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越南工人逃離計劃_風聞

來源：微信公號“NISCI寧創”

即使越南政府解封工業區，但百萬工人害怕感染新冠選擇回到家鄉，工廠依舊無法正常運作。許多跨國公司意識到此前依賴越南製造的策略十分不妥，正計劃將製造業搬離越南，迴流中國或歐洲。

站在十月的末尾，我們即將迎來黑五和雙十一的共同來臨。十一月，每年的最強購物月，國內外的朋友們都相互告誡對方——再買真的要剁手了！

不過今年，大家或許沒有這樣的煩惱，畢竟你想買的商品可能都沒貨。據美國《坦帕灣時報》（Tampa Bay Times）10月17日報道，伴隨着新冠疫情的全球肆虐，世界各地的企業深受供應鏈不穩定的影響，特別是選擇將代工廠設在越南的企業。此前由於越南政府為應對新冠疫情采取嚴格的工廠限制措施，數百萬工人停工，產量驟降。耐克將其全球最大加工廠設在越南，近一半的鞋子和3/1的服裝廠線幾乎關閉3個月，上億雙鞋子無法交貨。同病相憐的阿迪達斯也將最大的加工廠設在越南，目前因為發不出貨損失6億美元。蘋果公司剛上市就爆賣的iPhone13，也因為越南無法按時生產出零件，導致交貨時間至少延期了一個月。

不過，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在越南GDP出現超6%斷崖式下滑的背景下，政府終於選擇認命躺平。縱使每日新增確診仍有數千人之多，越媒官方發出一紙自欺欺人的通告，自稱“越南正邁向與新冠病毒安全共處的目標”，胡志明市及周邊製造業發達地區一夜之間全部解封。但令越南官方始料未及的是，封閉禁令剛一解除，無數人卻不顧政府復工復產的號召，沒有趕赴工廠一線開工賺錢，而是為了保命爭相逃離城市。

這可能是壓倒越南供應鏈的最後一根稻草。

越南成為世界代工廠的日子並不久。起碼在2018年之前，大家聽到的多是中國老闆抱着錢去空着手回來的敗興故事。在那個時候，就連富士康常年在越南只利用兩成場地，訂單十分少。然而機會驟然而至，2019年特朗普打響貿易戰，中國出口被限，越南因為一系列關税優惠政策，從中國承接了大批訂單。僅2019年上半年越南對美國的出口增加了26億美元，其中包括11億美元通訊器材。

市場開始速成，有資本的公司都在瘋狂地搶地、擴張，建築執照還沒到手，地基已經打好了，土地也一下子變得金貴了起來，北越好幾個省的工業園忽然被一搶而空，地皮價格漲到了東莞的平均水平。一夜之間，似乎所有人都湧到了越南，他們就像當年的淘金者，不知前路是金子還是沙子，靠着一身勇敢，走向了異國他鄉。

舉手示意寫字樓空位不多的越南房產中介

當大家都在拼命叫喚着去越南淘金時，第一批進越的老闆們發現：在越南開廠，沒有想象中的簡單。許多人願意賭一把來到越南，就是因為聽説越南沒有競爭對手，天高海闊任鳥飛。出乎意料的是沒有競爭對手不假，可連上游下游的供應商也沒有了。譬如螺絲，它需要電鍍、熱處理好幾個配套環節，從中國的螺絲工廠出來，沒走幾步就有大把的配套廠，但在越南，從南越走到北越，都湊不齊螺絲的上游供應商。找不到，那就得自己做，這讓很多老闆十分糾結，畢竟做了增加成本，不做連產品都出不來。比如螺絲的一個必要步驟就是電鍍，但電鍍屬於高污染工業，要達到越南政府環保的標準，必須多加20%的成本。

越南富士康工廠門口的工人

越南，這是一個有大訂單但產業鏈匱乏的地方。隨着越來越多的大廠落户越南，與他們一起捆綁的配套夥伴不得不來到越南。2018年富士康“要挾”所有一級供應商到越南辦廠，以達到30％的本地製造標準。去年11月，富士康拆除成都產線，鼠標和鍵盤、蘋果數據線的訂單悉數到了越南。這導致越南沒有本土市場，小企業訂單的來源就是大公司。但大公司在越南還能呆多久？誰也不清楚，只知道紅利沒了大公司立馬撤退。自2009年起，三星已在越南設下8個工廠和1家研發中心，總投資超過173億美元，佔越南出口總值的五分之一，但這兩年也不斷把低端手機組裝線往人力成本更低的印度轉移。

疫情的到來，或許加快了大廠撤出的步伐。韓國疫情暴發後，三星將希望寄託于越南，轉移了大量訂單，卻發現大批的原材料堵塞在中國。越南手機零部件嚴重依賴中國進口，當地缺配套、缺技術工人都是原因。疫情期間，越南工業和貿易部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汽車、電子產品和手機製造商在獲取供應和材料方面遇到了困難。許多供應商在越南的庫存只能撐2到4周。這其中包括攝像頭在內的關鍵元器件。藍思、伯恩在內的三星配套廠都因原材料供給問題，產能來不及恢復正常。

這導致了越南工廠海量訂單的流失，對胡志明工業區的廠家來説，訂單流失從二季度末已經開始。很多跨國公司意識到，之前過分依賴越南製造的策略行不通，中國可能仍是最優選擇。觀察者網記者採訪了跨國公司越南地區負責人吳威，吳威表示他們公司已經將越南工廠40%的量轉移回中國。疫情前的計劃是要徹底退出中國，但在疫情發生後，計劃變成了迴流中國、加強合作。然而縱使吳威公司的製造業想重新迴流中國，也需要看中國工廠願不願意接手。與他們長期合作的中國工廠並沒有多少閒置產能夠給他們，當吳威公司的業務轉移到越南後，這家中國工廠有了新的客户來填補空缺。

越南街頭“武裝”嚴實的民眾

雖然世界銀行仍然預計越南經濟今年將增長4.8%，但亞洲開發銀行最近已經將其增長預測下調至3.8%。如果不能控制好疫情，越南的經濟在2022年恐怕很難回到原來的水平。在勞動力、原材料稀缺的壓力下，不少企業已經無力支撐。根據越南歐洲商會（EuroCham）一項針對當地歐洲投資者的調查發現，約18%的公司已經將一些生產轉移到越南以外的地方，另有16%的公司正在考慮這樣做。越南德國工商會公佈的另一項調查也顯示，約83%活躍在越南的德國公司報告了運輸問題導致的供應瓶頸和價格上漲，三分之二的公司正在考慮將一些生產設施遷回歐洲。

但越南工人逃離工廠的浪潮仍在繼續。他們害怕肆虐的新冠病毒，選擇回到令人心安的家鄉。據悉，越南作為東南亞疫苗接種率最低的國家，在9800萬人口中，只有不到11%進行了全面的疫苗接種。

推出怎樣的實質性措施，讓工人願意返工以保證生產力，是越南政府急需解決的大問題。這也印證了麻省理工學院運輸與物流中心主任Yossi Sheffi在疫情期間提出的觀點：供應鏈移出中國？未必。

————  參考資料 ————

1.《製造業迴流，還要看中國工廠願不願意接手》

2.《中國工廠，越南江湖》

3.《百萬越南工人，沒有重返代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