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台獨”勢力的三次“過招”_風聞
外交官说事儿-外交官说事儿官方账号-让更多人了解有血、有肉、有情怀的中国外交官2021-11-04 14:15
作者:魏海,江蘇淮安人,畢業於解放軍國際關係學院,並獲中國人民大學碩士學位。曾在中國駐尼日利亞、委內瑞拉、荷蘭和墨西哥大使館,以及聯合國駐塞拉利昂觀察團、聯合國駐塞拉利昂特派團、聯合國和非盟駐蘇丹達爾富爾特派團工作,先後擔任過聯合國軍事觀察員、聯合國任務區司令部軍官、中國駐尼日利亞大使館秘書、駐委內瑞拉大使館副武官、駐荷蘭和墨西哥大使館國防武官等職。

◆ 中國駐尼日利亞大使館
1991年至1996年,我在中國駐尼日利亞大使館任隨員和三等秘書,這是我第一次戰鬥在外交工作第一線,那時我才20多歲。在5年多的時間裏,我經歷了艱苦環境的磨鍊以及對台外交鬥爭的鍛鍊,記憶深刻的是同“台獨”勢力的三次正面交鋒。
上個世紀80年代末以及90年代初,西方民主化思潮在席捲了前蘇聯和東歐後,又在貧窮落後的非洲大陸登陸,眾多非洲國家的原有政權體制和傳統價值觀受到重大沖擊,尼日利亞這個非洲第一人口大國也未能倖免。
當時,台灣當局利用非洲國家的政治動盪和經濟困難,大搞“金錢外交”或“彈性外交”,企圖以金錢換取“外交承認”。台灣當局這種“彈性外交”手法一度屢屢得手,僅在西非地區16國中,就同岡比亞、塞內加爾、尼日爾、布基納法索以及利比里亞等5國建立了“大使級外交關係”,約佔該地區國家總數的三分之一。其來勢兇猛,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我涉台外交鬥爭十分嚴峻!
1992年12月,台灣駐尼日利亞首都拉各斯的“商務代表處”懸掛起了“偽牌”。因使館對外交涉急需要證據,我和使館的招待員張偉同志奉命前往照相取證。由於當時情況緊急,來不及踩點,出於外交豁免權的考慮,我駕駛着使館的外交車,準備根據實際情況見機行事。
“台灣商務代表處”與我使館同處維多利亞島上,我館位於使館區,而台灣商代處則位於島上偏僻的富人區。其周圍別墅成排,門前道路寬暢,視野開闊,而且“台商代處”恰好位於道路盡頭,其值班崗亭呈拱形外突,警衞可以通過左右兩側窗户觀察到門前180度視野以內的來往車輛和行人,門前的一舉一動均在其視線之中。

◆ 中國駐尼日利亞大使館內景
為避免打草驚蛇,我們在距離“台商代處”100多米左右的地方駛進路邊衚衕並停車觀察。“台商代處”門前為隔離雙向道路,在其對面的道路一側難以用普通相機拍攝到清晰的“偽牌”照片,即使有高倍聚焦鏡頭,也會因暴露目標而來不及變焦拍攝。在觀察研究了該區街道的平面圖,並在附近的衚衕裏轉悠了十幾分鍾後,我們始終未能找到一條能夠迅速抵近“台商代處”,同時又不被警衞人員發現的道路以及安全的拍攝方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有點着急起來。難道只能無功而返?我不甘心!開弓沒有回頭箭,當時沒有手機,在無法同使館本部取得聯繫的情況下,我同張偉同志商量了一下,決定駕車繞道,從商代處後面的一條小路悄悄接近,然後突然駛過正門,利用減速停車的一剎那近距離拍攝。我不相信他們能拿外交車怎麼樣!
然而我們對涉台鬥爭的嚴峻性還是估計不足!就在我們突然近距離出現在“台商代處”門口並從車內拍照時,門內一下衝出兩名當地保安(黑人),上來就搶張偉同志手中的相機(為保證拍攝效果,張偉同志搖下了車窗玻璃),看來他們做賊心虛,早有防範!此時張偉同志已經拍了兩張,為了保護證據,張偉同志死死抓住相機不放,保安便抽手扇打張偉同志耳光,另一名保安則用棍棒擊打我的車輛。我趕忙幫助張偉同志奪下了相機,然後猛踩油門,準備駛離現場。就在此時,保安一聲怪叫,從四周一下竄出十幾名流氓打手(全部是黑人),手持棍棒和磚塊,像一堵牆一樣橫在馬路中間,堵住了我們的去路,同時向我們的外交車投擲磚塊。
我趕緊將車子後退50多米,流氓們仍然像惡虎一樣緊逼過來。這時,我身後是死衚衕,已經無路可退。看着被毆打的同事以及被砸的外交車,我怒火中燒!堂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官豈能容忍這般奇恥大辱?那時我才20幾歲,血氣方剛,只覺得一股熱血騰地衝上了我的腦門,不怕死的勁兒就上來,我準備開車迎頭衝上去,闖出一條血路!
於是我轟足了油門,大家都知道奔馳車車身重,起步慢,但是油路一旦貫通,汽車就會像一頭脱繮的野馬,或者像離弦的弓箭,立刻飛馳出去。50米,40米,30米,20米,10米……流氓打手們見我絲毫沒有減速停車的跡象,嚇得大叫着抱頭鼠竄,原來他們也怕死啊!邪不壓正,我早就看透了他們的心理,花錢僱來的流氓哪有不怕死的?

◆ 中國駐尼日利亞大使館
就這樣,我們衝破了攔阻,回到了使館,當然我們的車輛也捱了不少磚頭和棍棒。使館領導和同事特地為我們壓驚,並在全館會議上表揚了我們。我們冒險拍攝的照片為使館同尼方交涉,並最終打掉了台獨勢力企圖造成雙重承認的圖謀提供了有力的證據。
然而我的直接領導不但沒有表揚我,反而批評我事先準備不充分,現場不夠冷靜。我聽了以後很委屈,很不服氣,但後來一想,領導批評得對,這是對我高標準、嚴要求,如果我事先能把問題想得周密些,並採取一些偽裝措施,也許會取得更好的效果,而不至於發生直接的對抗,我不由得從心底佩服領導豐富的鬥爭經驗。我從這件事情中吸取了經驗教訓,在後來的工作中逐步養成了勤于思考和遇事冷靜的習慣。
1993年8月,尼日利亞軍政府實施“還政於民”計劃,將政權交給了文人看守政府。這時反對派興風作浪,尼局勢急劇動盪。台灣當局加大了“彈性外交”的力度,企圖混水摸魚,造成雙重承認的既成事實。據悉,台試圖以十億美元的代價換取尼文人過渡政府的“外交承認”。

◆ 中國駐尼日利亞大使館內景
一天下午5點多鐘,我午休後(使館作息時間是從早上8點至下午2點上班,這也是為了適應當地的作息時間)習慣性地來到了使館的收發室,無意中發現了一封尼日利亞外交部致“中華民國駐尼日利亞商務代表處”的緊急公函,這封信立刻引起了我的警覺,我打開一看,原來是尼外交部同意台灣在尼日利亞東部的卡拉巴爾出口加工區設立總領館的照會原文!由於英文的“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只差一個“people’s”字樣,許多外國人搞不清楚,所以出現了誤投,而我使館的收發員由於英文不太熟,警惕性不高,也沒看出什麼破綻。

◆ 作者陪同金朝宗武官夫婦等人赴尼日利亞卡拉巴爾州做州長工作(作者供圖)
我立即將此事報告了武官和大使(分別為金朝宗武官和胡立鵬大使,二位首長現已去世),大使看到照會後頓覺事態嚴重,因為建立總領館就意味着尼台關係正式升格為“外交關係”。於是使館迅速將此情報告國內。在國內統一領導下,全館上下齊心,全面出擊,經過數月針鋒相對的鬥爭,終於粉碎了台灣當局的企圖,阻止了尼台關係的升級。事實證明,我發現信件以及處理方式非常及時正確:第二天一大早,尼外交部發現照會誤投後,慌了手腳,急忙派人來我館索取,但為時已晚!
“台商代處”的陰謀破產了,但雙方的較量仍在繼續。果然,我們不久便獲悉,“台灣駐卡拉巴爾出口加工區辦事處”不顧國際準則,公然升起了“偽旗”。我奉命陪同武官和商務參贊親赴卡拉巴爾市,同當地州政府交涉,促其勒令台辦事處降下“偽旗”。
接受任務後,我瞭解到該州州長是尼日利亞國防大學的畢業學員,現役軍人,上校軍官,於是我便同我的好朋友,國防大學的校長和教務長取得了聯繫,勸其做州長的工作。我同尼國防大學有着非常緊密的聯繫,曾經數次安排和陪同大使、武官等人赴尼國防大學講課,另外還安排了尼國防大學校長以及幾十人的應屆學員代表團來中國參觀考察,雙方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校長和教務長非常理解和配合,立即給州長寫了一份親筆信,稱世界上只有一箇中國,那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台灣只是中國的一部分。
我們帶着校長的親筆信,飛往卡拉巴爾來到卡拉巴爾後,為了掌握證據,我們馬不停蹄,出了機場便乘出租車直接前往“台灣辦事處”,拍下了其懸掛“偽旗”的證據,然後才下榻旅館。
就在我們辦完旅館登記手續,在餐廳吃飯時,一對華人夫婦突然出現在餐廳門口,探頭探腦地地向我們張望。我商務參贊一眼就認出他們是“台灣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原來,“台灣辦事處”在這家旅館安排了內線,當我們出示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護照辦理旅館入住手續時,內線便迅速將消息通報給了“台灣辦事處”人員。
第二天我們親自登門拜訪州長,轉交了國防大學校長的親筆信,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説明了該事件的嚴重性以及對兩國關係所造成的惡果,終於讓州長看清了“台灣辦事處”的不良用心。州長當面表態,他對此不知情,經我們這麼一交涉,他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於是立即承諾讓“台灣辦事處”降下“偽旗”!

◆ 2018年,中國駐尼日利亞大使館張燈結綵喜迎國慶。(王新俊 攝)
在我們離開卡拉巴爾前,特地經過“台灣辦事處”,發現“偽旗”果真不見了,大家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這時,我由衷地感覺到作為一名中國外交官的自豪與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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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魏海
圖片 | l17311731老李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青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