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問題在加速_風聞

文 | 黃三思

隨着美國2022年中期選舉的日益臨近，最近幾個月，關於台灣的新聞可以説在網絡上日日可見。

從今年六月開始，便陸續有來自歐洲與美國的議員集體竄訪台灣。一開始，還打着疫情相關的幌子，藉口捐贈疫苗在機場停留兩三小時即走；但隨着試探次數的增多，膽子也越來越大，直至十一月份不再尋找藉口，公開參觀台灣國防部，聽取台軍報告。而有了美國政府撐腰的蔡英文政府也變得大膽起來，不僅公開在採訪過程中承認有美軍在台，在各種場合的發言措辭也變得更加直白露骨。

相應的，解放軍繞台飛行的頻次與架次均突破過去記錄；國內官媒的措辭每一篇都變得比上一篇更加嚴厲；甚至不再限於表明立場，更是明確提出今後台灣財政將會用於民生，台獨分子將會追究刑事責任等具體措施。

2021年這短短一年時間裏，台灣問題的激化速度，應該超出了許多人的預料——雖然最近幾年網絡上武統台灣的聲音日益增長，軍機繞台常態化，但是中美兩國之間在台灣問題上仍然保持了最低限度的默契。即使是最擅長玩弄民粹、最不計後果的川普政府，整個任期內打台灣牌的頻次，也比不上2021年的拜登政府。

拜登政府在台問題上的激進，是一個非常不好的兆頭。

這個不好的兆頭，並不是説美國政府在試圖跟中國開戰——美國向來有通過對外戰爭輸出內部壓力的習慣，最近兩年糟糕的經濟和拜登政府不斷下滑的支持率也確實讓他們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可以轉移矛盾。但是從歷史記錄來看，美國政府的輸出對象一向都是小國；就算真的想和中國做過一場，也必然會先驅使麾下卒子試探拉鋸，到了局面僵持之際才會親自下場做最後一擊。

如果美國政府暫時不想和中國直接開戰，那麼他們在台灣問題上的頻頻動作又是出於什麼目的？或者説，他們有這麼一個明確的目的嗎？

進一步的説，如果我們暫時不把美國政府當成一個上下一心，目標一致，行動統一的整體來看，考慮一下作者在前一篇文章《美國現在的總統還是拜登嗎？》裏提到的，假設拜登因為疾病或者年齡問題無法完全行使總統權力，**導致白宮內至少存在複數個想要影響政策走向的小圈子這個可能性，似乎能夠為這種政策上的激進尋得一個符合邏輯的解釋：頂層失靈。**下面引用部分之前文章的內容——

如果我們認真考慮拜登失能，無法控制權力的這個前提，那麼美國這段時間在對外政策上的混亂操作似乎能夠得出符合邏輯的解：拜登的身邊，除了布林肯沙利文這些人之外，還有複數個可以操弄美國總統權柄的小團體，並且這些小團體之間的政策思路並不一致。

所以我們會看到匆匆忙忙撤出阿富汗的決策——之所以這麼匆忙，完全有可能是另外的小團體（單數或者複數）並不願意看到美軍離開，所以沒有辦法提前規劃，協調不同部門合作，而是必須搞成突然襲擊，在最短時間內把這件事變成既定事實。

所以我們會看到對法國的突然襲擊——想要拿走訂單的不是美國，而是拜登身邊某個或某幾個小團體背後軍工企業；因為後果是作為（名義上）決策者的拜登和美國來承擔，所以這些小團體執行這種操作的風險\收益變得極其懸殊，以至於完全不需要顧忌可能的後果。

所以我們能看到美國在對華政策上的反反覆覆——由於在華利益的不一致，所以部分小團體在試圖緩和時，部分小團體又在試圖升級對抗，造成美國政府在執行政策時朝令夕改，前後不一。

一國最高領導機構令出多頭的壞處，正常人應該都應該很清楚；而隱藏在暗處，通過密室政治方式實現的令出多頭，更加值得擔憂。畢竟明面上的令出多頭，無非增加了執行過程中的摩擦成本，至少決策過程還能追溯，鬧出問題也能分清責任主次，故此在權力的使用上會有所節制。

而暗地裏決策，通過同一個施政實體實現的令出多頭，完全去除了對於決策者的約束。因為不管鬧出什麼樣的問題，都沒有辦法實現決策過程的回溯以及追責，所有後果都會被隔離在發出指令的位置——也即總統拜登本人——身上，而政策實現的收益（除了可能的名望收益之外）都歸於小團體自身。

在這種風險\收益完全不成比例，拜登在任時間又有限的前提下，圍繞在他身邊的這些小團體會謹慎的使用美國總統的權柄嗎？從目前發生了的事情來看，答案應該是否定的。

讀過作者很久之前關於美國外交政策系列文章《黃三思同學的美國外交政策簡史》的讀者應該記得，美國國會——白宮之間存在一定的職能分工，國會關注內部政策，總統關注外部政策。雖然美國憲法在理論上授予了國會外交權，但是在最近這一百多年的時間裏，美國對外政策的主導權一直掌握在總統手中，國會議員很少也很難繞過總統在外交事務上搞小動作。

在拜登之前，即使是阿川這樣的總統，在對外政策上都能有自己的一套基本方針，再荒唐的決定（例如暗殺蘇萊曼尼）也能最終落地，很少受到國會的肘制。

總統能夠統籌全局的情況下，即使是局面瀕臨失控，宣戰文書已經擬好，小規模衝突已經爆發的時候，周旋空間還會存在。典型例子如古巴導彈危機時，美軍做好了全面戰爭的準備並且繞開了白宮擅自對導彈陣地進行抵近拍攝，被古巴擊落數架偵察機；但是肯尼迪最終仍然成功通過美國駐蘇聯大使的私人關係聯繫上了赫魯曉夫，最終避免了全面戰爭。

**但是，如果失去了這個最終決策者，變成當下這種袞袞諸公都可以自行伸手分一杯羹，出了問題卻不需要（也不會）由當事人自己負責收拾殘局的去中心化態勢，一旦有人挖斷最後一根保險繩，局面就只會向着最壞的情況不可逆轉的一路狂奔。**只要想想新冠以來，還沒有什麼政客在疫情失控這事上面負過責，就能明白這種局面的可能性。

所以，假如當下美國國會議員們頻頻在台灣問題上發聲，甚至集體竄訪台灣不是出於白宮的授意與統一指揮，那才真正值得我們警惕：如果當下局面真的是因為白宮無法作為最終決策者把握外交政策的走向與落地，台灣問題會迅速變成一個典型公地悲劇。

所謂公地悲劇，是一個經濟學上的術語，指的是個人（或小團體）為了利益，過度消費濫用公共資源，最終導致資源耗盡，對整體造成損失。

考慮到川普上台以來不斷炒作中國問題導致的美國對華印象不斷轉向負面，在面臨中期選舉時炒作台灣問題，以對華強硬派的面目獲取民眾支持，變成了一個極其誘人的選項——畢竟美國政治的核心問題一直都是選舉問題，隨着2022中期選舉的臨近，特朗普迴歸呼聲的高漲，國會議員們也都存在連任的需求，在台灣問題上撈取政治資本又不需要個負責，而個人前途與國家命運孰輕孰重，對於諸位議員們來説亦非常明顯——連任失敗則萬事皆休，連任成功中美開戰又如何，反正議員們在夏延山都有套間。

換言之，最近半年時間台灣問題的激化，就是由於拜登政府無法控制對外政策，使得台灣問題變成了一個公地。而部分國會議員們敏鋭的抓住了這個機會，開始繞過白宮自行其是，從中撈取政治資本，而蔡英文政府也抓住了這個機會，試圖通過配合行動換取美方的正式支持，製造既定局面，使得中美之間的迴旋餘地快速消失殆盡。

從這個角度來看，接下來這半年將會是非常關鍵的半年。未來半年裏，中美之間爆發衝突的可能，遠遠高於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這當然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是對於中國來説，還是對於美國來説。但是這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我們可以不喜歡這個事實，但是我們沒法通過否認它存在的方式來規避。

一方面，不管是出於拜登政府的授意，還是抓住機會自行其是，美國最近在台灣問題上的試探已經走得太遠，無法回頭。**自從川普上台以來，民粹主義成了美國政界的新萬靈藥，雖然川普本人被強行選下，但這個藥方卻被保留了下來。**面對疫情導致的衰退，美國政界上下手足無措，最後寄希望於內部矛盾外部解決的態度，把中國當成了推卸一切責任的萬能靶子。

經過大半年時間的炒作，美國國內輿論上關於‘’保衞台灣’的話題已經被炒熱，任何試圖降温，尋求其他道路的人都會迅速喪失一切政治資本與輿論關注；台灣當局最近一系列的配合舉措也徹底斷絕了退路，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另一方面，我國雖然一直堅持和平發展路線，也不願意採取武力手段解決矛盾，但是從局勢的發展來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美國都不準備給我們這個機會。他們想要讓我們在台灣這個他們預先選定的地方和他們消耗，最終逼迫我們走他們為我們選好的道路，保住美國收割世界的霸主地位。

不要幻想美國會不作任何抵抗的放棄台灣——**從地緣的角度來看，台灣是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核心樞紐，失去台灣意味着徹底失去介入南海與東南亞的能力，**必須退回到日本-關島-澳大利亞一線，意味着在海上封鎖中國可能性的徹底消失。美國如今沒有任何一個政治人物有足夠的資本與聲望去承擔這個損失，所以無論潛在風險有多大，台灣都會是美國必須把握的關鍵一環。

當然，不管美國如何一廂情願，我們自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即使應戰，我們也會按照我們自己的想法與立場行動，而非順着美國的計劃行動。看過最近解放軍繞台飛行路線的人都應該非常清楚，現在空軍的飛行路線已經不再是壓制台灣一島一地的路線，而是繞過台灣，前出攔截外來干涉的路線。再聯繫我國領導人關於”亞太地區不能也不應該回到冷戰時期的對立和割裂狀態“的發言，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出，對於台灣問題的解決，絕不會僅限於一島一地的收復，而會是針對美國在亞太地區經濟控制與軍事存在的徹底解決。

不過，不論如何，在美國政府上下失衡，令出多頭的這個多事之秋，台灣問題出現無法控制局面的可能性確實正在無限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