中還包含8.15萬平方米住宅用地。

因此，坊間一直都有姚振華以造車的名義去圈地的爭議。

然而姚振華的這幅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寬鬆的融資環境才成立的，這使其瘋狂借貸擴張成為可能。賭局鋪陳得太大，姚振華深陷鉅額債務泥沼卻不自知，等到今年融資端驟然收緊才恍然大悟，自己深諳的槓桿遊戲反而把自己套牢了。

從今年開始，寶能就陷入了內鬥、欠薪、裁員風波，6月份甚至遇到的暫時性資金週轉困難。

10月19日晚間，寶能又被爆出自身及公司股票大範圍質押，從而深陷流動性危機之中，“較為緊迫”的資金缺口約200億元，有息負債合計1927億元，擬出售包括深圳總部大樓在內的8項重大資產項目回血。

有接近寶能集團的知情人士透露，姚振華並不準備放棄汽車項目，目前寶能正有節奏處理待售資產，其中廣州寶能金融中心、廣州黃埔區楓下舊改項目均已轉讓給廣州黃埔區國資企業。而寶能汽車目前沒有明確的出售資產計劃，當下擬引入戰投，“現在正跟一些機構及地方政府在談，估計年底會有一些進展。”

根據寶能官方消息，目前汽車板塊已穩步推進了系列變革舉措，包括強化協作、提升效能，以及研發體系、營銷體系、製造體系、供應鏈體系、組織體系的調整升級。

在房地產融資環境收緊的當下，姚振華能打出手的只有之前有借殼圈地嫌疑的寶能汽車。然而製造業並不能一蹴而就，不少資本巨鱷跨界造車紛紛以失敗告終，半路才開始專心造車吃的寶能又能耐幾何呢？

寶能的失意是暫時的，但也是必然的。想要涅槃，按照目前的融資環境，姚振華想要通過慣用的槓桿大法幾乎不可能。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姚振華一定會捲土重來，潮汕人對財富的痴迷是有目共睹的。難能可貴的是，面對資本世界的浮華，他們還能戒驕戒躁，用勤勉熨平事業的褶皺。

有員工透露姚振華“除了出差或外出辦事應酬，他幾乎都在辦公室，早上8點半到辦公室，和其他員工一樣上下班打卡，有的時候甚至週六、週日都能看到他在辦公室加班。”

當然姚老闆的生意不可能因為他的勤勉就輕易起色，不然這個世界早就實現了人均比爾蓋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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