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加尼勞總統的交往_風聞
外交官说事儿-外交官说事儿官方账号-让更多人了解有血、有肉、有情怀的中国外交官2021-11-15 12:36
作者:徐明遠1946年1月參加革命工作;1959年畢業於外交學院;自1960年起,先後任中國駐瑞典使館隨員、三秘、二秘,外交部政治部組織處長,中國駐烏干達使館政務參贊、代辦,中國駐斐濟兼駐基里巴斯和瓦努阿圖大使。
我出使斐濟期間,從遞交國書起,佩尼亞·加尼勞當時作為斐濟的總督,就是我最早見到的第一位斐濟最高領導人。在結束任期前夕,他作為斐濟總統,出席我舉行的離任招待會,又是我在斐濟見到的最後一位斐濟最高官員。從一個外國使節和駐在國國家元首的關係角度看,這種關係可稱得上是有始有終,善始善終。

◪ 1987年9月,作者向加尼勞總統遞交國書。
佩尼亞·加尼勞是一位德高望重、為人厚道的政治家,在斐濟人民中享有盛譽。1918年他出生於酋長世家,並世襲為斐濟最高酋長之一。他早年曾受業於英國牛津大學,後在軍隊服役,最後的軍銜為中校。1956年開始從政,任政府部長。1970年斐濟獨立後任副總理,1983年起被英國女王任命為斐濟總督。1988年斐濟改國體為共和國,被推舉為共和國總統。中斐建交後,他作為斐濟副總理,曾於1980年到中國進行訪問。
深交朋友是外交工作的需要,也是使節的天職。駐在國的國家元首,自然是各國使節結交的對象。我和加尼勞的交往始於遞交國書,此後在一些外交場合曾多次友好交談。1988年5月9日,加尼勞和他的夫人應我們夫婦的邀請到中國大使館做客,從這以後來往日增,並多次來使館赴宴或看電影。
有一次他生病了,報紙上對他的病情作了報道,我為他送去一束鮮花,還有他愛吃的中國豆腐。他感慨地對身邊的人員説:“還是中國朋友想着我啊!”此外,凡我國慶節等重大活動,只要他在首都蘇瓦,身體狀況又可以的情況下,他們夫婦無不應邀出席。
在我們的交往中,每當談到1980年的中國之行,他的眉宇間總是閃着一種親切和自豪之情。他説:“自我訪問你們的偉大國家以來,兩國的交往越來越多了。我的家鄉塔維尤尼是斐濟第一個從中國受益的地區。我家鄉的人民不能忘記中國派來的竹藤編織小組的技師們,他們那精巧的手藝和美觀大方又實用的各種竹藤傢俱,至今留在塔維尤尼,成了斐濟和中國友誼的見證。更可貴的是,中國竹藤編織小組的技術人員誨人不倦的態度,他們手把手耐心地把手藝無保留地傳授給了斐濟人。”
加尼勞曾多次邀請我訪問他的家鄉塔維尤尼,他説那裏的山水最美,東西半球的界限從那裏劃分,是人間新一天的起始之地。他還總是對我説:“閣下,你不到塔維尤尼,可就是沒有到過斐濟啊!”十分遺憾,由於多種原因,我最後也未能往訪塔維尤尼。

◪ 加尼勞總統在晚會上與作者親切握手
斐濟的局勢逐漸穩定後,加尼勞總統夫婦恢復了不定期在總統府舉辦晚會的活動。晚會皆以總統夫婦的名義發出請柬,被邀人員主要是斐濟上層的社會名流,包括政府常秘以上高級官員、金融、工商界大亨、重要的社團負責人,以及各國駐斐使節和國際組織駐斐代表,每次都有百餘賓客。大家齊聚一堂,談笑風生,氣氛熱烈。
晚會具有很強的官方性質,但內容還算比較輕鬆,主要是各方人士的社交,中間穿插不少文娛節目,有民族服飾的展示及傳統舞蹈表演和交誼舞會等。我們夫婦每次應邀出席,儘管客人很多,加尼勞總統總是與我們單獨交談十幾分鍾,有時深敍友情,有時介紹晚會節目。總統夫人則每次都向我夫人介紹晚會上的各種美食品種及其來歷。
記得有一次,正好是我方就斐方為台灣在斐貿易機構“升格”一事經過頻繁交涉,斐方糾正其錯誤決定不久,我們夫婦在總統府晚會上正與總統夫人交談,忽然見總統夫人向我們背後方向招手。我本能地側身一看,是台灣在斐貿易機構的W,正在向總統夫人打招呼。見我發現了,他便匆匆離開,消失在人羣中。正是此人,素以“中華民國代表”身份,在斐濟各界招搖撞騙,製造“兩個中國”。在此情況下,總統夫人顯得有些尷尬。
她立即解釋道:“此人是總統府秘書的私人朋友,是作為商人請來的。”我也隨即表示:“是商人,就應當安分守法,不要製造麻煩。”總統夫人笑了笑又説:“走,咱們先去品嚐美食。”隨即拉着我夫人,向菜台走去。
兩個月以後,總統夫婦又在總統府舉辦晚會,邀請我們夫婦出席。加尼勞總統依舊照常熱情地向我們介紹了晚會的程序和節目,他説:“今晚有從拉比島來的密克羅尼西亞舞蹈,十分精彩,你們快選個好位置觀賞。”然後他似有點兒神秘地小聲對我説:“今晚沒有請W先生。”我笑着説了聲:“謝謝。”加尼勞也笑了。

◪ 作者(左)在使館宴請加尼勞總統
加尼勞總統對中國的友好感情和為中斐友好作出的努力,我們是不會忘記的。1987年夏秋之交,正當斐濟國內風雲變幻莫測,時局動盪之際,有的斐濟政要受台灣當局的誘惑,提出要為台灣在斐貿易機構“升格”。此事經我兩次向斐濟外交部常秘喬納進行交涉,表明了我們嚴正立場,斐濟外交部又將此案呈送到加尼勞的辦公桌上。
此時,正值斐濟政變後由加尼勞主持的顧問委員會行使政府職能。加尼勞畢竟是一位從政經驗豐富、眼光遠大的政治家,也不愧是一位為人厚道、重友情的長者,他從斐中友好的大局和斐濟的長遠利益着眼,經過深思熟慮,果斷決定台灣在斐濟貿易機構“維持現狀”,從而否定了某些人搞的“升格”圖謀。
1989年6月6日,正當某些西方國家唯恐天下不亂,掀起反華浪潮時,加尼勞總統卻藉機會表達對中國的友好。他不顧70歲的高齡和身體的不適,經受着一路長途顛簸之苦,深入到斐濟西部一個偏遠的山區,視察中國援建斐濟項目之一——布庫亞水電站。他藉助一根手杖,從水電站水源之一的一條小溪觀察水流量,詳細詢問工程技術人員的水文情況。
在工地上,他登上山巔的揚水站,察看了依山勢鋪設的輸水管道,然後又下山察看發電機房。他站在一處山坡上,望着四面環抱的羣山和蜿蜒的溪流,對我説:“閣下,你看,這一片景色很像一幅中國山水畫。建成發電站後,我們要在此開發為旅遊區。”他還對工地中方負責人説,一旦電站建成,他要來出席落成典禮。
1990年在我使館的國慶招待會上,加尼勞對我説,他1980年訪華時,中國古老的文化、人民的勤勞,尤其是中國農民充分利用每一寸土地和精耕細作的精神,給他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印象,這也正是斐濟需要向中國學習的。他説,十年過去了,中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很願意有機會再去中國看看。
我們及時把加尼勞的訪華願望和建議上報了國內。不久,我根據國內指示,拜會加尼勞總統並向他轉達了中國國家主席楊尚昆對他正式訪問中國的邀請。此後,我又兩次拜會他,當面商定了訪華日期和訪問日程。
1991年2月28日,在我舉行的離任招待會上向我道別時,加尼勞緊緊地握着我的手,不無激動地對我説:“閣下,我的好朋友,我不會忘記你的,斐濟也不會忘記你。我們北京見。”一個半月之後,即同年4月,加尼勞總統應楊尚昆主席的邀請,成功地對中國進行了國事訪問。
加尼勞是一位政治家,他具有遠見卓識和寬宏的胸懷;他又是一位老朋友和長老;他為人忠厚,具有十分濃厚的人情味,我深深地懷念他。
-End-
文字 | 《一任三使風雨疾》
作者 | 徐明遠
圖片 | 除標註外來源網絡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