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開朗的女孩走了,留下6頁日記_風聞
已注销用户-中国政经第一刊2021-11-13 13:40

作者 | 南風窗高級記者 肖瑤
一對父母,親手找到了自己女兒的屍體。
那是在10月29日上午,每天十幾個小時尋找着女兒的劉兵和張霞夫婦,終於在四川省瀘州市合江縣赤水橋附近的一截江段邊上,他們找到了失蹤5天的女兒——一具渾身浮腫、泡白的軀體,漂浮在河面上。
女兒小悦念初二,還有一個多月才滿14歲。警方初步調查的結論是:排除刑事案件可能。

發現小悦屍體的河灘
其實早在女兒失蹤那天(24日),在派出所裏,夫婦倆見到了小悦的班主任牟老師,還有半個月前被他沒收的小悦的手機,以及一沓6頁日記,從10月8日記到16日,“現在看來,就是遺書了。”劉兵説。
他們接受了女兒自殺的事實。
遺書裏,一個夫婦倆完全不認識的女兒浮出水面。小悦傾訴道,進入初中後,自己的快樂更少了,對於結束生命這件事,“漸漸地想要速戰速決了”,她想去到天上,“在那裏陪齊天大聖了,就不再回來了”。
女兒究竟為何去死?把“遺書”裏的每一個字拆開來分析、研究,在四五個不吃不喝的日夜,劉兵和張霞依然找不到答案——他們相處了14年的親生女兒,和那個投河自盡的小悦,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11月初,合江正在緩慢入冬,寒氣像幽靈一樣遊蕩在四川盆地。3日中午,在一家臨江的家常菜館,南風窗記者第一次見到了劉兵與張霞,這頓午飯,也是夫婦倆這四天以來進食的第一頓飯。
夫婦倆都瘦小得厲害,是人羣裏很難被注意到的體型,張霞的眼眶隨時隨地準備泛紅,劉兵看上去要相對冷靜些。不過,很多話説到一半他就説不下去,“你要是當了父母,就會曉得的。”

劉兵又走了一遍在江邊尋找女兒的路
11月11日,小悦被送到了筆架山殯儀館,在這之前,她一直被放在縣殯儀館,一天花費380元,劉兵幾乎每天都要去一趟,“看看她”。張霞給女兒買了新衣服和鞋子,一直放在那兒。
1
水面上的女兒
對於夫婦倆來説,發現女兒的那個早晨,像一個不敢記起的夢。
當得知女兒最後出現的地方是赤水河江段後,連續四天,夫妻倆都集中在河邊找人。實際上,從第一天開始,他們就在心裏做過最壞的打算。劉兵老家有個迷信習俗:若人在河裏淹死,找不到屍首,可以放些芭蕉葉子到水裏去,人會自己浮上來的。
他們照做了。
興許是巧合,29號早晨,夫婦倆照舊四五點出門,找到了8點左右,他們在河邊遇到一個相熟的農婦,對方知道他們在找孩子,便沒有多行寒暄,繼續插秧做着活。
然而,當劉兵和張霞走到六七十米的時候,農婦忽然扯着嗓子喊起來,“這裏像是有個孩子!”劉兵回憶,“她喊的是我的小名,我就知道,不對勁。”

劉兵推測,女兒就是從這裏走下去的
劉兵與張霞幾乎是半滾半爬地走過了那幾十米路,隔着十二三米遠,看見渾濁的河面上漂着一個人頭,下面連着一副身體,穿的是女兒失蹤那天穿着的牛仔外衣、黑色運動褲,白色波鞋。
剎那間,張霞一着急,就要往河裏撲,她想去抱住女兒。雨水也是在不知覺間下大了,泥濘、雜草裹挾着女孩的屍體,陷在淤癱上。
鄉民報了警。
經鑑定,合江縣公安初步調查排除了刑事案件。
時間倒推五天,10月24日星期日,下午2點左右,劉兵開貨車送女兒去合江中學,那距離村子大概5公里路。這一去,竟成永別。
合江中學是合江縣排在第一梯隊的頂級中學,劉兵一家與多名當地人士都説,那是當地的“名校”。該校包含初高中,初中三個年級各有6個班,都屬於“科創班”,類似尖子班,由全縣小學畢業考試裏靠前的300名學生組成。
就讀於合江中學初二科創班的小悦,一直是劉兵和張霞的驕傲,放眼全村,和小悦考上同一所初中的,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合江中學校門口
10月24日那天,小悦剛到學校沒多久,2點半左右,張霞接到女兒用宿舍座機打的電話,請求媽媽為自己請一會兒假,她説自己要出學校去“拿東西”,但具體要拿什麼東西沒細説。
張霞説,“如果是重要的,我去給你拿。”那時他們以為,要跟班主任請假,會比較麻煩。
小悦遂改口説,算了來不及了,“你不要跟我們班主任打電話請假了。”
張霞沒想到,這通電話會成為母女倆的最後一次通話。
下午6點30分左右,劉兵接到小悦班主任牟老師的電話,稱小悦沒來學校,劉兵立刻意識到,女兒失蹤了。
劉兵與妻子張霞急忙趕到學校,向校方要了監控,看到小悦是在下午3點01分走出宿舍的,她兩手空空,穿着一件牛仔外套、黑色運動褲與白色運動鞋,走出學校大門後,消失不見。

就是從這户人家的監控發現的小悦行蹤
當晚,夫妻倆就徒步圍繞全縣開始尋找女兒。晚上11點左右,班主任牟老師打電話告訴劉兵,説在小悦宿舍牀上發現了一沓給母親的信,一小時後,牟老師拿到派出所來,但劉兵與張霞見到的是A4紙複印版,從10月8日到10月16日,共計9天的信件,形如日記。
看到女兒在日記裏第一頁開頭就寫“很抱歉我堅持不下去”“早在幾年前就有了這樣的想法”等句子,劉兵腦袋裏立馬“嗡”地一下,他反應過來,事情的嚴重性,也許沒有失蹤這麼簡單。
夫妻倆立刻撲出去找人,當天找了整整一個通宵。接下來的五天,他們每天早上四五點出門,凌晨一兩點回家,把兩千多平方公里的合江縣每一家餐廳、便利店、公路道路,每一處可能有公共攝像頭的地方都找了遍。
然而到了29日凌晨一點,校方才終於在赤水河邊上一户農婦家中寬帶配備的攝像頭裏,看到了小悦的身影。
那是在24號下午,小悦離開學校後的40分鐘,她隻身一人,行至赤水河邊,拐入一個細窄的石階,匿入盲區。15點41分,她從畫面中徹底消失,沒了影。

監控拍到小悦獨自行至赤水河邊公路
整整40分鐘,女孩隻身穿過城區,進入城郊公路。這期間,是怎樣的念頭在她腦海裏盤旋?劉兵和張霞不敢想象。

小悦最後兩天的日記都在重複一句話
2
陌生的女兒
“親愛的老媽:哈嘍啊!很抱歉我堅持不下去,其實早在幾年前我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但我一直在安慰我寄己,比如説:我還沒有遊、吃遍全世界嘞;我還沒有考上大學嘞;我還沒有成年嘞……但是,漸漸地,我發現這些彷彿我都無所謂了,而後我又想初中畢業以後也不遲,萬一你們不習慣了呢?就先讓你們在我初中不在家時習慣一下吧。於是我勸着自己頑強地生活到了現在。”
小悦在8號的第一篇日記裏這麼寫,透露了好幾年的輕生想法。但13年來,父母未曾察覺到女兒有半點情緒低落,那幾天,劉兵帶小悦去家背後的筆架山玩,小悦還幫爸爸打理魚塘。
根據小悦的日記,選擇赤水河似乎不是偶然,她在17日的日記裏提到自己曾到過長江邊:“我沿着江邊從新公路走到了橋下,這一路上,我看到了很多,也經歷了很多,但那水卻出奇地暖和。”
24號中午13:36分,小悦在QQ裏寫下一條説説:“時間到了,我也該走了,雖然我知道你捨不得我,但是我也還是必須走了,再見。”

下午3點左右,小悦的親姐姐小嘉看到了這條説説,但她“沒有多想”,因為妹妹經常在星期日返校前發一些類似“不想去學校”“要走了”之類的抱怨,小嘉並不覺得異常。
8號到18號的日記裏,小悦抒發了不少圍繞學習壓力的負面情緒,這個13歲的女孩用一些網絡流行詞如“鴨梨”“偶”“寄己”等,埋怨“上廁所是浪費時間,作業不會寫就睡覺是對學習的不重視……我感受到了機械化教育,就彷彿我就是一台機器,只要給了電,就要工作,還要二十四小時,無止息地工作,工作還不能出一丁點差錯。”
作為全縣最好的中學,合江中學的課程強度相對的高:初中部每天晚自習要到9點20,每週上課六天半,週日早上下課後休息半天,晚自習前必須返校。根據南風窗記者在校內走訪詢問,該作息初一也不例外。

念初二以來,小悦在QQ裏數次抱怨學習壓力
不過,一名初一年級的走讀學生告訴南風窗記者,週六、週日上課,原則上是為了讓住校生一起自習,逐漸地“走讀生也跟着一塊兒了”,這才變成外界熟知的“一週七天都有課”。
在南風窗記者採訪的5名初中部學生中,一名初一年級的女孩表示,“作業有點多,但可以接受。”一名初二6班的學生稱,對一週六天班課、每晚到九點半的晚自習“習慣了”。
在小悦父母的印象中,女兒從來沒有為學習叫過苦。由於魚塘與農活繁忙,張霞又在廠裏工作,夫妻倆平時未放太多心思在注意女兒的學習上,當然,這也因為小悦在學習方面從不讓父母操心。
小學六年,小悦似乎不怎麼費力就能次次考到全班前十,唸了初中也保持中上,在家時,劉兵和張霞沒見過小悦因為寫作業熬夜。
他們很少給女兒壓力,劉兵還常寬慰小悦:“你就算考你們班裏最後一名,放在全市也是靠前的。”
不過,約半年前,小悦表達過想走讀的請求。當時,劉兵和張霞答應她,再堅持半年,下學期,張霞的工廠工作也許可以調遷到合江縣裏來,到時候就在學校附近租房子和女兒一起住,讓女兒走讀。“她當時也説‘好’”,劉兵説。
小悦是去年讀初中才開始住校的,好巧不巧,正好被分到學校裏最大的宿舍,30來個學生一間,衞生條件似乎也不那麼好。小悦出事後,張霞在家裏又發現女兒留給自己的一頁信,提到學校宿舍,“雖然我不怕蜘蛛這些的,但這並不代表我能忍受它們從天而降到我身上,我也並不喜歡那麼小的窗,而且感覺渾身不自在。”
根據南風窗記者走訪,校內一名初三學生小笛表示,學校的確有一棟根據從前某體育活動中心改裝的宿舍樓,名叫“慎思樓”,最多時住着30多名學生。
小笛初一初二時在大宿舍住過,她回憶説,“不僅有蟑螂,老鼠都有。”冬天洗澡沒有熱水器,只有生活老師自己燒的水,而且她那時所用的洗澡間還是沒有隔板的大澡堂。
姐姐小嘉有一次聽到小悦抱怨過宿舍,她的牀位在一個靠門的位子,“她不喜歡牀鋪對着門上方的透風窗,説自己換衣服什麼的都容易被外面看到。”小嘉告訴南風窗記者。
在9號的日記裏,小悦表示,入秋以來,她每晚都要對自己説:“有什麼可難過的,不過就是一些人,一件事而已,為它們落淚,值得嗎?……但那一些人與那些事真的毀了我太多的温柔。”
“那些人”“那些事”指的究竟是什麼?這成為小悦父母永遠無法追問的事。
他們對女兒負面情緒的瞭解,不過是隻言片語。小悦與班主任似乎不對付,在姐姐小嘉給出的一張聊天記錄裏,三月份,小悦曾抱怨過班主任,“對他無語”。

小悦與姐姐的聊天記錄
10月8日,小悦的手機被老師沒收,那是劉兵給小悦買的一款200多塊的按鍵“老人機”。10月22日放月假,回家後的小悦告訴劉兵,手機被收了,劉兵就要打班主任的電話,但小悦反對:“你千萬不要和我們老師打電話,我和他交流不下去。”

小悦2021年10月8日的日記
劉兵現在想起有點後悔,“當時要是打電話問問,説不定能多知道些女兒在學校的情況。”

合江中學教學區的牌子,提示學生們不可使用手機
劉兵滿腦子裏只是猜想。但他與牟老師的聊天記錄停留在28號中午,從29號小悦屍體找到的日子,一直到今天,劉兵也曾嘗試聯繫牟老師,但電話已經打不通,微信也被拉黑了。

劉兵與牟老師最後的對話
南風窗記者試圖聯繫牟老師,但截至發稿,仍未能接通電話或得到回信。
班級家長微信羣只有張霞加了進去,但在11月2號那天,張霞發現自己被移出了羣聊。
合江中學校長萬清海曾在接受紅星新聞記者採訪時表示:小悦平時表現不錯,成績也不差,心思縝密、感情細膩,是老師們眼裏的“乖乖女”。
至於學校裏的其他情況,合江縣派出所在對老師、同學進行走訪調查後口頭告訴劉兵夫婦,“沒發現有校園霸凌的發生,也沒有早戀或同學打罵的情況。”
3
開朗的背面
劉家在合江縣南部公路邊上一個村落裏,背靠筆架山,距長江不到三公里。從公路缺口走下去,還有幾道細窄陡長的彎坡,劉兵一邊走一邊指着旁邊的樟樹林與養雞場,他告訴南風窗記者,“為了供娃讀書,她媽專門整了個養雞場,也要餬口呀。”他的魚塘這兩天空曠冷清,沒人來釣魚,也沒人看管。
小悦和姐姐小嘉的卧室還維持着原樣,買來還沒用過的電視屏幕、感冒藥盒,作業本散落在書桌上,表面鋪着細塵。

小悦用過的書櫃和書
找到小悦第二天,小嘉從成都回到家,進了家門,卻不敢上樓,樓上是姐妹倆從前的卧室,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她和父母一樣難以面對。
各自念大學與初中後,小嘉與小悦很少見面,姐妹倆上一次在一塊兒還是暑期單獨去外婆家裏玩,小嘉篤信,當時的小悦“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沒有半點負面情緒,“我們兩整體來説都還是比較開朗的那種,但她(小悦)對不熟的人可能安靜一點,熟起來就話很多。”

小嘉和小悦姐妹倆的合照
妹妹的成績比姐姐好,小嘉認為,這也導致小悦從小揹負着更多期待與壓力。“小學幾年基本都是班上前幾名,但到了最好的初中,可能沒那麼拔尖了,也許多少會有點挫敗吧?”
小嘉記得,六年前,自己中考時沒考好,只能讀職高,小悦還半開玩笑地安慰她:“我也想去讀職高呢。”
劉兵則堅信自己和兩個女兒相處得“就像朋友”,他叫大女兒“熊大”,叫二女兒“熊二”,小悦的微信頭像也是《咱們裸熊》裏的一隻大白熊。
劉兵常對女兒們説:“這魚塘、農場,以後都是你們的。”女兒們嘻嘻地開玩笑:“那你把魚塘收費的二維碼換成我們的咯!還要轉一遍錢多麻煩。”

劉兵的魚塘
但是,那個經常笑臉的女兒或者妹妹,卻在日記裏哭訴道:“有人説,現在的孩子內心都太脆弱了,經不起考驗,但他們又真的以對孩子的方式對待(我們)的嗎?”
有人猜測,會不會是家庭壓力導致女孩走上了絕路。因為小悦在8號第一篇日記裏開頭第一句話寫道:“其實早在幾年前我就有這樣的想法了”。
“幾年前”是具體哪年?與什麼事情有關?
劉兵提到,2013年,因為與妻子的一次口角矛盾,衝動之下,兩人的確到民政局去辦了離婚證,但考慮到兩個女兒分別才10歲與5歲,便沒將這件事告訴她們,鄰里鄉親也都不知道,夫妻倆依然住在一起,“事實上沒有離婚”。
“爹媽稀奇(喜歡)得很哦。”住在劉家坡上的譚小莉記憶中,劉家小女兒是全村的“別人家的孩子”,“學習從來不用大人操心,肯做活路(四川方言,意“事情”),平時看到也愛笑。”
年長小悦2歲的同村好友萍萍上次見到小悦是在一個月前,“我們一起去縣裏上學”,但直到11月第一個週末從學校回來,拿到手機,萍萍才得知小悦已經離開了。“完全不敢相信”,萍萍表示,她認識了十幾年的小悦一直是“很開朗”的。

小悦小嘉房間內,還沒拆封的新書
在小悦舅舅張乾眼中,小侄女小時候有點好動,活潑,從五六年前開始,上了學後“好像一下子變得很懂事”。
今年暑假,小悦回到江西外婆家,小姨張美帶兩個侄女去城裏玩,“那時也沒發現她(小悦)有任何異樣”。吃好喝好一週多,小悦戀戀不捨,但彼時成都疫情嚴重起來,劉兵叮囑女兒們早點回家,要是後面被隔離就不好了。
那次回到家後,小悦、小嘉怨聲連連,埋怨父親讓她們回來太早了,小悦高聲喊了句:“你管我們好久回來?”一怒之下,劉兵在她臉上拍了一巴掌,力量並不重。當晚劉兵就後悔了,他找到兩個女兒道歉,也獲得了她們的諒解。
劉兵印象中,女兒們從小到大,被打罵的次數不超過三次。相比起姐姐,小悦更習慣一個人生悶氣,“所以也不敢對她太兇”。
與小悦從小到大的閨蜜張倩告訴南風窗記者,她認識了六七年的小悦是一個“活潑開朗、愛笑愛説話、挺獨立”的女孩子,她倆常常週末一塊約着玩,“基本每天都是她(小悦)約我。”

小悦的閨蜜張倩
不過,事情發生後,張倩才知道,小悦在學校裏經常獨來獨往,“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有説有笑的,所以我對她在學校裏面這些事還挺疑惑的。”
15、16日的日記裏,小悦的輕生意圖已經相當顯現,她連續兩天留下了一樣的話:
“天還在下雨,我還在等待/期盼,等待着星期天的到來,等待着自由與解放的到來。”
看着一頁一頁的日記,在父母的眼裏,十多年的女兒竟變得陌生。那個開朗愛笑的小女孩,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悄悄崩潰。當她的異常表現出來時,父母親友都開始尋找她,而她已走到赤水河邊。
小悦離開了,但更多像小悦一樣的孩子,他們內心的隱秘角落需要更多外界的光亮,怎樣穿透孩子偽裝出來的開朗,看見他們的無助,當成為家長老師等成年人的課題。
(部分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