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獨行的華夏文明》全稿16第二章黃河之水天上來07_風聞
mamimima-2021-10-29 09:16
3、大禹治水的重大意義與直接實踐結果
1)、華夏一族對人類自身出現了一次劃時代,超越性認識
如果不進行橫向對比,我們就不會充分理解大禹治水的成功對當時人類心理認識的強大沖擊。就如我們今天不與世界其他國家對比抗擊新冠疫情的效果,我們或許更多的只是關注到我們在抗疫中暴露的問題,而沒有一個清醒地認識,來準確的定位在整個人類中,我們文明具備相關能力的實際水平。
當年大禹治水的功績,如果我們橫向對比看基督教舊約記載,就能清楚地看到大禹治水,我們華夏文明到底完成了一件什麼事:
諾亞方舟
世界在神面前敗壞,地上滿了強暴。
神觀看世界,見是敗壞了。凡有血氣的人,在地上都敗壞了行為。
神就對挪亞説,凡有血氣的人,他的盡頭已經來到我面前。因為地上滿了他們的強暴,我要把他們和地一併毀滅。
你要用歌斐木造一隻方舟,分一間一間地造,裏外抹上松香。
方舟的造法乃是這樣,要長三百肘,寬五十肘,高三十肘。
方舟上邊要留透光處,高一肘。方舟的門要開在旁邊。方舟要分上,中,下三層。
看哪!我要使洪水氾濫在地上,毀滅天下。凡地上有血肉,有氣息的活物,無一不死。
我卻要與你立約,你同你的妻,與兒子,兒婦,都要進入方舟。
凡有血肉的活物,每樣兩個,一公一母,你要帶進方舟,好在你那裏保全生命。
飛鳥各從其類,牲畜各從其類,地上的昆蟲各從其類。每樣兩個,要到你那裏,好保全生命。
你要拿各樣食物積蓄起來,好作你和它們的食物。
挪亞就這樣行。凡神所吩咐的,他都照樣行了。
[40]
在一神教文化的遠古傳説記載裏,大洪水的成因被認定為上帝對罪人的清洗 。或者我們更客觀地解讀這些早期記錄的本意:
(人力不可抗之)神以神力向世間發下大洪水。
這個認識廣泛存在於各地的傳説中,包括華夏相關傳説。被後世華夏文明改造得大洪水傳説裏,共工撞毀不周山造成洪水氾濫。所以大洪水=神力所降大災。
而人類對神的信仰,一開始就來源於人對自然無法認識、無法企及、無法克服的自然偉力的敬畏、仰望之心。原始氏族社會的人們,基於自己所在時代所關注的長期熱點問題,希望有一種超越現實能力的存在出現,幫助人類解決現實困難,消除現實痛苦,得到幸福。可以説對神的宗教信仰發展歷史是人對超越人力的天地之力的一種抽象關注****,並最終發展為一種具象化的仰視心理及行為範式 。
因此大洪水成因被當時人類認為自然神力所為。那麼戰勝洪水的人力,其在邏輯上就等同於神力。這裏人並不是神,因為神能降下洪水,人不能做到這個,但是人力以一定模式組織構建起來行動之,就能成功消除神力的效果(消除洪水),在人與神的這對關係中,人雖不等於神,但是人力能在一定前提下等於神力(現實效果)。也就是華夏觀念中形成了:
人不等於神
但人力(有條件的)能等於神力
華夏先民在實踐中發現,在人類普遍關注的(人-神)關係中,人竟然能實現與神的有條件對等的結果。
就是這個認識,讓華夏先民對人能成為什麼,人能實現什麼,人能成就什麼,產生一種必然的超越性認識。因為這是巨大的實踐功績,赤裸裸擺在所有看到治水成果人的面前的結果。就如今天中國成功實現抗疫成果是毫無辯駁的現實一樣。作為無法辯駁地消除神力所為的證據,這使得基於這個現實證據作出的合理推導成為一種真理性的認識結果。
我們以往所敬畏的神,它能實現的我們人類都能有條件應對,因此人類能有條件地實現神的能力,有條件實現神能實現的作為,能有條件達成神能達成的高度。
這個邏輯的再深入推導,就可以認為:神就是人****在特定條件下能達成的高度。
在這個邏輯下,遠古人對神敬畏(放棄對自我命運的把握),對人自我可能性高度的限制(不可能達成神力所及),在大禹治水偉大功績衝擊下徹底瓦解。現實讓華夏先民認識到,人發展的可能性,以及發展能實現的高度的天花板是不存在的,**神力所至即人力(可)所能。**人能達到的終極高度,是可以與天齊的(凡是能實現這個狀態的人都是聖人,可被稱為齊天大聖)。
這種短期內,在現實巨大功績衝擊下的思想觀念鉅變,在全世界極其罕見(我們可以回想下2020年新冠危機前後中國人的心理,在面對自己成功抗疫產生的巨大沖擊變化,對華夏文明重新關注認識。)。更因為治水事件是在華夏文明誕生前完成的,他就成為文明出生即具備的成熟且核心的實踐基因,他帶給了華夏文明之後一系列無與倫比的獨特性塑造及發展。
如果説,競爭是人類之間的爭鬥,或是面對自然之力,個體(小眾)自我求存的一種有效措施。**合作(向善的)**就不僅僅是應對人之間的競爭的重要措施之一,也是唯一能有效應對自然考驗,實現最廣泛人類獲得實踐勝利的手段及路徑。
成功應對自然考驗,人唯有靠合作共存一條道路。這是人類在宇宙對人無盡考驗中獲得人與他人,自然與人永恆的和合共存的唯一路徑,這是被實踐所證實的。這種實踐功績帶給人們的巨大認識,直接幫助華夏一族完成了自身文明的價值朝向選擇。
2)、華夏文明誕生
大禹治水的現實衝擊,使整個華夏先民對人類自身的認識定位產生了一次顛覆性、超越性的認識昇華。並以此對其他各個重要領域產生重大影響。
它首先就使得,華夏大地上,最先進、最強大部族的文化,經過抗洪實踐改造,以及被團結起來的跨部落聯盟整體接受,繼而昇華並被這個新族羣(華夏族)主觀確立為指導實踐方向的文明理念。
華夏文明經歷先民上萬年孕育,終於呱呱墜地。
這個新的生命出身所擁有的核心內容:
(1)、通過治水成功與現實人類間的利益博弈經驗,確立了人面對“(人-他人)”“(自然-人)”兩大關係,以及兩大關係主導者的差異。同時,確認這兩大關係中“(自然-人)”關係,應該被人類放在更高關注的地位(應對自然的挑戰,才是人類永恆面對,是否能永恆存在的主要問題)。這使得誕生出的華夏文明最高實踐關注指向“(自然-人)”這個核心關係。這個獨特的關注點的確立,使得華夏文明誕生之初就是一個應對自然挑戰為主要且最高目標的文明。他幾乎超出其他所有文明把人與人的關係作為最高實踐目標的普遍現象,成就出自身最獨特的存在。
(2)、華夏文明孕育期各族羣之間文化交流與利益博弈雙軌制歷史。以及華夏大地上農耕技術的巨大發展。使得文化交流的和平傾向與現實利益大規模來源於農耕定居(農耕模式形成的大規模定居,而大規模定居及大規模耕種需要長期穩定和平的內外關係)的現實相結合。形成華夏傳統辯證法的來源(生克互生,以和為貴),以實現和合共存為主要實踐目的華夏矛盾觀。
(3)、從治水經驗所反映出的成功應對自然挑戰需要擁有的**客觀條件:文明的“自強”**需要,治水需要族羣強大,但是這個強大,因為文明對自然更高層級的關注,使得強大更多指向族羣內生性的“自我、自主、自生)”。“自強”一開始就指向三大塊自身能力——“強大的生產技術能力”“強大的組織領導能力”“強大的意志品質”
(4)、從治水經驗所反映出的成功應對自然挑戰需要擁有的主觀條件:“向善性”。抗洪勝利,是整個跨部落聯盟的整體的勝利。既一羣差異化極大,“滿天星斗”共存一地的不同族羣,根據所有人共同生存利益聯合起來(和合共存最高目標),才能最終實現勝利。因此,在主觀認識上,這個勝利所反映的人的羣體,是超越自我(小我)族羣的,是人整體的(大我)共同利益。因此應對自然挑戰,必然是超越歷史侷限自我利益,是更廣泛人類的族羣共同利益。同時,由於人類團結一致竟然與神分庭抗禮,人自我生存幸福的利益,其地位就上升到神該有的位置。
有無限真善美的神,就是人有條件實現的該有之狀態。因此人追求自我族羣共同存在幸福就是善。面對自然挑戰,先民發現,追求小眾獨存是不可能實現善的目標的。鯀的經驗顯示,各族羣分立,自掃門前雪是不可能達成生存幸福的目標。團結合作,結成更廣大的族羣,為了更廣大人羣的利益,輔以強大硬件條件,人類才能有效對抗神力。獨鬥只有失敗的苟且,團結才能共存的勝利。因此,主要指向應對自然挑戰的華夏文明,主觀需要“向善性”(超越既有的自我,追求並努力實現更廣泛人羣的共同幸福)。**“向善性”是人類實現勝利的主觀前提,又是追求勝利的實踐目的。**是人實現至善的必須(對自我的超越性,‘向善性’最終指向的是全體人類共同幸福生活利益的至善所在)。
3)、新華夏族建立
我們前面討論了,華夏先民經過實踐發現,人力在特定前提下能實現對等應對神力的功效(基於強大的技術生產能力、強大的組織領導能力,強大的意志品質。正確的認識、方法、意志 )。
這個以偉大實踐結果為強大依據,使得早期滿天星斗共存現狀下的各個族羣,迅速由全面的現實實踐認同上升為廣泛的文化認同,並進而成就全面的文明共識。
大禹治水使華夏文明終於誕生於世。她誕生之初就以極其浩大聲勢,在一個滿天星斗組成的巨大羣體中,贏得高度統一的文明認同。華夏文明走入世襲(分封制)王朝歷史階段,這個階段,首先實現的就是文明的統一。
大禹治水過程裏,通過針對有效治水改造出的,嶄新跨部落聯盟生產組織結構,政治組織結構等要素基於統一的文明認同前提,迅速在大禹治水之後,以統一文明為核心推動動力,迅速促進這些要素向(文明核心推動型國家)世襲朝代歷史演化。
因治水而產生的一系列臨時性措施,因為其巨大的“有效性”,以及這個臨時性體制所產生的巨大權力及利益結構,使得其在洪水之後快速向常態化結構轉化。
由於治水功績極其巨大,以及新組織模式產生的極其強大的行動能力,以及產生的巨大權力及利益,這使得所有內部阻礙力量,在反對這個新組織體系時,都如土雞瓦狗般崩潰。比如《國語·魯語》記載昔禹致會羣神於會稽之山,防風氏後至,禹殺而戮之。 這個強大的體制,所具備的嚴格的紀律,使得大禹擁有斬殺遲到部落首領的權力。這顯示了大禹利用治理洪水的極高功績獲得了極大的政治權力。大禹一族通過治水獲得了在整個跨部落聯盟高度集中的權力。大禹有效利用權力,促使整個聯盟從對治水實踐認同更快地上升到共同的文明認同。
天時地利人和已齊。天予不取,反受其咎[41]。隨着夏朝建立,華夏世襲朝代歷史終於展開(以此基於現實的邏輯推導下,對那些持夏朝虛無論的人,中國人應該不屑於與他們討論相關問題)。
而這個國家中子民們,就基於華夏文明認同而形成了一個新的華夏族。
4)、開啓華夏世襲(分封制)王朝的新紀元。
這個新時代經歷了夏商周三朝,瓦解與春秋戰國時期。
5)、華夏文明純粹信仰觀的建立
華夏所含向善價值觀朝向的確立,使人的生活世界進入人的實踐的絕對中心(在文明的核心邏輯上,人有條件等於神,因此任何信仰都最終指向人本身),以此塑造出華夏文明宗教信的仰基本立場;
人的自我認識及重要性的極大提高,使人具備的潛力及能自我實現的可能高度與神齊,這就讓神在人類心理中的地位大幅下降。神的高度即是人可能達成的高度,那麼對神的仰視就不必是永恆持久的,在滿足條件下對人的關注,邏輯上就等價於對神的關注。於是同人類其他各個文明橫向比較,華夏文明對神(非人的)及宗教信仰領域的重視程度相對低很多。
對認同華夏文明的整個羣體成員而言,神地位下降,人的地位與可能成就極大提高,使得之後華夏宗教信仰走出了自己獨特的道路:一條最純粹的信仰之路。
因為嚮往並追逐人類至善才是華夏信仰之根本。那麼無論仰視神,還是仰視人,誰能使人類達成至善的信仰關注,信仰者就該去關注他。
難道信仰不是為了追求真善美,實現人的至善至真至美為永恆且終極的目標嗎?那個所謂的真理,難道不才是我們的信仰唯一所要去執着關注的嗎?我們是執着哪個人構建的信仰對象(神)?執着哪種信仰方式?在意誰在信仰什麼才是真正的信仰嗎?
信仰的終極指向不是這些對象、形式、過程,而是我們要達成的至善目標。
因為天下尚未大同,所以長久以來,人們根據不同的利益,不同的族羣,不同的地域 、不同的文化觀念等等構建出各色不同內容的信仰標地(作為信仰所屬重要的一種方式——宗教樣式)。於是很多人把對特定族羣、特定宗教文化,特定利益的個人忠誠的品格要求故意與信仰本身糾纏在一起。**信仰唯一忠誠的對象只有真理!**信仰如果不指向真理(真理對人類而言,就是人可以達成的至善:最廣泛人羣的恆久存在及幸福),那僅僅是愚忠、愚信而已。
信佛信基督還是信仰共產主義?誰能引導我們並能最終實現那個至善的人間(天下大同、人類命運共同體、共產主義),我們就該去信他,去追求他,去篤行他;誰不能做到至善,甚至違揹他,損害至善的實現,哪怕口吐蓮花也不會跟從,即便曾經堅信過也要堅決地去改變。這才是對真理的狂信徒,這才是真的純粹的信仰態度。
因此,拜完觀音拜土地的中國人,才是擁有最純粹信仰潛質的族羣。所有人為構建出的信仰方式,必須在現實實踐中展現出有效地向至善前行的可能性,才能被華夏文明下的成員衷心接納。
我們可以確定地説,在信仰中始終追求至善的實現才是最純粹的信仰方式。唯有如此,任何花言巧語都無法欺騙我們。
把你們説的至善做出來給我們看-------這才是直面信仰終極目標的純粹信仰態度。
這種純粹信仰的態度絕對不是所謂的現實主義。因為這是具備明確價值觀指向的。信仰指向至善。他因此對實踐方式有明確的取捨,有所為有所不為。這種純粹的華夏信仰觀衍生出一種重要的行為範式——實事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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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聖經》創世紀
[41]《史記·越王句踐世家》司馬遷,原句:且夫天與弗取,反受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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