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無神論史》連載41——唐代國家繼續反對淫祀_風聞

**編者按：**為宣傳科學無神論，從9月10日起，我們將連載李申的專著《中國無神論史》。李申，1946年4月出生，河南孟津縣人。1969年畢業於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原子物理系；1986年畢業於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世界宗教研究系，獲哲學博士學位；2000年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儒教研究室主任。2002年轉任上海師範大學哲學系教授。現任中國無神論學會顧問、國際儒學聯合會顧問、中國反邪教協會副會長。

第九章 隋唐五代時期的無神論思想

七、唐代國家繼續反對淫祀

禁止淫祀，是中國過去無神論史的基本內容，也是中國古代國家的傳統做法。武德九年，經過“玄武門之變”、剛剛接受帝位的李世民就下詔，禁止淫祀：

（武德九年）壬子，詔私家不得輙立妖神，妄設淫祀。非禮祠禱，一皆禁絶。其龜易五兆之外諸雜占卜，亦皆停斷。（《舊唐書·太宗本紀上》

“妖神”，就是不被國家祀典所承認的神，也就是妖怪。淫祀，就是“非禮”、即越出祀典規範的祭祀。“龜易五兆”，指龜卜和《周易》的筮佔。五兆，是將龜卜時龜甲的裂紋按金木水火土五行分為五類。然後根據五行的生克關係占卜吉凶。這幾種占卜方式，都是傳統方式，也比較複雜。所以一般掌握在國家專門的官員手中。至於流行於民間的占卜手段，雜而繁多，這些占卜形式和非禮的妖神祭祀一樣，都是影響國家安定的因素，所以要加以禁止。

而據《唐會要》，武則天載初元年，也曾下令，禁斷“相書”和“測驗家書”。相書是相面的書，根據面相占卜命運吉凶，壽命長短。測驗，是測量、驗證，本是一種科學手段。比如曆法是否準確，要根據天象來進行測驗。這種驗證的手段，也可被用於驗證占卜的結果。這類書，國家要禁止。因為這些書“妄論禍福”。開元十六年，下令“百姓不得與卜祝人交遊往來”，也就是不許老百姓進行占卜活動。這道命令實際貫徹情況如何？不得而知。

國家對待淫祀妖神和“妄論禍福”的“諸雜占卜”態度如此，儒者官吏們有的就會付諸行動。

武則天當政時，著名的儒者陳子昂上書，勸武則天，“……珠玉錦繡雕琢伎巧無益者，棄之；巫鬼淫祀熒惑於人者,禁之。”（《新唐書·陳子昂傳》）這一時期，名臣狄仁傑則把禁絕淫祀的國策付諸行動：

（狄仁傑）持節江南廵撫使。吳楚俗多淫祠，仁杰一禁止。凡毀千七百房。止留夏禹、吳太伯、季札、伍員四祠而已。（《新唐書·狄仁傑傳》）

“一禁止”，就是一律禁止。夏禹就是大禹。傳説大禹曾到南方巡視，死在南方。吳太伯，吳國的開國者、奠基者。他是周文王的大伯，所以稱“太伯”。依照傳統，父親死後應該把職位傳給他。但他看到父親喜愛三弟的兒子姬昌，就從家裏逃走，以便使父親把職位傳給三弟，然後再傳給侄兒姬昌。他逃走以後，二弟也跟着逃走了。父親果然把職位傳給了三弟，三弟以後就把職位傳給了姬昌。姬昌，就是後來的周文王。太伯逃到南方。就是現在的江蘇一帶，建立了吳國。孔子曾經高度稱讚太伯的德行是“至德”，也就是説，是最高尚的德行。所以狄仁傑保留了對他的祭祀。季札是太伯的後人。父親和三個哥哥都非常喜歡他，他的才能也最高。父親死後，哥哥們都要他繼承職位，但他堅持不受，還是把職位讓給了哥哥。他的德行和才能都得到孔子的稱讚。伍員，就是伍子胥。他的父親被楚王冤殺。他逃到吳國，被重用。後來帶兵打敗了楚國的軍隊，把殺他父親的楚王屍體從墳墓裏挖出來，用鞭子抽打，報了殺父之仇。狄仁傑認為，這四位，都是值得紀念的聖賢，也是可以祭祀的神祇，所以保留了祭祀他們的廟宇。其他的一千七百多所，全部拆除。這是一次大規模的禁止淫祀行動，也是一次重要的無神論行動。

類似狄仁傑拆毀淫祀廟宇的，以後有於頔。於頔是唐德宗時代的蘇州刺史。他上任以後，疏浚溝渠，整頓市容，給後人留下了許多好的工程遺產。同時，他還禁止淫祀：

吳俗事鬼。頔疾其淫祀廢生業，神宇皆撤去。唯吳太伯、伍員等三數廟存焉。（《舊唐書·於頔傳》）

和狄仁傑一樣，只保留了吳太伯等少數幾座廟宇。他的理由是，淫祀“廢生業”，也就是過分的祭祀行為影響了正常的生活。

再後則是李德裕。唐穆宗時代，他出任浙江觀察史。“壯年得位，鋭於佈政”。凡是那些危害百姓的舊俗，他都要改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禁止淫祀：

江嶺之間信巫祝，惑鬼怪。有父母兄弟厲疾者，舉室棄之而去。徳裕欲變其風，擇鄉人之有識者，諭之以言，繩之以法。數年之間，弊風頓革。屬郡祠廟，按方誌，前代名臣賢后則祠之。四郡之內，除淫祠一千一十所。（《舊唐書·李德裕傳》）

李德裕改革舊俗的史實説明，對於這些今天稱之為“迷信”的現象，只要政府下決心改革、整治，是可以收到良好效果的。李德裕廢除的淫祠，也一千多所，幾乎和狄仁傑禁止淫祀的規模相當。

此外廢除淫祀的儒者，有韋景駿。開元十七年，他做房州刺史。州里許多山谷，百姓成分複雜。這裏“好淫祀而不修學校”。景駿到此地，“開貢舉，悉除淫祀”。（《舊唐書·韋機傳》）類似的情況有羅珦。寶應年間，羅被提拔做廬州刺史。“民間病者，舍醫藥，禱淫祀。珦下令止之。修學宮，政教簡易。”（《新唐書·羅珦傳》）也是用學校來替代淫祀。

還有一個韋正貫，做嶺南節度使。“南方風俗右鬼，正貫毀滛祠，教民毋妄祈。”（《新唐書·韋皋傳》）碰上海水上漲，人們都歸咎於拆毀了淫祠廟宇。韋正貫登上城牆，舉酒灌地發誓道，假如違背了神意，就由我來承擔責任，不要傷害百姓。不久，海水退去，正貫也取得了百姓的信任。

有個叫林藴的，曾在韋正貫伯父韋皋部下做官。之前曾為臨汀縣令，因為臨汀百姓多淫祀山鬼，林藴曾作《無鬼論》。可惜這篇作品未能流傳下來。

唐代禁止淫祀的壯舉，狄仁傑的事蹟最為突出，所以常得後人稱讚。事實上，類似的情況不只一起。現在集合《舊唐書》、《新唐書》以及《唐會要》《唐大詔令集》的記載，綜述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