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培轉型:機構賣服裝,老師打零工_風聞
霞光社-霞光社官方账号-赋能企业全球化。2021-11-03 17:26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教培行業的寒冬比自然節氣早了許多——已經持續兩個月了。
這兩個月裏,教培機構和教培老師漸漸從最初的震驚、焦慮轉而尋求自救、轉型,並開啓了多樣的嘗試。
就拿頭部機構來説,新東方成立了素質教育成長中心,升級四六級、考研、留學等成教業務;好未來旗下“勵步”項目發佈五類素質教育產品,並推出成人教育品牌“輕舟”;猿輔導則推出科學啓蒙品牌“南瓜科學”;作業幫更是先後上線小鹿編程、小鹿圍棋課等素養課程產品,以及智能硬件業務喵喵機……
頭部教培機構業務猛然掉頭,離職的教培行業人員則大量湧向人力市場:他們有的還繼續勉強留守在行業內,有人已經艱難轉行,還有小部分人在教育領域“打游擊”。
在一份教培行業“離職、上岸日記”中,有人曬出求職中得到面試官“暫時不要教培行業”的回覆,立刻刺痛了無數待業教培人的神經。
他們因為高薪誘惑進入教培行業,又在風口退去後迅速集體被裁,一方面急需在大城市生存下去,另一方面又普遍缺乏高薪職位所需的專業技能。
“在高薪之下裸泳,在風口過後自行下沉”,似乎成了無數曾經從事教培行業年輕人的命運寫照。
急劇轉型開闢新業務線的在線教育公司,能在之前積累的流量生存下來嗎?因大裁員而“冗餘”出的教培人,面臨着怎樣的境況,能如何找到適合自己的新平台嗎?

1、靠賣衣服、直播帶貨轉型
監管之下,教培機構們努力尋求轉型。
據霞光社觀察,目前教培機構的轉型主要有4個熱門方向,分別是:素質教育、智能硬件、成人教育、進入學校(提供學情分析、託管業務等)。
此類熱門方向的轉型,如文章開頭提到的案例,仍然以教育業務為主。有意思的是,在熱門轉型方向之外,也出現了一些比較小眾的方向。
近日,霞光社注意到,在線教育公司作業幫,在Boss直聘、拉勾等招聘軟件掛出了“電商帶貨主播”的崗位。
職位描述第1條提到:根據不同產品(全品類,服飾、食品為主)和活動,及時策劃和輸出對應直播腳本。任職要求第4條再次強調:有帶貨過零食、文具、書籍、日用品等sku經驗的主播優先。

熟悉作業幫業務的李涵(化名)告訴霞光社,作業幫確實有賣衣服、零食的打算,目前已經開始着手準備。
10月18日,晚點推送的一篇報道中提到,猿輔導準備賣户外羽絨服,其母公司的一家關聯公司已經全資控股了北京冰原服飾有限公司,並且在招聘網站掛出服裝設計的崗位,團隊目前已經有5人到位。
文章發佈不久,“猿輔導轉型賣衣服”的話題登上微博熱搜。
對此,猿輔導回應:北京冰原服飾有限公司系集團母公司新投資建立的一家消費類公司,由獨立的專業團隊運營,與猿輔導教育業務無關。這次回應,從側面印證猿輔導的確在拓展新的業務方向。
雖然都是賣衣服,但是作業幫和猿輔導的模式可能並不相同。“猿輔導賣羽絨服是自主研發,作業幫可能是想通過直播給別家品牌帶貨。”李涵對霞光社説。
有人賣衣服,也有人做咖啡餐飲中心。
早在6月25日,學大教育對外投資新增一家北京琢器咖啡有限公司,學大教育100%控股。
7月20日,據媒體爆料,學大教育發內部信宣佈成立集團新業務事業部,下設咖啡餐飲中心,同時任命劉偉杰為咖啡餐飲中心總監,全面負責咖啡餐飲中心的運營和管理工作,其直接經理為學大教育CEO金鑫。
消息一出,隨即在教培市場引發熱議。對此,有行業人士表示,學大教育目前在國內已經開設400多所學習中心,受政策影響,一些網點關閉,轉為開設咖啡餐飲中心,也許是不錯的選擇。
2、手握流量,不甘寂寞
相較於猿輔導賣羽絨服、學大教育做咖啡的“高調”,作業幫則顯得低調許多。
李涵告訴霞光社,作業幫和市場大多在線教育公司一樣,都在押注素質教育賽道。但畢竟是剛轉型不久,業務的增長需要時間。“所以作業幫內部,不斷在想辦法開闢新的業務線增加營收。”
一位作業幫在職員工提到,公司內部專門成立了一個商業化部門,該部門聚集了公司所有負責新媒體平台的同事,包括抖音、公眾號、B站、視頻號等。作業幫希望通過利用這些新媒體平台,來進行變現。
“畢竟作業幫這兩年發展很快,各個媒體平台和渠道端都聚集了不少流量。而這些流量,主要以30多歲的寶媽為主,消費能力很強。”李涵對霞光社説。“寶媽是衣服、零食的主要消費者,所以這個可能是日後的轉型方向之一。”
前文提到,霞光社通過查詢招聘軟件發現,作業幫掛出了招聘“電商帶貨主播”的崗位,職位介紹中專門提到,“根據不同產品(全品類,服飾、食品為主)和活動,及時策劃和輸出對應直播腳本。”
由此推測,作業幫之後有可能會利用公司的短視頻平台進行直播帶貨。
“作業幫光是抖音矩陣,就聚集了千萬粉絲。這些賬號主要分為兩類,分別是官方號和老師號,由兩個不同的團隊運營,其中老師號矩陣的粉絲數最多。”
李涵説,“因為老師號都是立人設吸粉的,所以很多賬號名字都不帶作業幫3個字,光看賬號介紹,你很難分辨出這個人是不是作業幫的老師。”
不過,李涵告訴霞光社,老師號矩陣的運營團隊已經於今年6月份解散,很多老師號目前已經停止更新,賬號的權限也都上交給了公司。
至於官方號,霞光社查閲了抖音平台。據不完全統計,作業幫官方已經開設了十餘個抖音賬號,粉絲數總計超過200萬。其中粉絲量排名前三位的分別是“作業幫”(86.6w)、“作業幫直播課”(34.4w)、“作業幫VIP”(23.1w)。

作業幫官方部分抖音賬號
霞光社注意到,賬號“作業幫”最新一期視頻停留在今年5月28日,之後再未進行更新;“作業幫直播課”則在去年12月末就已停止更新;“作業幫VIP”目前仍在以每天平均一條的速度在發佈視頻,視頻內容多為學科乾貨知識,點贊量保持在1000到2000左右。
倘若作業幫之後真的進行直播帶貨,是否會同時啓用老師號和官方號,還有待後續觀察。
此外,霞光社還查閲了作業幫的微信公眾號矩陣,其中賬號“作業幫直播課”,目前處於周更狀態,其頭條文章閲讀量多篇均為10萬+,由此推斷該賬號粉絲總量應該超過百萬。
李涵透露,“作業幫的矩陣公眾號,已經可以承接其他品牌商的廣告。之前初高中部運營的一個賬號,頭條就接過一條廣告,報價16萬。”
在李涵看來,作業幫的新媒體平台顯然不止抖音、公眾號兩個,它的App,社羣等渠道,同樣聚集了龐大的粉絲量。
這些平台短時間內難以消化新上線的素質教育課程,因此,通過這些新媒體平台為其他品牌帶貨,或許是一條可實踐的變現出路。
3、被迫留守壓力山大
跟教培機構的自救之路一樣,在教培大裁員之後,“轉行”的教培人,有的去成人教育做了銷售,有的去國際教育面試,還有的去做了直播帶貨。那些看似成為幸運兒的留守者,卻覺得自己“壓力山大”。
在許多外行人眼裏,隨着諸多頭部教培機構轟然倒下,各類補課班也必然隨之銷聲匿跡。
事實上,為了對許多在教培機構買過課的學生家長負責,如興趣英語口語之類的教培機構,還是會堅持把剩餘課時上完。
由於他們的培訓內容和學校學科不重合,教學時間也不佔用週末和節假日的教培機構,所以其經營者也一直期待能出現在被允許運營的“白名單”上。

以一家主營業務是幼兒興趣英語培訓的教學機構為例:原本最受歡迎,最為賣點的外教課程如今已經不被允許開辦。
第一波全部被裁掉的是原先實質上負責銷售的員工,“班主任”們裁掉了90%以上,而管理和研發崗位相對來説裁員最少,只裁掉了60%-70%。
據其內部人士透露,“因為原先外教都在國外,歐美線上當地人,解僱也相對比較容易。”
在外教被辭退之後,學校又招了一批國內的中方老師,試圖把原先招生時宣傳的外教課程轉成中教,通過遠程教學,把剩餘課時上完。
“不允許寒暑假,週末(開課了),週一到週五是可以的——需求還是有。”據一些教育機構的留守人員説。“都是用户自主購買的轉化,但已經很少了。”
其實很多家長也不完全確定雙減的邊界,只要機構還提供課程,有不少人還是樂意讓孩子聽課。
在此類狹小的生存空間裏,一些代課老師在被裁後重新上崗。但他們面臨的是壓力的加大,和薪酬的大幅度縮水。
一方面,哪怕是他們可以繼續上完這些餘下課程,但心理上始終有朝不保夕之感。老師們集體待業,候選人太多了,所以面試難度陡然增大。
另一方面,老師們的月收入,只剩下不到之前的三分之一,甚至無法維持在一線城市的生活所需。於是勉強留在教培行業的他們,也在觀望着其他工作機會。

“雙減”後夜幕籠罩下的新東方大樓
4、教培人夾縫生存
最近,某招聘APP上一則招CEO秘書職位的消息火了。
在招聘啓事中,職位詳情被描述為“有相應國際學校教學經驗,幫助CEO輔導孩子,英文必須好”,至於學歷要求則是“國內重點大學本科或同等水平”。
工作地點在上海的靜安區,工資能達到20-40k的水平,還是15薪。這位需要接受輔導的某CEO子女,在某中學的國際部小學就讀。

圖片來源:小紅書
而在評論區,點贊最高的評論是“符合條件的人沒必要去”。
曾經試圖做國際教育的李君,看到這則國際學校的招聘後,表示深有感觸。她在被集體裁員後,就在朋友的介紹下面試了一家國際教育機構的班主任。
“國際教育的待遇是真的好,但對老師的要求也是真的高。”李君説。
她所面試的國際教育機構,其實也是課外培訓班的屬性。但因為並非國內教育體系,而是國外數學考試的IB系統(由世界文憑組織認可,一套從小學到高中的完整課程體系)。
絕大多數國際學生家長,對教培機構的倒下覺得事不關己。他們早已從國內的升學壓力中“逃離”,進入另一種海外升學的壓力體系。
能接收中國籍學生的國際學校,基本都佈局在一線和超一線城市。比如在上海的包玉剛實驗學校,在深圳的深圳國際交流學院,在北京的鼎石學校和北師大附屬實驗中學國際部等。
“幾乎沒有學IB的學生,不安排線上線下課外輔導的。”一位國際教育機構的老師説。
一年花費幾十萬送孩子進入國際學校的家長們,在課後培訓上,也顯得非常大方(或是在高價環境下的水漲船高)。據霞光社瞭解,各家國際教育培訓機構一節遠程IB數學課的學費,基本都在1000元以上。
而從事國際教育的學科老師,月收入基本上可以超過2萬,資深老師月收入甚至可以達到3-4萬元。
李君雖然十分羨慕這些老師的工資水平,無奈這次面試並不成功。
國際教育的教培老師,對英語水平要求非常高。他們許多都有海外留學經歷,還要熟悉國際課程體系和國際考試技巧。
面對這些要求和條件,從傳統教培出來的李君在經驗和能力上根本達不到,只能“望高工資興嘆”。
許多教培行業的求職者,都是剛剛畢業不久的年輕人。剛剛走出大學校門,就趕上了在線教育的風口,被招進了教培機構。無論是輔導老師還是做銷售工作,他們都只是資本驅動下的小齒輪,尚未鍛煉出屬於自己的核心競爭力。
與這些機構留守者和麪試高薪崗位失敗的教培人不同,一些資深且“小有名氣”的培訓老師,卻在雙減之後迎來了“新生活”。
“我這不叫創業,充其量叫自僱。”小學英語老師白羽(化名)自嘲地説。
她在“雙減”之前是一家大型教育培訓機構的英語老師,主要學生羣體都是小升初的半大孩子們。在“雙減”政策之後,她們所在的事業部被集體裁撤,但隨之而來的,是學生羣體“一對一”家教需求的大增。
一位北京初中生的媽媽説,“雙減”之初,孩子們統統都在下午5點40後放學,但不久後放學時間便可以根據自願原則,改為下午4點多。於是他們順應趨勢,退掉了學而思和猿輔導的網課,又給孩子添了幾位查漏補缺的家教。家教一次教學時間2小時左右,收費在500元上下。
從英語老師白羽的敍述中,她其實從來沒有像網絡討論中那樣慌亂過。因為手中有一些已熟識的學生資源,在原本工作的機構陷入停滯之後,她從前一直帶着的學生,再加上學生家長的轉介紹,她根本不缺工作。
白羽的工作時間在工作日的夜晚。每當孩子們放學回家,就意味着她一天的工作即將開始了。但她的“工作時間”一次再長也不會超過4小時:因為規定要求課外補習內容不能與學科內容重合,上課時間也不能超過晚上8點半。
這樣一來,她的白天、週末和節假日的時間全部自由了。白羽説,自己正在經歷着“前所未有的快樂生活”:雖然部分收入打了折扣,但也突然擁有了週末。
教培寒冬來臨,頭部機構在業務大面積空白中尋求轉機,行業內的打工人們也“各自需尋各自門”。説到底,無論是機構還是個人,最終都要在時代的命運下做出選擇。
(作者丨郭照川 韓夏,編輯丨貝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