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願軍有個老對手,被某些人吹上了天,結局是指揮官重傷倒在路邊溝裏_風聞
李霆-中国科技大学博士、民进会员2021-11-02 16:17
抗美援朝戰爭中,志願軍面對的是以美國為首的所謂“聯合國軍”。出兵參加聯合國軍的,除了美國,還有英國、法國、加拿大軍、土耳其、新西蘭、埃塞爾比亞、泰國、比利時、盧森堡等15個國家。聯合國軍中的法軍,在中國的名聲很大。
法國參加朝鮮戰爭的部隊,只有一個營,人數不過一千兩百人上下,通常被稱為法國營。法國營到達朝鮮的時間是1950年11月,比志願軍入朝也就晚了一個月;1953年停戰後,法國營才離開朝鮮,可以説是幾乎打滿了整個朝鮮戰爭全場。
法國營到了朝鮮以後,大部分時間都是配屬給美軍第2步兵師序列下作戰的,連臂章用的也是美2師的。美軍對法國人的戰鬥力總體上還是很滿意的,帶着法國人蔘加了不少惡戰,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砥平裏之戰了,算得上是志願軍的死對頭了。整個朝鮮戰爭期間,先後有3,421名法軍軍人加入法國營作戰,戰死262人,傷病、失蹤、被俘1127人,共計1389人。
法國人自己對這支部隊在朝鮮的表現,也還是挺自豪的,後來在巴黎為這支部隊專門搞了個紀念廣場,還豎了個碑。

位於巴黎的駐韓聯合國軍法國營廣場
法國營在中國的知名度還是比較高的,特別是隨着互聯網的傳播,很多關於這支部隊的説法或是段子廣為流傳:比如法國營的營長本來是中將,為了來打仗自降三級為中校;又比如法國營裏面有很多外籍軍團的老兵,打仗不戴鋼盔,還敢拼刺刀……這些説法呢,真真假假吧。
客觀的説,在朝鮮戰爭中的那些美國盟軍裏面,法國營的戰鬥力是可以放到最強的那一檔裏面去的,説法軍是朝鮮戰爭中的美國最強盟軍也不算過分。
不過呢,現代戰爭,是體系對體系的。同樣一支部隊,在不同的作戰體系下,表現可能大相徑庭。法國營在朝鮮,背靠着美國這顆大樹,有世界上最強大的作戰保障系統為它服務(包括後勤、醫療、情報、空中支援等)。所以説呢,法國營在朝鮮的表現,是有美國作戰體系的加成因素在裏面的。
那麼這支部隊一旦脱離美國人的作戰體系,真實的戰鬥力有幾分呢?法國營離開朝鮮以後的經歷,在中文書籍和網絡上很少提及……難道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1953年11月,法國營離開朝鮮,來到下一個戰場——越南。雖然其他國家的人,習慣把這支隊伍叫做法國營,但法軍裏面,把這個營稱為“朝鮮營”。
朝鮮營到了越南後,馬上擴編成一個團,下轄兩個營,一般稱為“朝鮮團”。朝鮮團為了紀念自己在朝鮮的那段“光輝歲月”,將美2師的臂章沿用了下來。法軍以朝鮮團為核心,又編入了其他一些部隊,特別是炮兵與裝甲部隊,組成了第100機動羣。

美軍第2步兵師臂章
第100機動羣具體編制組成一直都在變化,不過通常包括3個法軍機械化步兵營、1-2個主要由越南和老撾人組成的偽軍營、1個炮兵營和1個裝甲分隊,人數大約3500。
法軍指揮機關將第100機動羣投入到越南中部沿海的西部高原地區。此地山高林密,人口稀少,但戰略位置重要,西接老撾,東扼順化、峴港,南逼富庶的湄公河三角洲。

西部高原大致位置(紅框處)
戰爭伊始,越南人民軍即在此設立第5聯區,與法軍爭奪該地區的控制權,其兩個主力團—第108團和第803團,對法軍展開遊擊作戰。越軍出沒無常,活動頻繁,如同刺向法軍下腹部的一把尖刀,搞得法軍坐卧不安。
第100機動羣加入越南戰場時,著名的奠邊府戰役已經打響。法軍急於清剿西部高原的越軍主力,好早日北上支援奠邊府。
第100機動羣作為法軍的精鋭機動力量,自然成為了清剿行動的主力。第100機動羣仰仗快速機動的優勢,在西部高原東奔西走,尋求與越軍主力決戰。可是越軍深諳游擊戰術的精髓,從來不和法軍主力硬拼,避實擊虛,採取撈一把就走的戰術。第100機動羣可謂回回撲空,而且時不時的,還要被越軍偷襲一下。
越軍抓住法軍機械化行軍,離不開公路的特點。破路、埋雷、伏擊,打的是有聲有色。經常是法軍正在被破壞的公路上,慢如蝸牛的行軍,突然就被路邊叢林裏飛來的一排炮彈子彈放倒了幾個人。等到法軍展開反擊時,襲擊的越軍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參加過朝鮮戰爭的法軍老兵們感覺到,越南不是朝鮮,這裏所進行的是一種全新的戰爭。
這樣的戰鬥持續了幾個月,時間到了1954年3月。越軍此時在奠邊府發動了總攻,法軍為了支援奠邊府,從各地抽調部隊增援。西部高原地區,法軍抽調了第3空降羣空降奠邊府。
第3空降羣一走,法軍在這一帶的機動部隊,就只剩下第100機動羣了。越軍抓住這一機會,到處出擊。第100機動羣四處救火,不得安寧。
3月30日,越軍主力部隊對安溪發動了圍攻。安溪是法軍在中部高原的戰略樞紐之一,位於第19號公路的東端,連接西部高原和東部沿海,戰略位置極為重要。越軍這次進攻,擺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勢,首次使用了重迫擊炮。安溪守軍是越南偽軍,戰鬥力不強,遭遇到越軍進攻後,連連發電告急,請求支援。
法軍指揮機關明知增援很可能會落入陷阱,可是安溪的位置實在太重要,一旦失陷,則意味着越軍徹底切斷了西部高原與東部沿海的聯繫。最終,還是作出了出動第100機動羣馳援安溪的決定。
越軍在法軍必經的公路兩側,早已設下埋伏。第100機動羣雖然師老兵疲,但畢竟還是一支有戰鬥力的隊伍。在空中支援和地面火力優勢下,付出了大約90人傷亡的代價後,終於殺入了安溪。

法軍裝甲車
第100機動羣一進入安溪,就被越軍包圍在了孤城裏。這一戰區,法軍已經沒有機動部隊,可以救援他們了。
第100機動羣坐困安溪危城,糧彈補給全靠空投。此時的機動羣,減員已超過25%,有的營甚至超過60%。

今天的越南安溪
時間到了1954年5月8日,越軍攻陷了奠邊府,16000多精鋭法軍被全殲。慘敗之下,侵越法軍總司令納瓦爾中將黯然去職。新上任的法軍總司令埃利上將明白,奠邊府號稱“東南亞凡爾登”,尚且不免陷落。一旦越軍主力南下,攻破安溪易如反掌。
安溪守軍接到總司令的直接命令:銷燬所有物資,放棄安溪,率第100機動羣和原來駐守安溪的偽軍,向波來古撤退。法軍第1空降羣和第42機動羣將接應突圍。

安溪至波來古
第100機動羣最高指揮官巴莫上校,是位職業軍人。他為這次撤退行動,制定了周密的計劃。此時安溪城內的守軍包括:
第100機動羣指揮部(指揮連)
第1朝鮮營
第2朝鮮營
第43殖民地團3月營
第10殖民地炮兵團第二集團(相當於一個炮兵營)
偽軍第520營
第100機動羣的裝甲部隊此前沒有隨大部隊增援安溪,當時在波來古。偽軍第520營是之前的安溪守備部隊,此次隨第100機動羣一同撤退,法軍加偽軍總人數大約在2000至3000之間。
6月24日早晨3點,法軍比計劃提前一天出發了。第43殖民地團3月營打頭陣,緊跟着的是第2朝鮮營與第1朝鮮營,所有步兵一律下車步行,掩護車輛。炮兵部隊拆散編入三個法軍步兵營,法軍指揮機關與偽軍第520營位於隊伍中間。隨同法軍一同出發的,還有大約300多越南平民。他們跟隨偽軍第520營一同行動。儘管事先上級有明確指示,撤退不要攜帶平民,但顯然這一命令被忽略了。
從安溪到波來古,沿着19號公路走80公里就到了。第100機動羣只要前進大約22公里,就能與接應的部隊會和。
法軍之所以要提前出發,是因為得到了情報,越軍主力803團暫時不在安溪附近。法軍指揮官決心發揮自己機械化的優勢,越早離開這個鬼地方越好。
上午9點,法軍已經沿公路前進了6公里(PK6)。一小股越軍用輕武器襲擊了法軍,但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法軍抵達11公里處(PK11)時,進行了短暫的停留。在這裏,第100機動羣指揮官巴莫上校將所有部隊重新編組為4個分隊。每個分隊除了步兵,都有炮兵和輕型裝甲車,具備獨立作戰能力。一旦接下來早遇到越軍的伏擊,每個分隊可以獨立自衞。
中午12點50,法軍出發繼續前進,再前進十來公里,與接應部隊會和,就安全了。那麼,此時越軍在幹什麼呢,難道就這麼把法國人放跑了嗎?
法國人之前收到的情報是假的,越軍主力803團早已在15公里處(PK15)等候多時了。
下午14點20,戰鬥打響了。越軍的迫擊炮、無後坐力炮、火箭筒、機關槍如同潑水一般,將彈雨傾瀉到法國人頭上,被打壞的車輛頃刻間堵塞住了道路。偽軍第520營在第一時間就崩潰了,官兵們扔掉武器,四散而逃。第100機動羣指揮部一下子孤立出來了。
之前與偽軍第520營一同撤退的越南平民中,很可能混入了越軍間諜甚至是特工隊,因為法軍的指揮機關受到了越軍火力的重點照顧。第100機動羣的三名主要指揮官很快就被打倒,無線電指揮車也被擊毀,法軍一下子失去了統一指揮。
指揮官巴莫上校雖然此前誤信了假情報,此刻倒也不失為一條硬漢。他眼看左右都被打倒,乾脆爬上一輛被打壞的裝甲車,直接操縱一挺還能用的機槍與越軍對射。但很快,他就被越軍火力打成重傷,倒在了路邊的一條溝裏面。巴莫上校知道越南人對待俘虜的態度,他銷燬了身上的秘密文件,撕掉了軍銜標誌,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第43殖民地團的部隊位於隊伍最前方,這支部隊老兵多、戰鬥力強,一部分車輛突出了越軍的埋伏圈。但後面那些法軍部隊,在越軍火力打擊下,已經無法通過公路突圍了。

影視作品中的這場戰鬥
下午16點20,法軍飛機出現在了戰場上空,但此時法軍與越軍已經交織在了一起,無法提供直接的火力支援了。
此時,距離夜幕降臨已經沒多長時間了。法國人心裏清楚,越南的夜晚是不屬於法國人的。
第100機動羣碩果僅存的幾位指揮官迅速達成了一致,拋棄傷員,離開公路,走路邊的叢林突圍。應該説,這支部隊畢竟沒有白在朝鮮待三年,至少向韓軍學習到了跑路逃命的秘訣。

影視作品中的這場戰鬥
法國人是這麼安排的:還能走動的法軍分成若干小組,每組人數大概相當於一個排(三十人左右),每個組都由一名軍官或是高階士官帶領。各組通過叢林分散突圍,前往22公里處(PK22),與接應部隊會和。平心而論,相比韓軍一打敗仗就放羊一般,法軍的跑路安排總算還有些章法,不愧為老牌帝國主義軍隊。
突圍的法軍,花了一天時間,終於抵達了22公里處,遇到了接應的法軍第1空降羣和第42機動羣。但剩下的50多公里,也不平靜,現在輪到越軍108團上陣了。法軍邊打邊走,抵達波來古時,已經是6月29日了。80公里的路,花了5天。
第100機動羣抵達波來古後,清點損失。
指揮部編制222人,倖存84人
第1朝鮮營編制834人,倖存497人
第2朝鮮營編制834人,倖存345人
第43殖民地團3月營編制834人,倖存452人
第10殖民地炮兵團第二集團(相當於一個炮兵營) 編制475人,倖存215人
加上偽軍的損失,此戰法國殖民軍陣亡被俘失散超過1000人(第100機動羣從安溪撤離時就不滿編)。
相比人員傷亡,裝備方面的損失就更驚人了。
火炮損失100%
車輛損失85%
通信裝備損失68%
輕武器損失50%
第100機動羣實際上已經不復存在了。
此戰之後,法越兩軍再無大規模交戰。
1954年7月20日,根據日內瓦協議,法越兩軍停火,法軍開始撤出越南。第100機動羣也在1954年9月1日,被正式撤銷了番號。
後記:此戰法軍的主要對手,越軍第803團。網上除了番號,找不到這支部隊的任何資料。只能藉助其他資料推測803團的參戰人數大約在1000人左右,使用的主要武器有迫擊炮、無後坐力炮、火箭筒、機槍等(便於遊擊作戰攜帶的裝備)。
803團與參加奠邊府之戰的越軍主力部隊相比,只能算是二流。但就是這樣一支二流越軍部隊,在人數、裝備都不具備優勢的條件下,打敗了法軍精鋭;從而,也反襯出了法軍精鋭部隊的真實戰鬥力。
最後説一下巴莫上校的結局。巴莫上校被一支法軍巡邏隊發現,但後來還是被越南人俘虜了。不過,最終他還是平安的回到了法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