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終極奶頭樂”的騙局_風聞

文 | 新華門的卡夫卡

元宇宙，是今年非常熱火的一個新概念。10月28日一則關於“Facebook改名”的新聞上到了各大媒體的熱搜。臉譜的首席執行官馬克·扎克伯格在Facebook Connect大會上宣佈，Facebook將更名為“Meta”，來源於“元宇宙”（Metaverse）。這條新聞更是將近期的元宇宙炒作情緒帶動到了頂峯。

這幾天筆者和父母的交流，吃飯時沒話找話的父親也問我，“咋又聽説了一個元宇宙，元宇宙是啥？我抖音還沒玩明白，剛剛學會發美篇，咋又搞宇宙了”。筆者則告訴父親，我自己也不明白“最近”的元宇宙究竟是什麼。説實話，作為一個已經不再“永遠熱淚盈眶”的社會人，比較反感這種炒作式的“新聞”。因為這無益於社會的進步，只不過是情緒煽動罷了。

我們先從元宇宙解詞説起

元宇宙，是對英文詞彙“Metaverse”的翻譯，verse來源於單詞“universe”即宇宙，meta詞根在這裏被翻譯者認為大概是超越、包含、“元XX”，結合而來即是“元宇宙”。遊戲羅布樂思Roblox對元宇宙給出的定義，包含八大要素：身份、朋友、沉浸感、低延遲、多元化、隨時隨地、經濟系統和文明。要素眾多，每個要素背後，還有一連串的解釋。總之，一句話是説不太清楚的，他大概試圖指代的，是一個與現實世界既千絲萬縷、彼此交錯和交互，卻又可以全然獨立的一個虛擬世界。

而我們回溯歷史，可以看到這種關於虛擬世界的構想，也絕對不是剛剛出現。從重新炒起熱度的元宇宙概念源起——科幻小説《雪崩》，到電影“黑客帝國”三部曲，又或者是“頭號玩家”，其實都展現給我們了這樣一個基於超級技術爆發後在電子技術加持下構建起來的異度空間。實際在筆者看來，小説《三體》第一部中所構建的那個為了解決“三體”問題的網絡遊戲，也有一部分元宇宙的特點了。

那麼説了這麼多，其實在筆者看來，所謂的“元宇宙”，所謂的“Metaverse”，其實都是由畫畫而畫餅的一個概念遷移。是先有了人類的科學幻想、文學幻想和具象化幻想，才有有心人將其中的關鍵點加以提煉，命名為“元宇宙Metaverse”。

元宇宙能立住腳嗎？

理解了元宇宙的詞義，緊接着下一步的思考，就是“僅僅考慮從理論上來説，元宇宙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在這一點問題上，扎克伯格認為“元宇宙是未來”，甚至已經激動的把自己公司名字改了。但與之相反的是，其他的許多人都不太認可，包括著名科幻小説作家劉慈欣認為，元宇宙是災難。

劉慈欣一直認為，人類世界的未來，是進入更深層次的宇宙，利用更高技術水平的能量，航行星際，星辰大海。而一旦在進入星辰大海前，人類進入了高度發展的虛擬世界，則意味着人類社會的創造力、注意力轉向，社會會變成更加“躺平”和及時行樂的組織結構，沉浸到虛擬世界中去。而以現在的科技水平來看，星辰大海固然是十分遙遠，但元宇宙所擘畫的藍圖則更為渺茫，現在VR技術距離“黑客帝國”“頭號玩家”還遠得很。只是單純討論性質問題的話，我們不妨把可能性放大點來看元宇宙。

我們假設，人類文明的技術在一夜之間飛躍，馬上就能構建完畢真正的元宇宙，而這樣的宇宙所需要的計算能力和能量輸入，恐怕是一個真正意義的天文數字，在合理利用恆星級能量之前都是不可能的。僅僅從通信技術來説，3G出來之前，感覺2G已經夠用了；4G出來之前，感覺3G已經挺快了；5G出來之前，感覺4G已經過剩了，但事實是5G應用化之後距離真正的虛擬世界也還差得遠。構建一個從底層開始的真實世界，各種需求就都會冒出來，即便是量子計算機也不堪使用。

而退一億步講，元宇宙成功運行後，一個最極端的情況，或許是像黑客帝國中那樣，每個人生來長睡不醒，每天做夢，直到死去，比植物人還慘。這樣的人對外界沒有任何計劃外需求，他也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真實世界”，每天都在安排好的腳本中經歷歷程，似乎真的變成了一個和現實世界完全對立的平行世界。但是這個人真的不需要外界的任何輸入嗎？

他必須輸入能量。如果他是客觀存在的肉體人，就必須插管輸液，給大腦提供能量，它才能完成“做夢”這個計算；如果他已經數碼化，變成了移身內存條和硬盤的數字化意識，則需要永恆不斷的電力能源輸入，否則一旦全網斷電，就意味着身死族滅。而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構建一個表層完全真實的世界所需要的能量是空前的，所以虛擬世界必須有巨量的能量輸入，才能讓所有用户躺平，受制於元宇宙世界的規則，而非折騰着想出來。甚至，更進一步的，人變成“規則”和數碼矩陣的奴隸。

而從物質的存在基礎的角度來看，元宇宙無疑是鼓勵進一步的宅化。任何形式的文明，要想變得更復雜、更高級，永遠需要越來越大的外界能量輸入，才能維持他們的文明。這麼多能量從哪裏來，蹲在虛擬世界是造不出來的，只能從宇宙中來。**要想維持、發展一個腦後插管的元宇宙，**文明是絕對不能封閉自守、躺平內卷的。

一個封閉系統，隨着時間流逝，其熵永遠增加，最終必然會走向崩潰，除非源源不斷的輸入能量，它的熵就能降低。社會的終極發展方向，是提高組織度，通過輸入能量，更高效率、更高強度、更大範圍的使用能量，把社會共同體的組織度提升上去，把複雜度提升上去，把熵排出去。沒有躺平的自由。讓一部分人躺平，另一部分人通過這部分人的躺平賺錢，無異於是拆社會系統的牆角。

當然，也有許多人是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兩者都涉入的，既願意經常參加現實世界活動，又經常在虛擬空間裏玩。但一個實際情況是，現實世界實際控制着工農業生產和社會運行，在可預見的未來也是如此，這就決定了虛擬世界不得不淪為娛樂世界。玩玩可以，當做社會主流恐怕就不行了。

虛擬世界或許會生成多種多樣的經濟行為和社會形式，但其基本屬性就是服務業，而支撐虛擬世界物理存在的工農業生產和能源來源屬於現實世界，可以説虛擬世界是寄生在現實世界之中的。

而另一個維度的問題，則是虛擬世界無法反映真正的困難與障礙，**須知苦難才是人類精神財富的來源。**虛擬世界能創生出豐富的藝術、設計、思想成果嗎？表面上看人們如果生活在虛擬世界中，就不用承受現實生活中的限制，似乎就可以充分投入到精神生活中去，創造出遠超真實世界的藝術、設計、思想成果。但從目前的歷程來看，在虛擬世界中人們幾乎遇不到真實的困難，一切困難都是人為設置的，打怪和等級提升是因為這裏已經先驗的存在了一個“怪”，這裏先驗的存在有一個等級系統。這種困難不是世界上真實存在的困難。

人類文明熠熠生輝的成果，都是在自身與困境的搏鬥中產生的：《人類羣星閃耀時》所留下的人類英雄的光輝，是經歷了南極探險的爭奪、貝多芬的失聰、前往西伯利亞的流放等等苦難才放射出的，在虛擬世界或許很難有這樣的體會；在現實中，他追不到自己心愛的異性，愛而不得，他的故事變成了膾炙人口的小説《了不起的蓋茨比》。而當我們進入虛擬世界，追不到自己心愛的異性，沒關係可以複製一個來陪自己。

我們的現實生活常常需要克服自己的懶惰、膽怯、貪婪，就好比筆者面對自己欠下的文債，就需要用勇氣和尼古丁激發自己的鍵盤，而面對美食誘惑時又不得不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體重，可一旦進入虛擬世界，我們就不需要勇氣了，畢竟所有的負面buff都只是一串數字，逐步解決就好了。

在那樣擘畫的虛擬世界中生活，不會出現什麼真正的“英雄”和“智者”，因為只有直面殘酷的現實才能創造出傑出的成就，更不用説科學實驗是離不開現實世界的。虛擬世界裏沒有真正的未知事物，因為這樣的世界是已經構建完畢的，在構建時一切只能按已有規律進行，即便是人類的想象，也同樣服從於真實世界的基本規律。奇幻世界、魔法世界其實只不過是對真實世界的扭曲，其來源還是真實世界，即便是進行虛擬世界的迭代升級，也仰賴於真實的科學研究。

從這個角度來看，實際上就可以理解筆者本人對過度吹捧元宇宙的不爽之處，因為他純粹是寫了個奶頭樂的PPT，讀作新技術，然後來騙，來偷襲。

老瓶裝新酒的資本神話

其實從筆者自己這幾年業餘從事證券交易的經驗來看，所謂的元宇宙只是抬拉股價之後的炒作，炒作之後的跟風，跟風形成後的進一步炒作。不論是羅振宇在“得到”上講“元宇宙課”賣課賺了大錢，還是某公司發起成立“中國民營科技實業家協會元宇宙工作委員會”，亦或者是浙江省經信廳組織召開“元宇宙”產業發展座談會，都只是噪聲市場下的跟風行為。

有從事基金和股票交易的同學們可能今年都會感覺十分的難受，市場波動極為劇烈且走勢難以預測，可以説，今年的A股市場上沒有正收益的個人和機構都是多數。於是，在臨近年底之時，某些利益相關方開始動歪腦筋，將原本場域內的噪聲加以放大，以達成渾水摸魚的目的。

行為金融學中有個“噪音理論”，它是指某些短線投資者為了追求利潤最大化，會忽視與基本面有關的信息，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些與公司價值無關、但可能影響股票價格使之非理性變動的“噪音”（即錯誤信息）上。從學理上説，缺少必要信息的交易者是“噪聲交易者”，研究表明，市場噪聲越大，信息利差就越大，信息是證券市場超額利潤的最主要來源，俗稱“割韭菜”。

2020年11月9日，原創業板股票 “暴風影音（300431）”完成整理退市，退市當天價格為0.27元，相比於他2015年創下的123.83元最高點，差458.6倍。而暴風影音，正是六年前炒作AR、VR產業應用的主力軍，那年VR產業異常火爆，就連筆者自己也買了倆VR阿眼鏡。再扯遠一點，2014年，Facebook以20億美元的高價，收購了虛擬現實公司Oculus。

**社會就是這樣螺旋前進，講故事的人不斷的將新衣服披到舊事物上。**我們以中性技術區塊鏈為例，按照時間序列列舉故事：“區塊鏈將極大地促進虛擬現實世界的構建與發展”，“區塊鏈將是下一次技術革命的引領者”，“區塊鏈將重寫當代金融學課本”，“區塊鏈技術支持下的交互式辦公系統將讓所有人回家辦公”，以及最新的版本“區塊鏈將是元宇宙的基礎設施”。

説實話，在元宇宙中想要重現現實世界裏元宇宙概念的迭代過程，恐怕比較困難。區塊鏈本身是好的技術，元宇宙也或許將在未來的某個時刻能夠得以實現。但到了那時，當初講故事的人早已遠走。元宇宙現在只是停留在概念設計層面，今年大概炒作一波後再等待下一個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