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演出結束後急着回家養豬的神仙樂隊_風聞
摇滚客-摇滚客官方账号-有态度地听歌、看剧2021-11-15 10:24
來源 | 搖滾客

幹酒醉音樂:Kawa樂隊 - 出雲南記
今日BGM,《幹酒醉》,Kawa樂隊
大家好,我是馬拉松。
中國很大,北京躁動着搖滾,上海哼唱着爵士,成都飄蕩着民謠,內蒙古吶喊着金屬,而云南搖擺着雷鬼。
在雲南,有這樣一支雷鬼樂隊,即使在面對死亡時也要奏響音樂,彈琴跳舞。
他們在北京疆進酒Livehouse巡演結束時對觀眾説:
“來和我們合張影吧,因為後天我們就要回雲南了,家裏面養的豬和羊啊,還有種的蔬菜,都在等着我們回去照顧。”

樂隊老家的天空
這樣的話語對於北京人來説是陌生的,對於所有城市人來説是陌生的。
我們在城市裏出生,在城市裏上學,在城市裏工作,並且打算一直在城市裏繼續生活下去。
我們大概都沒想過吃了一輩子的蔬菜和香噴噴的烤肉,還有這樣好聽的音樂,到底是從哪裏生長出來的。
直到台上的樂手告訴我,蔬菜和豬肉不是憑空冒出來的,是這雙彈琴的手把它們照顧得很好。
音樂也不是憑空冒出來的,是大自然把他們照顧得很好。
今天就和大家聊聊這支來自雨林深處的樂隊——Kawa。

樂隊主要成員均來自雲南的邊陲小鎮——西盟,一個與雷鬼故鄉牙買加幾乎處在同一緯度的城市。
千百年來,佤族人們生活於此。生活如同他們的音樂一樣,熱情,奔放,無憂無慮。
生活是苦難的,但當音樂響起,大家的臉上便都是笑容,跳起舞來,唱起歌來迎接火焰,也迎接死亡。

就像Kawa在《人間正道》中唱的:
“人往五穀生,也往五穀死。
火從自然來,也在自然滅。”

Kawa樂隊至今發行了兩張專輯,第一張專輯名為《出雲南記》,第二張名為《勐卡電台》。
《出雲南記》是Kawa作為佤族人的後裔,要走出雲南深處,把自己民族的文化傳播到全世界去。
專輯以一首intro開篇。
KAWA音樂:Kawa樂隊 - 出雲南記
曲子由神秘的佤族獨絃琴引入, Kawa請來佤族的頭人——巖聰, 阿佤山非遺傳承音樂家演奏了開頭的獨絃琴solo。

佤族人,圖騰為牛,只有語言,沒有文字,上個世紀,直接從原始社會過渡到了社會主義社會。
琴聲拉扯着時間,琴絃的震顫中宛如凝結着佤族數千年的歷史演進,凝結着鐵匠們的錘鍊,凝結着插秧時的脊背。
歷史的帷幕在耳中拉開之後,Kawa的失真吉他進場,電子音效與獨絃琴交融,反覆激盪。
曲子推進到高潮時,只有“嘿啦嘿”這三個字勞動號子般的反覆歌唱,迸發出一種從古老踏步行進至未來的穿越感。
到達未來之後,Kawa的第一件事便是飲酒。
專輯的第二首歌是《幹酒醉》。
幹酒醉音樂:Kawa樂隊 - 出雲南記

在他們的作品中,特別是這首歌裏,沒有鄉愁,沒有苦惱,只有愛人,只有飲酒。
北上廣不相信眼淚,雲貴川不相信酒醉。
我想沒有人能拒絕Kawa的音樂,那是一種帶着靈魂原始魔力的律動,在他們的現場所有人都釋放了天性,跟隨他們的音樂一起舞動起來。
隨着小號和鼓聲翩翩起舞,再提溜上兩瓶啤酒,酒精揮灑打濕胸口,是聽他們音樂,看他們現場的正確打開方式。

在第二張專輯《勐卡電台》中,《你要來呢嘎!》令我印象深刻。
即使是表達思念與不捨,Kawa也要用歡快的律動來承載。
你要來呢嘎!音樂:Kawa樂隊 - 勐卡電台

這一切與雲南人善良淳樸的性格不謀而合。
不禁感嘆,雷鬼,是這個世界上最具幸福感的音樂流派,是如此的歡快、明亮、律動、無憂無慮。
雷鬼樂響起,我變成了水泥森林裏面的海島樂天派。
三隻快樂的海鷗圍繞在頭頂盤旋,大廈間遮蔽的光影化成了椰影婆娑的沙灘。
不再為生活的困局而焦慮,將身邊的每一滴歡樂都無限放大。
Kawa的音樂主題大多圍繞着生活與自然相關,他們表達着對田園生活的熱愛,表達着對自然深邃的理解與敬畏,表達着對當代城市生活的審視與批判。

在Kawa與佤族民間音樂和自然的契合中,我聽見了對世間萬物的敬畏之心。
聽見了佤族人歡樂自由的天性。
聽見了清新的的自然之美。
聽見了雲南的天空,天空中的雲,風中的泥土,還有萬物生靈慢悠悠的腳步。
這是當下所有城市音樂都普遍匱乏的。
所有現場聽過Kawa的人都知道,他們的音樂一起來,誰也沒辦法呆在那聽,你會跟着他們不由自主地搖擺起來。
Kawa的音樂有一種解放人天性的魔力。

聽着歌我不禁好奇,什麼樣的地方,能催生出這樣的音樂?
西盟,這個與老撾、緬甸、泰國三國臨近的邊境小城,到底有怎樣的魔力?
這裏的人們,生活在煙霧繚繞的山中。

小城裏沒有紅綠燈,沒有大工廠,不用排隊,牛犢們也不用擔心快速行駛的汽車。

路上隨處可見是載歌載舞的地磚和井蓋。

農忙秋收時學校會額外放假,族人們聚在一起吃飯,唱歌,跳舞,慶祝雨水,慶祝豐收。

就連抽煙的時候也要搞音樂,把快樂吸進身體,再把快樂吐回空氣。

這樣的普洱西盟縣,不僅盛產普洱茶,還生長出了雷鬼樂。
佤族人狂放不羈的性格,面對生命過程的坦然,再加上對節奏天生的把握能力,讓他們駕馭雷鬼如魚得水。
Kawa樂隊去班帥的學校義演,視頻裏孩子們唱着他們的《祝酒歌》歡呼雀躍,我甚至好奇為什麼這些小孩都會唱這首歌。
主唱老憨的回答是:
“佤族會説話就會唱歌,會走路就會跳舞。”
一項甩頭舞,上千年來已經把音樂和舞蹈注入了他們的血液。
佤族信仰的是自然萬物,對死亡一直保持接受的態度,人出生時唱歌跳舞,人死了要唱歌跳舞。
高興的來也要高興的離開。

“Kawa”是我國少數民族佤族在解放前的舊稱“卡佤”,樂隊的名字便來源於此。
他們選擇這個名字就是為了根植於家鄉西盟的土壤,找到最根源的民族律動。

令人感受最深的是,KAWA的雷鬼不僅僅只是一種搖擺跳舞的音樂,音樂變成了他們日常的生活方式。
樂隊在簽約音樂公司的時候明確表明,除了工作需要到北京,其他時間不願在北京逗留。
除了英年早逝的前Bass手艾勇在北京長時間生活過,樂隊其他成員一直生活在雲南。
艾勇之前是山人樂隊的Bass手,在北京生活了將近10年時間。
他因為身體原因回到了家鄉,和昔日的小夥伴組起了Kawa樂隊。
在北京待了10年之後,艾勇特別珍惜這種自然的生活方式。
他恍然大悟,不管是對於身體還是創作來説,這都是更好的選擇,只是不知不覺,在北京的十年一眨眼就漂了過去。
曾經他們租了間房子,大家庭似的在一起生活。
該種田的種田,該織布的織布。
如今即使已經“分家”,但依舊保留着風輕雲淡的生活方式,自己種菜、養豬、做飯、釀酒……
主唱老憨身上的衣服都是舊貨市場淘來的。

在這個銷燬煙囱的年代,製作人老黑驕傲地説:
“我們現在還是生火做飯,這是特別奢侈的一件事兒。”
他們享受着這種天然的感覺,迎接苦難,然後歌唱生活。
炊煙裊裊,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雷鬼人在天涯。

他們的排練室特別簡陋,樂隊淘來的不止二手衣服,還有大量二手的設備。
工作室裏所有設備加起來,可能還沒有北京一個普通錄音室的兩支麥克風貴。
可就是這樣的條件,做出了中國最好的雷鬼音樂。

在西盟這個小縣城裏,居住着10萬人,70%是佤族人。
剩下的30%裏,已經有温州人在這裏聚集,開起了超市。
他們在一起,不用趕時間,一整天都用來曬太陽,看雲,買綠色的蔬菜,躺累了就去游泳爬山,照顧動物還有花花草草,人生好像並沒有什麼必須完成的任務。
Kawa的專輯叫《出雲南記》,巡演主題叫《回雲南記》。
他們説,城市裏的誘惑太多,生活太累,而云南,比哪裏都輕鬆。
佤族頭人巖聰去北京和譚維維錄節目,同台歌唱,錄完節目後又回到了西盟,繼續風輕雲淡的生活。

他們的根,深深扎進了這片土地裏。
這樣的亞熱帶雨林氣候生長出了雷鬼,生長出説唱,生長出萬物。

雷鬼不是大麻,也不是一頭髒辮,更不是讓人糜爛的享樂音樂。
雷鬼不是建立在煙霧繚繞的享樂天堂之上,而是面對狗日的現實,也要一次又一次的把光芒投射出去。
雷鬼,是一種不僅不服輸,還要笑出來的生活狀態。
Kawa的精神導師,將生命奉獻給牙買加的雷鬼鼻祖Bob marley出身貧民窟,歌裏唱得大多是反歧視、反暴力、宣傳愛與和平的宣言。
No Woman No Cry音樂:Bob Marley - Legend
即使歌曲輕快,但這樣的歌曲依舊給他招來殺身之禍。
1976年,他為了為緩解當時牙買加兩個對立政黨競選的緊張局勢,決定舉辦一場免費的音樂會,希望以此來阻止趨近分裂崩潰的牙買加。

然而就在舉辦音樂會的前兩天,他和隨行人員遭到槍手掃射,他被擊中胸口和左手臂,傷得很重,他的妻子和經紀人也捱了槍子。
死裏逃生,所有人都人認為,即使是Bob Marley也應該屈服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兩天後他站上了音樂會的舞台,面帶微笑,舞步堅定。
那天,八萬人到場,Marley站在台上向飽受疾苦的國民唱道:
“Get up, stand up!Stand up for your rights! ”
“Get up, stand up!Don’t give up the fight! ”
它在給予我歡樂的同時給予了我力量。
開心的時候要唱歌跳舞,不開心的時候更要唱歌跳舞!
Bob Marley,1945年2月6日出生於牙買加,1981年死於癌症,年僅36歲。
從1990年開始,他的生日被定為牙買加法定節假日,全民為這位雷鬼樂手狂歡慶祝,跳着同樣的舞步,高唱他的歌。

他生前説過這樣一句話:
“Live the life you love.
Love the life you live.”
意思是:
過你所愛的生活,愛你所過的生活。
生活是苦難的,我又划着我的斷槳出發了。
出發時,我要高唱着歌,高喊着勞動號子。我要駕駛我命運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