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根:控制1.5攝氏度的氣温上升,難於上青天?_風聞
陈根-知名科技作家为你解读科技与生活的方方面面。2021-11-06 10:32
文/陳根
目前,氣候變化仍是世界面臨的最嚴峻挑戰之一。
在2015年簽署的《巴黎協定》中,各國領導人表示,他們將“致力於實現將全球平均氣温上升幅度控制在低於工業化水平前2攝氏度的水平,並努力將其控制在1.5攝氏度的水平”。
**究其原因,1.5攝氏度的門檻,是一個關鍵的全球目標,因為超過這一水平,所謂的“臨界點”**就更有可能出現。對於氣候系統來説,臨界點指的是全球或區域氣候從一種穩定狀態到另外一種穩定狀態的關鍵門檻。臨界點是不可逆的,一旦觸發臨界點,系統可能會很快變壞。
然而,在提出控制暖化目標的近六年後,10月31日,在英國格拉斯哥舉行的第26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26)並未傳來好消息,實現這標誌性的1.5攝氏度似乎仍然無期。並且,各國承諾完成減排的時間表更是差強人意。
為什麼實現控制暖化1.5攝氏度那麼難?在應對全球變暖的危機上,人們所能做的又還有什麼?

“控制1.5攝氏度的氣温上升”
從煤炭開始,全世界依賴化石燃料生存已有幾百年,無論家庭、工廠、交通等等,所有人類生活的正常運行,大都仍然建立在化石燃料上。然而,社會工業水平和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卻建立在犧牲環境的代價之上——自工業革命後的全球變暖讓氣候危機離人們也越來越近。
2020年,一個由93名科學家組成的團隊曾發表了一份時間跨度為過去12000年的古氣候數據記錄。研究人員繪製出了過去1.2萬年來地表空氣温度的變化圖,然後將其與1800年至1900年之間的世紀平均氣温進行比較,以追蹤工業革命可能帶來的變化。
正如預期的那樣,在該時期開始時,氣温比19世紀的基線要低得多。但在接下來的幾千年裏,氣温穩步上升,最終超過了基線。工業革命以前,每1000年氣温上升只有大約0.1℃,而工業革命卻使得人類活動使平均氣温上升了1℃之多。這在相對較短的時間內是一個巨大的峯值,比6500年前的峯值上升更高。
**氣候變化使得****原太陽照射到地球的光和熱及其反射過程平衡被打破,**而這帶來的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加劇了氣候災難的發生。20世紀下半葉,環境問題首次進入國際和政府間領域。1972年,第一屆國際環境峯會在瑞典斯德哥爾摩召開。此次聯合國召開的會議標誌着國際環境政治發展的一個轉折點,它促成了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EP)的成立。
自此,一系列保護環境和控制氣温上升的倡議和舉措也陸續被提出來。1988 年,世界氣象組織(WMO)和環境署達成了一項國際協議,共同建立氣候變化的科學、影響和應對方案的政府間評估,成立了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其報告已被廣泛接受為關於氣候變化科學和影響的權威信息來源。
1992年,聯合國在里約熱內盧組織了一次名為“地球峯會”的大型活動,會上通過了《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UNFCCC)。在該條約中,各國同意“穩定大氣中的温室氣體濃度”,以防止人類活動對氣候系統的危險干擾。如今,該條約有197個簽署方,即締約方。
**自1994年該條約生效以來,聯合國每年都召集地球上幾乎所有國家舉行全球氣候峯會或“締約方會議”****,****簽訂各協議或條約以推動氣候行動。**其中包括1997年的《京都議定書》,該議定書規定了發達國家到2012年要達到的排放限制;以及2015年通過的《巴黎協定》,在該協定中,世界各國同意加緊努力,試圖將全球變暖升幅限制在比工業化前温度高1.5攝氏度。
**在諸多倡議和協議中,“控制1.5攝氏度的氣温上升”****,是人類為自己設定的責任擔當。**事實上,早在1975年,美國經濟學家諾德豪斯就提出了將暖化目標定在不超過2攝氏度的建議。並且,聯合國在2010年宣佈此為官方政策。然而,隨着環境的惡化,2015年12月通過的《巴黎協定》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即便是這樣,控制1.5攝氏度的氣温上升都仍****是一個令人尷尬的對現實的折中:一方面,一些機構評估認為,按照目前已提交了氣候變化自主貢獻的190個國家和地區的減排目標,全球升温只能控制在2.7~3.5攝氏度的區間。另一方面,受到氣候變化影響最嚴重的海島國家認為,從2攝氏度到1.5攝氏度這0.5攝氏度的差別,對它們來説是一個生死存亡的問題。
在理想與現實、公平與實效之間,《巴黎協定》採取了一種靈活的表述:“把全球平均氣温升高幅度控制在2攝氏度以內”更像是對當前氣候治理現實水平的確認,而“為把升温幅度控制在1.5攝氏度以內而努力”則像是一個鼓勵性的口號,告誡人們現在做得還遠遠不夠。

差強人意的這些年
當前,人類導致的氣候變化已經極度影響了全球所有的區域,地球氣候正在極速廣泛地加劇變化。已經有諸多研究證明,這些變化已經橫跨整個地球的氣候系統,在大氣層中,在海洋中、冰蓋以及陸地上。
**今年8月9日,**IPCC發佈報告,此份報告由來自66個國家共234名科學家做出,報告強調在最近2000年內,人類自己如何對氣候造成空前的影響。2019年,空氣CO2的濃度高於過去2百萬年的任何時候;甲烷和含氮氧化物濃度高於過去80萬年任何時候。
從1970年至今,地球表面温度上升速度比過去2000年中任何一個50年區間都要快。比如,最近十年(2011-2020)的温度超過了6500年前最近的多世紀的暖期。同時,從1900年開始,比起至少過去3000年來的任何一個世紀,全球平均海平面上升更快。
該報告警告——絕大部分的變化是史無前例的,其中一些變化還正在進行。還有一些,比如海平面上升,已經在未來的百年到千年的時間都已經不可逆轉。聯合國秘書長Antonio Guterres表示,此次工作報告無異於**“人類的紅色代碼”****,警報已經拉響,證據無可辯駁**。
氣候的異常在過去的一年已現端倪。才過去的2020成為有歷史記錄以來出現的第二個“最暖年”,與2016年持平紀錄。同時,在2020年疫情期間,全球有44起損失超過10億美元的自然災害。氣候變化引發的自然災害日益加劇。
比如,2020年6月20日,西伯利亞的“嚴寒之極(Pole of Cold)”温度高達38攝氏度,這是極地地區自1885年以來破紀錄的最高温度。這種反常高温導致了野火頻發。通常,當地的野火在7、8月才會爆發,但2020年4月,西伯利亞東南部的伊爾庫茨克就已經爆發野火,而且是2019年的三倍之大。
然而,即便是氣候危機近在眼前,人們為應對氣候變暖所做的行動卻差強人意。就在第26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26)前,聯合國一份針對各國目標的分析報告還警告稱,全球氣候承諾存在嚴重偏差,如果各國不提高雄心,到2030年,温室氣體排放量可能將增加近五分之一。
聯合國發佈的報告指出,到2030年,《巴黎協定》192個締約方提交的計劃將導致全球温室氣體排放量較2010年水平增加約16%。根據聯合國估算,這一增幅**,“除非迅速改變”,否則將使全球氣温到2100年比前工業化時代高出2.7℃。**
而科學已經清楚地表明:到本世紀末,如此大規模的氣温上升可能意味着,北半球夏季被野火燒焦的地區將增加62%,世界上三分之一的哺乳動物將失去棲息地,長達4到10個月的乾旱將更加頻繁。
更糟糕的是,曾在2009年承諾到2020年提供1000億美元氣候融資的富裕國家還承認,它們未能兑現在2020年前提供1000億美元氣候融資的承諾。而現在,想要實現這一目標,****《巴黎協定》的核心內容的期限將推遲到2023年。
10月31日,COP26大會在英國格拉斯哥召開。正如聯合國報告所分析的一樣,實現標誌性的1.5攝氏度似乎仍然無期。會議期間,比爾·蓋茨在接受英國議員傑里米·亨特採訪時也表示,能否實現1.5℃以內的目標是值得懷疑的。

降低1.5攝氏度難在哪?
為什麼實現降低1.5攝氏度那麼難?實際上,當前的氣候問題早已不是純粹的氣候問題,而是關乎政治和文化的社會問題。密歇根大學霍夫曼教授指出,隨着有關氣候變化的《京都議定書》的通過,人們的態度就已經發生了轉變。
霍夫曼教授解釋説:“在1997年,以前的一個科學問題變成了一個影響強大的政治和經濟利益集團的問題,分歧就開始出現了。”特別是在美國,這促使石油、天然氣和煤炭等行業的企業和個人掀起活動,以避免對化石燃料消費的限制。過去的一個科學問題成為了一個影響政治和經濟利益集團的問題。
**一方面,**氣候變暖,是工業化時代製造出來的百年曆史問題,以這個源頭切入,英美等西方國家是最早的環境污染者。基於此,1997年通過的《京都議定書》的第一承諾期,即從2008年到2012年期間,主要工業發達國家的以二氧化碳為代表的6種温室氣體排放量要在1990年的基礎上平均減少5.2%。包括中國在內發展中國家則沒有強制減排的義務。
然而,不可否認,能源是支撐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設施中的一個關鍵要素,是一個大系統,一個由大系統和無數子系統組成的大體系。減少温室氣體排放必然帶來相應的經濟成本,在沒有出現解決温室效應的革新技術前,各國必然爭論減排經濟成本的分配。
因此,一直以來温室氣體談判都存在難以調和的利益關係,致使全球各國合作難以維持。發展中國家期望進一步發展而承擔相對小的義務,而發達國家則不想僅僅自身加大減排力度而與其他國家共享減排的收益。
在這樣的背景下,《京都議定書》雖然在日本東京達成,規定39個工業化國家在2008年至2012年間温室氣體排放量需在1990年基礎上減少5.2%,歐盟國家減排指標為8%,美國為7%,日本為6%。但是,2001年小布什一擔任總統,就以**“減少温室氣體排放會影響美國經濟發展”和“發展中國家也應該承擔減排義務”****為由,宣佈單方面退出《京都議定書》**。
到奧巴馬擔任總統時,為了避免國會糾葛,他以總統行政令的方式批准了《巴黎協議》。但是特朗普一當上總統,又馬上宣佈退出《巴黎協議》。拜登上台後,才又宣佈重新加入《巴黎協議》。
對於中國來説,由於中國未來碳排放的演化趨勢受多種因素影響,在中國的能源與氣候政策路徑及目標可行性方面也一直沒有達成一致的結論。不同國家有不同國家的利益考量,難以解決的公平問題導致大國之間的博弈仍然激烈。

根據中國科學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副教授段宏波在《科學》上發表的對於《巴黎協定》温控目標下中國的長期低碳轉型路徑問題的分析結果,2攝氏度升温將給中國帶來近4%的累計產出損失,高於全球2.3%的平均水平,而1.5攝氏度目標下的經濟損失則高達9.5%。
另一方面,雖然現在人們普遍認為自己生活在文明與現代社會,但從國際關係角度看,國際社會的現狀不過是部落水平。在以美國為主導的國際社會下**,戰爭減少,出現聯合國與其他國際機構,但因為缺乏國際間民主政治,聯合國往往是個擺設。**
雖然作為世界最大、最具權威和最具普遍性的全球多邊機構,聯合國在全球治理方面始終肩負着重要的責任,發揮着重要的作用。但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各地的肆虐卻暴露了聯合國在國際合作與全球治理中的短板與缺陷,聯合國全球治理能力的領導性和權威性乏善可陳。氣候變暖的問題也一樣,COP也只能起到協商與協調的作用。
氣候的變化是除了新冠疫情外的另一個百年之變,IPCC專家預測未來數十年全球各地氣候變化都將升級。1.5攝氏度的全球變暖,會增加熱浪,熱的季節增加冷的季節變短。當到達2攝氏度全球變暖使,對於農業和健康,極熱將達到嚴重的忍耐閥值。
無論政府、企業還是個人,都應該看到眼前氣候危機的真實存在。如果政府、企業和個人不能做出迅速反應,那麼將要發生的結果也是可預見的災難。但是,如果我們開始行動,那可能會有一個更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