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巴巴“公關天團”，二審敗訴財經媒體人李曉曄_風聞

又是一年雙十一。

不過，與往日的火熱盛況不同，今年的雙十一安靜得連一點水花都沒有，淘寶天貓流量下滑，直接連數據都不公佈了。

更讓他們糟心的是，阿里巴巴“公關天團”鎩羽而歸，天眼查顯示，其二審再次敗訴野馬財經創始人李曉曄。

來源：天眼查APP

去年11月起，野馬財經及創始人李曉曄，陸續向北京互聯網法院提起四個名譽侵權訴訟，分別起訴了2017年罵戰的核心人物：阿里巴巴集團市場公關委員會總經理、阿里巴巴董事會主席助理顏喬；阿里巴巴集團公關總監顧建兵；菜鳥網絡公關總監牛智敬；阿里巴巴1688公關負責人胡辰。

上訴案件除顏喬案還在進程中，其餘案件均一審判處刪除侵權內容、公開賠禮道歉、賠款不等。因為不服一審判決，顧建兵、胡辰等提起了二審。

近日，據易簡財經瞭解，顧建兵案、牛智敬案均二審維持原判，胡辰案二審法院主持調解，以胡辰向野馬財經書面致歉結案。

自媒體反訴阿里公關天團勝訴

顧建兵一案，一審法院北京互聯網法院6月15日判決，顧建兵立即刪除涉案微信朋友圈，並在朋友圈向李曉曄賠禮道歉，並且賠償李曉曄律師費和公證費2000元。致歉聲明內容需經法院核准，持續保留24小時，如顧建兵拒不履行該義務，法院將選擇一家全國公開發行的報刊公佈本判決的主要內容，費用由顧建兵負擔。顧建兵上訴至北京市第四中級人民法院，但被二審10月28日駁回，維持原判。這也成為了終審裁決。

胡辰案，一審判決其需要在當初謾罵的“電商中心互聯網+媒體”的500人微信羣內公開向野馬財經致歉，但其以羣已經解散為名，不具備執行條件向法院提起上訴。二審法院主持調解，最終以胡辰向野馬財經書面致歉結案。

值得注意的是，野馬財經起訴的顧建兵、牛智敬均是野馬財經創始人李曉曄的前同事，顧建兵為其《21世紀經濟報道》的同事，牛智敬則是她《第一財經日報》的同事。也就是説，這場新媒體與企業的對陣，是一場熟人之間的較量。

在庭審直播中，阿里聘請的律師曾提出了案件已經超過訴訟時效、認為自媒體應該對負面評價有一定容忍度的辯護意見。但是法院已經在胡辰和顧建兵案中，明確了名譽侵犯沒有消除影響之前是不受訴訟時效的影響。言論自由應該有度，言論存在不當之處，法院支持賠禮道歉，以及賠償維權合理支出的訴訟請求。”

而且，法官在庭審直播中當庭要求阿里代理律師回去給公關普法，公關代表企業的形象，朋友圈罵人不文明，要負法律責任。

這一判決無疑也給阿里巴巴這樣有着龐大公關部的巨頭企業敲響了警鐘：在面對輿論的合理質疑時，不能依仗自己體量龐大，肆意妄為。否則，最終可能會面臨向自媒體公開賠禮道歉、賠錢的尷尬局面。

當時阿里投資的多家媒體參與並有傾向性的報道了這一場罵戰。對此，李曉曄提到：“對於這些和阿里有股權關係的媒體也在考慮起訴，因為有一些報道的標題和措辭實在是太過分了。”

此前，據工商資料顯示，阿里巴巴投資的傳媒類公司有93家。隨着發改委《市場準入負面清單（2021年版）》徵求意見出台，提到了非公有資本不得從事新聞採編播發業務等內容。阿里巴巴也開始撤出媒體。據報道，阿里和螞蟻已經分別清倉了芒果超媒和財新傳媒的股份。

一篇文章引發的“血案”

野馬財經與阿里巴巴的恩怨還要追溯到2017年8月。

彼時，錘子科技宣佈完成10億元融資。錘子科技早期投資人、紫輝創投創始合夥人鄭剛卻在朋友圈裏説道：“（錘子）差點被阿里巴巴害死！！明知道創業公司拖不起，前前後後弄了半年，最後説不！要是不是紫輝的堅持，你怎麼在陌陌上賺了10億美元！！”

隨後，多家媒體對此進行跟蹤報道。

李曉曄創辦的野馬財經旗下公眾號金融街偵探，在2017年8月9日刊發了《阿里式投資：錘子僥倖生還，無界難逃一死，還有多少創業公司入了這個坑？》。作者聯繫了鄭剛本人，還挖掘出了錘子科技把股權質押給了阿里巴巴，以至於不能再與其它機構進行融資的內幕。譴責了阿里巴巴不信守商業承諾的行為，並且還提到了阿里巴巴廣泛宣傳過要投資的媒體項目——無界傳媒和封面新聞，最終投資款也沒有到位。

文章發佈當晚，阿里系“公關天團”將矛頭對準野馬財經創始人李曉曄，在朋友圈及多個微信羣中對李曉曄和野馬財經進行了侮辱性的謾罵。

阿里公關天團“團戰”野馬財經一事成為了當時媒體圈和公關圈的談資，當大家都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的時候，新一季的劇情開始上演。

雙方通過法律維權

事件發生7個月之後，野馬財經在引入投資盡調的時候，意外發現被阿里巴巴在杭州市濱江區起訴了。但是卻被採用了傳票公告送達、缺席開庭的方式，後來該案歷經一審、二審、再審，法院以措辭不妥為由，裁決金融街偵探刪除《阿里式投資：錘子僥倖生還，無界難逃一死，還有多少創業公司入了這個坑？》一文，但不需要公開致歉。

她提到，“因為案件被公告送達、缺席開庭等問題，野馬財經當時不知道被起訴了，就把錄音從錄音筆上移動到了電腦上，7個月之後得知被起訴開始應訴發現，這些都成了無效證據，讓我們在證據方面非常被動，已經委託律師申請抗訴，已經被杭州市人民檢察院受理了。”

在阿里的大本營把官司打成這個結果，很多同行認為李曉曄已經雖敗猶榮。但李曉曄仍然認為吃了大虧，她説：“雖然阿里索賠100萬的訴訟請求被法院駁回了，但是因為請專業律師打官司，以及我們自己團隊、律師團隊、證人等多次往返杭州的差旅等費用，加起來就近20萬。而且，因為這篇寫鄭剛炮轟阿里投資的文章，在打官司期間，阿里還反覆向騰訊和有關部門舉報，最終導致金融街偵探被封號，整個公眾號的內容、運營團隊解散，一幫公關把事情做絕了。”

於是，野馬財經和李曉曄選擇在北京互聯網法院，反訴當初在朋友圈、微信羣裏進行謾罵的阿里公關們。

據易簡財經瞭解，目前，野馬財經和李曉曄已經贏了4個案子中的3個，僅剩顏喬案尚未出結果。

大公司也應受到公眾監督

被“阿里系”公司施壓的自媒體，並非只有野馬財經。

2019年10月，自媒體金角財經發布文章提到螞蟻集團旗下的“相互寶”的費用暴漲了很多，並且存在騙保的可能；有被“相互寶”拒賠的人員或家屬稱，“相互寶”理賠艱難等問題。

2020年5月，螞蟻集團旗下公司以名譽權糾紛為由起訴金角財經，要求金角財經刪文、道歉、賠償200萬經濟損失。

2020年4月，自媒體“觀點”質疑“相互寶”，同樣遭到螞蟻集團的起訴，要求“觀點”刪文、道歉、並索賠200萬。

金角財經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提到，“在廣州互聯網法院通過立案那幾分鐘內，一股讓人驚訝的輿論動員能力，將數百篇起訴金角財經的稿件，瞬間鋪滿了互聯網。其中不乏只有原告與被告才能看得到的，法院後台的截圖。而這200多家媒體異口同聲説金角財經的稿件為“失實報道”。我當時的理解是這起案子已經不是輸贏的問題，而是一個“殺雞儆猴”式的標誌。有200多家媒體在等待着把我們失實、造謠的消息散發出去，足以説明這不是個輸贏問題。所以我們也覺得沒什麼好怕的，很快就找律師積極應對了。”

據工商資料數據，阿里巴巴投資的傳媒類公司有93家（包括最近剛清倉的芒果超媒和財新）。除此之外，通過廣告與各類合作，阿里巴巴也與國內眾多媒體保持着良好的關係。

至於“不聽話”的自媒體，阿里方面也摸索出一套對付方式，公關團戰+起訴+鉅額索賠+輿論引導。

不過，自從螞蟻集團上市被暫停以來，事情正在起變化。

2021年3月，廣州互聯網法院一審判決認為金角財經沒有侵權，駁回螞蟻集團的全部訴訟請求，並要求螞蟻承擔案件受理費10100元。螞蟻不服提出了上訴，目前尚未有終審判決。

野馬財經反訴“阿里公關天團”的案件，也在北京互聯網法院、北京市第四中級人民法院一審、二審勝訴，曾經污言穢語辱罵野馬財經和李曉曄的公關們不僅需要公開賠禮道歉，還需要賠償合理的訴訟開支2000元。

這些無疑都向外界傳達了一個信號——像阿里這樣的大公司也應該接受輿論的合理監督，不能依仗龐大的體量恣意妄為。

而阿里也對這種變化嗅覺靈敏，此前螞蟻提起的另一起“觀點”自媒體侵犯名譽權的案件，本來已經開過庭，在等待判決的時候，螞蟻主動向法院提起撤訴申請。

“野馬財經和金角財經的勝訴是個明確的信號”李曉曄説，過去“阿里系”公司在杭州打的名譽侵權官司，只有主動撤訴的，沒有敗訴的紀錄。但是，在北京和廣州現在有了敗訴案例，這説明阿里這套對付自媒體“打”的方式開始失靈了。

雖然時間、精力、金錢上的代價巨大，但李曉曄認為這場耗時4年的訴訟戰對自身和行業而言都是有意義的。

她提到，阿里巴巴體系內有眾多上市公司，這些公司都是公眾公司，有責任和義務接受公眾監督，失去監督的公司是很可怕的，大公司作惡的危害遠比小公司深遠。

盧樺説，阿里整個體系與生態，包括螞蟻，早已是一個滲透到社會各方面的龐然大物，來自公眾的社會監督是很重要的手段，對於自媒體提出的質疑，存在的問題，阿里應以開放與溝通態度，作出回應或解釋，有利於其變得更好。但當阿里把這種關係視為博弈與戰鬥，用訴訟應對，就顯得殺氣騰騰了。

野馬財經和金角財經等自媒體紛紛通過法律手段維護自身權力，也給眾多像阿里這樣的大公司上了一課。大公司採用簡單、粗暴的法務+公關的方式在這個傳播時代行不通了，如果不佔理，還有可能給公司品牌帶來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