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步履維艱,表面上是因為面對四個相互信任為零的政黨,實質是美國模式的失敗_風聞
任泽钢-2021-11-07 08:25
美國弗吉尼亞州11月2日州長選舉,共和黨在這個所謂民主黨的“藍州”贏得選舉勝利。這預示美國民主黨明年11月國會中期選舉很可能面臨失敗。
拜登在事後的評論中説,民主黨在弗吉尼亞的失利是因為人們對現實不滿,對美國將來怎麼發展心存疑慮。他説如果他的投資計劃通過的話,人民有了方向,民主黨在弗吉尼亞就可能會贏。
然而問題是,既然拜登的投資計劃對美國如此重要,為什麼拜登執政已經十個月了還未完全通過?是拜登的計劃本身有問題,還是美國政治制度本身的運作出現問題?
圍繞拜登的投資計劃,民主黨和共和黨以及民主黨內部的博弈非常激烈,這些激烈的博弈導致拜登的計劃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方式不斷地變更。簡單梳理一下,今年6月民主黨和共和黨就1.2萬億美元基礎設施計劃在參議院達成協議,但美國民主黨進步派得寸進尺,要把這1.2萬億的基建投資和囊括 家庭福利和氣候變化的3.5萬億預算案聯繫起來共同立法推動。八月,美國民主黨佔多數的眾議院通過了3.5萬億的預算案,一時間似乎民主黨進步派佔了上風。但這個3.5萬億預算案在參議院審核上遇到了大麻煩,而麻煩並非來自共和黨而是民主黨內部的温和派參議員。
美國產煤大洲西弗吉尼亞的民主黨温和派參議員曼欽為了保護本州的煤炭工業,反對拜登的清潔電力投資計劃,要求將3.5萬億的規模壓縮至1.5萬億。同時曼欽等民主黨温和派議員要求把1.2萬億的基建投資計劃和社會福利和氣候變化投資分開,但民主黨的進步派堅持要把這些議案捆綁起來。 民主黨內部的對立直接使得整個民主黨投資計劃陷入僵局。
此時拜登因為阿富汗撤軍和美國通貨膨脹持上揚等一系列不利因素而支持率急轉直下。急了的拜登希望在他前往格拉斯哥氣候大會之前在民主黨內達成協議。為此拜登在10月28日的講話中把3.5萬億投資計劃腰斬到1. 75萬億,但曼欽等仍然表示不予支持。
針對拜登執政上的舉步維艱,華爾街日報發表了一篇評論,文章説今天的民主黨實際上是兩個政黨:以參議員桑德斯為代表的進步主義派和以參議員曼欽為代表的温和派。雙方在國會的力量和影響力不差上下。這兩派有不同的議程和政策則重點,進步派桑德斯公開表示自己是一個社會主義者,進步派的四人小隊第一要務是要向大公司和富人徵收更多的税,推出更多的福利計劃和更激進的環保計劃。
共和黨同樣也分成兩塊。傳統意義的共和黨仍然希望通過傳統渠道推進議程,但這種老派共和黨受到新興的以民粹主義和民族主義為標誌的特朗普共和黨的挑戰。目前温和的民主黨人和傳統的共和黨人都不再能控制局面,當下拜登政府更像是一個由多個沒有超過半數的政黨組成的少數黨聯合政府。拜登實際上面對的是四個互相之間信任為零的政黨而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由民主黨和共和黨兩大政黨主導的美國政治結構。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華爾街日報的另一篇文章試圖從美國民眾的基本信仰和身份認同這個角度來做出解答。
美國人的基本信仰和身份認同是什麼?在過去的 12 年裏,美國公共宗教研究所和布魯金斯學會每年對此聯手進行調查。新近發表的本年度調查提供了許多新穎和獨到的發現。
大約 43% 的美國人和 63% 的共和黨人認為非基督徒不是“真正的美國人”。62% 的共和黨人表示,真正的美國人必須出生在美國。56% 的美國人和 78% 的共和黨人認為真正的美國人必須相信上帝。
只有 29% 的共和黨人認為 自1950 年代以來,美國的文化和生活方式變得更好。80% 的共和黨人表示,美國有失去其文化和國家特徵的危險,79% 的共和黨人認為需要保護美國人的生活方式免受外國影響。超過一半的共和黨人表示,最近幾十年來,他們經常覺得自己是美國這個國家裏的外來人,陌生人。
對移民的態度是共和黨和民主黨的重大分歧點。82% 的民主黨人認為移民為美國到來的高端人才和大量勞動力使美國更加強大,持相同看法的共和黨人只有 32%, 65% 的共和黨人認為移民是一種負擔,從美國公民那裏奪走工作、住房和醫療保健。71% 的共和黨人認為,移民削弱了美國社會的價值觀。
然而不要以為民主黨鐵板一塊的支持移民和信仰的多元化和世俗化。調查發現民主黨人中持保守派觀點人的要比共和黨人中持進步開放觀點的人多。就真正的美國人標準而言,45% 的民主黨人認為必須相信上帝,43% 的民主黨人認同要出生在美國。33% 的民主黨人表示美國有失去其文化特徵的危險,37% 的民主黨人認為需要保護美國人的生活方式免受外國影響。
這項調查直擊美國社會凝聚力最根本的問題,既什麼是美國人,成為美國人的標準,美國應該如何面對移民,美國如何維護和發揚美國的價值觀和美國文化。這些問題浮上水面表示美國社會的撕裂已經相當嚴重,解釋了2020年美國大選為何如此激烈。因為大約一半的美國人不認為另一半美國人是真正的美國人,而是搶美國人工作和福利的小偷和騙子。這也解釋了為何很多非美國出生的支持特朗普的華人,一時間竭力的證明和宣傳自己皈依了基督教。
美國為什麼從一個種族大熔爐變成一個種族分裂和意識形態對立的社會? 美國1980年代後執行的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與之大有關係。里根主義鼓吹小政府,實行投資和貿易的自由化,美國資本全球投資,建立國際性的生產採購,服務外包體系。美國製造業隨之萎縮,美國經濟脱實向虛,股市和房地產的急劇膨脹使得財富向極小部分的富人集中。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很多所謂的紅脖子,成為美國經濟金融化的犧牲品。
作為美國社會的左翼,美國民主黨進步派一貫反對美國金融資本的一枝獨大,他們發起佔領華爾街運動,綠色環保運動,反對伊拉克戰爭,解救阿桑奇。但總的來説美國左翼的影響遠遠不及右翼特朗普共和黨的影響。
特朗普反對全球化,打出美國第一的旗號。特朗普把支持金融資本和全球化的民主黨温和派和共和黨建制派稱為金融資本的掮客,攻擊民主黨進步派為社會主義者,而把他自己打扮成上帝挑選的領袖來帶領美國大眾重建美國。
特朗普輸掉了2020年大選,但特朗普現象的基礎仍然存在。下面這篇刊登在華爾街日報,並在澳大利亞人報轉載的諷刺拜登的文章,展現了美國和西方保守勢力的強大,而且這種保守勢力以為下層人民請命的方式出現,更具有鼓動力。下面是這篇文章的幾個選段:“在過去的 50 年裏,美國和整個西方發生了一場社會革命,在這場革命中,左派,他們曾經代表弱勢羣體,幾乎完全控制了社會上層建築。”這裏的上層建築指大學,媒體,推特,臉書等數字平台,好萊塢等等。
文章接着説“民主黨領導人,支持進步主義的學術屆、企業屆和媒體大亨們就是這樣一羣人,他們受到優越的教育、與全球各國的精英組成強大的關係網,他們博學又佔據道德高地。他們現在成為主人。如同羅馬貴族、專制君主和極權暴君,享有凌駕法律的特權。”
“在COP26氣候峯會上,這些精英的特權得到充分展示。政客、跨國公司CEO和環保組織領導人頻繁地發出各種嚴厲的警告,要求人們為了拯救地球必須做出犧牲。然而大眾已經見證了虛偽,拜登總統帶領 85 輛大排量汽車穿越羅馬,前往梵蒂岡去和教皇弗朗西斯鄭重承諾抗擊“氣候危機。還有,成千上萬的精英飛入格拉斯哥,他們在深秋的格拉斯哥住在温暖和燈火通明的酒店享用着一系列精心製作的食物,在人類會議歷史上,從未有過這麼多的人為這麼少的人熏製這麼多的鮭魚。”
“夥計們,我們都有這種義務——對我們的孩子和我們的孫子孫女的義務,” 拜登先生上週在談到氣候危機時説。但是這些詞需要仔細解析。在進步主義的辭典中,人稱代詞在不同的語境下是可以互換的,拜登所説的 “我們” 其實是指你們,包括那些失業的阿巴拉契亞州煤礦工人和需要支付大量取暖費的住在寒冷的中西部地區的家庭,你們要為應對氣候變化而掏腰包付費。”
從這篇文章進一步思考,根本還是資本主義模式不對,西方二戰後一時展現出的中產階級快速發展是西方普世價值體系的錨。這個錨的最重要基礎是西方殖民積累和市場技術優勢。但到了全球化時代,資本在新自由主義的扶持下已經出現了要脱離美國這個軀殼的地步,資本的狂野擴張必然和廣大的美國中下層人民的利益相對立,甚至和美國的國家利益對立。
按理説各國政府應該合作修理金融資本和壟斷寡頭,然而西方政治勢力都把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神聖化,都不想從根本上動搖金融資本主義的根基。在社會動盪,民心不滿的時候,美國政客們的對策要麼是利用美元的世界貨幣地位,濫發鈔票,希望靠大水漫灌的經濟刺激和以鄰為壑的轉嫁危機來渡過難關,要麼通過對抗中國轉移老百姓對社會弊病的關注,希望靠壓垮中國來繼續維護美國霸權。
然而沒有製造業的支撐,濫發貨幣支撐起來的大基建勢必引起通貨膨脹。在內部矛盾尖鋭的情況下,對外樹敵也未必能渡過內部的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