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科大徐：我想辭職開面館，我媽不讓_風聞

　　如果哪天哪個不開眼的患者把他錘一頓，他就要去開自己的麪館了，這是他的底線。

　　撰文 | 田棟樑

　　微博科普醫生“急診科的大徐”，是清華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急診科醫生徐海軍，他有一個夢想：辭職之後開一家麪館，但是他的媽媽並不支持他。

　　“不行，就是不行。”他媽媽説。

　　大徐醫生的媽媽並不是不支持他辭職，而是不支持他開面館。“我媽説做生意要有魄力，還有就是我太善良了，做生意掙不到錢。”

　　大徐醫生問：“那我不當醫生了幹啥？”

　　他媽媽説：“我養你，都養了二十幾年了，再養幾年怕啥。”

　　但大徐醫生就想開一家麪館。談起自己的麪館，大徐醫生有些眉飛色舞，在他的想象中，他的麪館已經經歷了好幾個版本的升級。

　　最初，大徐醫生想開的只是一家普通的麪館，唯一的特點就是味道標準化。對於從沒接受過廚藝培訓的大徐醫生，要做到味道標準化，他的方法是用方便麪的調料包做麪湯，麪湯是面的靈魂。“你想吃紅燒牛肉麪就放紅燒牛肉調料包，你想吃老壇酸菜面就放老壇酸菜調料包，這樣既簡單，味道也標準化，不管誰掌勺，味道都一樣。”

　　後來他的想法有所升級了，麪館還是麪館，但在麪館的風格上他有了更多想法。喝水茶杯要用搪瓷缸子，上面一定要有磕碰的痕跡，水壺要用木塞的暖瓶，上菜的盤子要用那種鋁製的老式飯盒，店裏的垃圾桶要用痰盂，服務員的服裝也要有年代感，上面要印着勞動先進者等字樣，店裏的電視機都要是過去那種黑白電視，循環播放葫蘆娃、舒克貝塔等懷舊動畫。

　　走進他的麪館，就像一下穿越到了上世紀80十年代。而且在店門口還要支兩個攤位，一邊僱個大爺炸爆米花，得是那種老式手搖鋼爐的，另一邊僱個大媽做棉花糖。

　　現在，大徐醫生對面館又有了新的想法。“還是要回歸本質，就做泡麪，蒐羅全世界的方便麪品種，裝修風格還是懷舊風，客人可以選擇坐着吃、站着吃和蹲着吃，這樣可以享受不同的折扣。”

　　自從有了開一家麪館的想法之後，大徐醫生把很多關於過去的記憶都濃縮進了麪館裏，這個麪館已經成為了他的精神支柱和解壓方式，“沒事的時候，我就想自己的麪館，工作上受到挫折的時候，這個麪館就是我繼續當醫生的一個奔頭，對，我得攢錢，然後去開個麪館。”

　　大徐醫生還希望自己的麪館能有“深夜食堂”的感覺，加完班後深夜走進大徐醫生面館，除了吃碗麪外，也可以和大徐醫生聊一聊，如果你覺得活着很累，聽大徐醫生給你講一講他做醫生時見過的那些悲歡離合。

　　大徐醫生關於麪館的夢想，不僅只存在於他的想象中，還存在於他的網絡購物車裏。購物車裏放了很多他蒐羅的能承載他記憶的物件，哪天他決定要開面館了，直接下單就可以了。

　　但在開面館的夢想之前，大徐醫生的夢想是做一名醫生。

　　在大徐醫生上初中的時候，他的外公去世了，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外公是因什麼病去世的，他只知道那時候外公肚子疼，大人説是膽囊炎，後來就去世了。“小時候外公對我特別好，可能從那時候起，我就想做醫生。”

　　後來堅定他做醫生想法的，是他的父親因結腸癌去世，當時他已經上了醫學院，但還沒有畢業。大徐醫生的父親是一名軍人，他從小就很崇拜父親，父親去世後，他感到很多依靠沒了，甚至產生了厭學的念頭。但在他父親彌留之時，他答應了父親三件事：好好上學，照顧好母親，畢業之後做醫生。

　　但畢業之後他還是走了一些彎路，才實現了做醫生的夢想。他先在衞生局待了幾年，領導對他還很賞識，後來他去了急救中心，從急救中心又轉到了清華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急診科。

　　做了醫生之後，他也感受到了做醫生的價值和意義，尤其是做急救醫生，有時候救一個人就是救了一個家庭，因為每個生命背後都有一個家庭。對此他也深有體會，他父親去世後，他感覺整個家庭都垮了。他父親去世那天是中秋節，至今他家都不過中秋節。

　　大徐醫生給病人最多的勸告就是戒煙，“前幾天遇到一個50多歲的腦梗患者，他跟我説他還要抱孫子呢，我説那你得把煙戒了，抱孫子和帶孫子是兩個概念。”但勸成功的不多，大徐醫生也知道，戒煙挺難的。

　　雖然才30多歲，做醫生還不滿10年，但大徐醫生現在想自己麪館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他覺得自己已經有職業倦怠了，他的倦怠感主要來自病人家屬。

　　不是醫患溝通的問題，以前的大徐醫生還是個文藝青年，看電影只看文藝片，聽歌聽搖滾，流行歌曲從來不聽。但做了醫生後，為了能和患者家屬順暢的溝通，他説自己變得越來越俗了，他開始刷各種短視頻平台，還去看大媽們跳廣場舞。

　　他的倦怠來自於一些難以把控的事情。比如有些老頭老太太來看病，可能他們一點事兒都沒有，就是為了試探一下子女對他們有沒有心，這時候作為醫生就要考慮的特別複雜。“北京話叫矯情，這是我特別討厭的。”

　　最近大徐醫生在微博分享了一個病例，夜班遇到一個腎功能衰竭的患者，他告訴家屬病人病情很重，心臟也不好，不透析的話活不了幾天，但家屬表示不治療了，回家等死。但第二天早上家屬帶着患者又回來了，患者喘憋，進而心臟驟停，搶救過來之後，家屬不承認此前放棄治療的事兒，要求各種搶救措施全用上，並且説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還好值班醫生找出了他寫的這個患者的病歷以及家屬的簽字。

　　對於每天的醫療工作，大徐醫生也越來越有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對醫生來説，誤診誤治可能是職業生涯中在所難免的事情，但對於急診科醫生來説，誤診誤治的後果可能要嚴重的多，大徐醫生很擔心，這樣的事有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近些年來，國內頻頻發生的殺醫、傷醫事件，也對大徐醫生從醫的信念打擊很大。“如果我遇到一個這樣的事兒，我可能就接受不了，發生在我身上，或者發生在我身邊，我都接受不了，有可能我就要離開這個行業了。”

　　大徐醫生的媽媽和妻子也都支持他，如果工作做的不開心了，就換一個，只是媽媽不同意他去開面館。妻子雖然支持他實現自己的這個夢想，但對他開面館的前景並不看好，認為肯定會賠錢。

　　他的同事對他想開面館這事兒都持以積極的態度，好幾個同事都願意入股。但是這兩年因為新冠疫情的原因，好多餐館都開不下去了，這對大徐醫生想開面館的夢想，也是一個沉重打擊。

　　大徐醫生的妻子建議他辭職之後，去開個中醫養生館，肯定很受歡迎很火，會掙大錢。但大徐醫生堅決不同意，他説這不符合他的人設，因為他不信中醫。

　　對於辭職後不開面館的出路，大徐醫生認為自己可以去做急救科普培訓，現在每個月他都會被邀請去做急救培訓，培訓用的模擬人、AED等設備都是他自己買的。他平時外出時也都會習慣性的帶上AED，因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用上了呢，這可是能救命的東西。

　　但大徐醫生還是堅信自己開面館的夢想一定會實現，只是時間的問題，他不想盲目的去幹，而是在等待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如果現在去開，他知道肯定會賠本。

　　但有些事也會加速他這個夢想的實現。比如哪天哪個不開眼的患者把他錘一頓，他就要去開自己的麪館了，這是他的底線。“因為我背後也有一個家庭，我也有家人，我得活下去，哪怕我掙得少一點，能基本維持生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