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躲過槍聲啊_風聞

文|內幕君

1883年，光緒九年的秋天，大清首富胡雪巖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狽。

杭州的街頭巷尾，交織傳遞着首富要破產了的小道消息。

聽到風聲後，大家都跑去取錢，他的錢莊每天都會來很多客户，像罐頭擠滿沙丁魚。

胡首富在生絲生意上虧了一大筆錢，根據史料記載，“家資去半”，加上國內爆發嚴重的金融危機，銀根很緊，集團資金鍊確實遇到了問題。

但怎麼説也是大清商界扛把子，不至於要破產。

可問題是，胡氏集團要完犢子了的消息盛傳後，胡家位於杭州的錢莊先被擠兑，緊跟着，擠兑潮蔓延至集團旗下所有錢莊。

本來吧，你取走一片雪花，他放進去一片雪花，世界還是平衡的。

現在每個人都來取，結果只能是雪崩了。

2014年年中賈躍亭出國，好幾個月都沒回來，引發外界種種猜測，老賈給樂視人發郵件打氣説：

謠言是打敗不了一個公司的。

後來的我們知道，謠言確實沒有打敗樂視，打敗他們的是夢想。

但狗蛋説，那是因為樂視活得不夠久：

不知道槍能殺人，槍聲也能殺人。

1

1997年前後，陳啓源買下一款中草藥植物洗髮配方，隨後推出霸王果酸首烏、皂角首烏洗髮露，那時候狗蛋頭髮還濃密，和大多數人一樣，常用潘婷、海飛絲。

多年之後，成龍大哥一聲“Duang”，帶火了霸王。電視廣告裏大哥搖着一棵小樹苗，落葉蕭蕭下，説“頭髮有問題，就像這棵樹”，並撩撥着他那不加特技的頭髮給大家安利：

霸王防脱，頭髮烏黑濃密。

這個廣告，一度讓中國男人們，包括英年早禿的狗蛋心潮澎湃，也讓陳啓源身家澎湃。霸王2009年上市被稱“中草藥第一股”，巔峯時期市值逼近200億港元。

腰包鼓了的陳老闆學人家賣涼茶，四處講他們老陳家是中醫世家，為此他努力把血脈往回追溯了1500年，説自己是陳朝開國皇帝陳霸先的後人，祖輩們繼承了一些醫術。

並在霸王官網裏寫到：據陳氏族譜記載，陳氏家族歷代行醫，熟諳各種中草藥的藥性，摸索出一套中草藥養髮的祖傳秘方……

所指族譜是廣東羅定市華石鎮三屋村的陳氏族譜，2006年修訂，陳啓源贊助了5.7萬元。

想到10年前他買下的中草藥方，是他妻子就職過的中科院華南植物研究所發明的，狗蛋就特別凌亂，總懷疑陳霸先的後人在中科院。

霸王上市第二年，港媒《壹週刊》爆料霸王兩款洗髮水含致癌物二惡烷，含量到了危險邊緣，霸王由此陷入“致癌風波”，年年虧損。到2016年打贏跟《壹週刊》的官司，已經累計虧損了16.65億。

贏下官司後也沒扭轉頹勢。到現在，這個曾經的“中草藥第一股”，市值僅剩不到3億港元。

零售業的人告訴媒體，二惡烷事件後，霸王跟渠道商説話都挺不直腰桿。真真假假的“中醫世家”的故事很難再講下去。

而在客户眼裏，霸王活着，其實它已經死了。

現在的霸王就跟它們後來代言人的名字一樣:

毛不易。

2

霸王當年索賠額是5.6億港元，被告誹謗的《壹週刊》最後被判賠：

300萬港元。

香港高等法院的法官認為，賠償額不能定得太高，不然就妨礙言論自由了。

狗蛋説，138年前，要是沒有那些在街巷自由飄蕩的小道消息，胡首富不會那麼快倒下。

破產的消息驚動廟堂，下來一道旨，讓左宗棠去追剿胡雪巖欠款。

是槍聲提前震垮了大清首屈一指的紅頂商人。

現在的地產商最怕的，也是那樣的槍聲：

沒有人看見你中彈，但都覺得是你中彈了，因為槍響了。

11月2日凌晨2點24分，某福建房企的員工在個人微博發了一篇長文，替公司目前的處境感到不平。這位地產人在文中説到：

找到一點利空的小道消息，即使消息是假的也要抓住理由提前收貸。都想着不要做最後一個跑路的人，管你企業是死是活。

“隨着恒大和多家房企不斷爆雷，民營房企利空不斷”，金融機構要求他們公司提前還款，給的説法是：

你是民企，我怕做你倒下的最後一個債權人。

在那條微博底下，點贊最高的7條評論，都是為陽光城打氣的。

黑天鵝一隻接一隻降落，現在的地產行業，陷入前所未有的猜疑鏈中，信心和信任雙雙負循環。

張麻子跟師爺説，人們不願意相信一個土匪的名字叫牧之，人們更願意相信叫麻子，人們特別願意相信，他的臉上應該就他媽長着麻子。

現在的民營房企，就是那麼個應該長着麻子的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裁員、債務違約、降價、理財逾期，任何一方面的一個小道消息，都可能是把他們捲進去的旋渦。

最近個把月，已有花樣年、新力、當代置業、陽光城、佳兆業等多家百強房企，因各種問題負面纏身。

狗蛋説，企業本身或多或少都存在問題，過去就像雜質沉水底沒啥事，現在一點動作，分分鐘就能攪得渾濁。

11月4日，郭英成代表佳兆業發聲：給我們時間，有能力和辦法償還。

那天，佳兆業總部擠滿了來討説法的投資人，有些是所投理財產品到期，佳兆業沒能償還的，有些是還沒到期擔心還不上的。

他們中不少人和外界一樣，都看到了流傳的一張微信聊天截圖，主要説了幾點：

一是佳兆業理財產品逾期，還沒到期的也不容樂觀；

二是佳兆業流動性出現問題；

三是佳兆業資產還比較優質，正在賣。

這個小道消息爆出的多數後來被證實，不算謠言。對佳兆業來説，危險被提前暴露，用時間換空間的籌碼就少了很多。

比如，正在談項目買賣，本來能賣500億，現在輿論危機場已經形成，接盤方自然會壓價：

小老弟，依我看就400億啦。

霸王出事後在渠道商那挺不直腰桿，記者就這事求證相關負責人，對方沒正面回答，只説了一句：

這就是商業。

3

11月4日港股收盤，佳兆業集團、佳兆業美好、佳兆業健康、佳兆業資本，四個上市平台最少的跌去11%，最高跌去19%。

用狗蛋的話説：組團焦綠。

同一天，網傳"世茂與陸家嘴信託談延期"消息，也讓世茂集團下跌13.26%。

世茂集團緊急發公告澄清，表示目前世茂集團與陸家嘴信託合作正常，以前也沒有過逾期或面臨延期償付事項。同時，他們提醒投資者:

市場波動頻繁期間，切勿輕易根據虛假消息作投資判斷。

地產行業已過陣痛期，如今處於爆發性持續疼痛，資本市場的神經特別脆弱，幾家房企出事，整個行業連坐。

一塊石頭砸出的波瀾，最後可能醖釀成滔天巨浪。

兩個月前，某30強房企因一條小道消息，快到手的14億貸款直接涼涼，公司股價瀉了好一陣。

據説老闆很生氣，一定要追究造謠者。

借新還舊是房企的慣用方式，現在各種通道都在不同程度收貸，被利空消息影響到融資，等同於斷糧。與此同時，利空消息也會傳導到項目銷售端，進而影響去化，影響現金流。

可以説，房企們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任何一點利空，都可能成為他們無法承受的最後一根稻草。

4

狗蛋在想，如果胡首富的錢莊沒有發生擠兑潮，是不是還能重新來過？

狗蛋忘了，個人的命運得充分考慮歷史的進程。

前不久，有法拉第中國公司的前員工收到被拖欠的2019年薪資，大家都不敢相信，老賈竟然開始還錢了。

新能源真是一個好故事，資本總是忍不住聽你一講再講，比陳啓源的祖傳秘方好使。

而儘管地產行業的故事同樣不再動聽，但誰又想提前出局呢？

眼下，還得先躲過槍聲。

然後想想，能不能在元宇宙裏攬點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