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製片人影評人扯起頭花來，比明星撕X還好看？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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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吵的綜藝？

最近有一檔綜藝的吵架熱鬧程度，超越了《小時代》，超越了《花少2》。

而且，這還不是關於明星的真人秀，而是一檔號稱探討電影業務，扶持黑馬導演，為中國電影界輸送新力量的專業綜藝型綜藝——

《導演請指教》

這部綜藝一檔華語電影導演大型競技真人秀，由王晶、方勵、陳祉希、郝蕾組成製片人團隊，邀請16位導演，加上十數名演員組成創作團隊，進行作品PK比賽，角逐年度最佳導演榮譽。

看節目介紹，感覺很專業是不是？

但打開視頻，你就會發現這個綜藝壓根和“選導演”無關，它本質就是一個“辯論”綜藝。

一期節目60分鐘，有30分鐘都在吵架。

導演和演員吵，導演和製片人吵，製片人和影評人吵，影評人和觀眾吵

可以理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專業影評人不喜歡這個綜藝，因為真的太吵且好的作品寥寥無幾；但另一方面，作為一個圈外人，我卻在這些吵架中品出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是吵架，但也揭露了一些真實的行業狀況。

△這就是我心聲

是導演請指教

還是熱搜請就位？

引發節目第一個“槽點”也是“吵點”的，是16位導演的構成。

儘管節目説是要扶持黑馬導演，但這參賽名單一出來，大家都覺得就是來搞笑的。

關錦鵬，一個拍出過《胭脂扣》《阮玲玉》等經典的名導，竟然要來參加比賽，他的實力還需要通過節目證明嗎？他和黑馬有啥關係？

而更令人迷惑的是，和關錦鵬同場競技的人——

有創下豆瓣2.2分最低分紀錄，拿過兩屆金掃帚獎的導演畢志飛；

有導演過兩部電影，但都不過5分，被嘲“笑點低俗”的包貝爾；

説的比導的好的蔡康永；

沒有導過一部電影的韓雪……

新人導演方面，寧元元是名導張元的女兒；王文也是華誼兄弟CEO王中磊的女兒。

儘管這裏面也有一些正兒八經科班出身或者是拿過青年電影節電影獎的新鋭導演，比如德格娜、曾贈等等，但是在16人裏面比例不算多。

這些導演，來頭不一樣，背後的資源也不同，在節目一開始，就能看出各種的不平衡。

像韓雪就請了一大堆包括韓紅在內的好友來保駕護航。

包貝爾十分鐘的短片，演職員名單加起來有差不多100人。

吳鎮宇説八分鐘的片子不足以拍完他的故事，他把內容分成了上下兩部，下一個階段競演的片子他已經拍好了。

如果不能晉級，那部分的錢就他自己出。

也有的導演，因為經費，連馬都不敢多租半天。

而演員，對待導演的態度也是有差的。

對其他演員、導演都毫不留情面的李誠儒，對待張元導演的女兒寧元元，始終是客客氣氣的。

而沒有資源、名氣的導演，邀請演員也相對困難。

看這參賽人員的組成，就註定節目裏的作品，肯定“參差不齊”。

公平性也無從談起。

節目組並非不知道，但相比起“公平、公正”，他們更需要的是話題。

有話題才有流量。

正因為各個導演的資源、能力不一樣，才會引發接下來的一系列爭論。（如果個個都是“神仙打架”，變成純業務討論，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吸引眼球） 

他們在吵什麼？

誰都想證明自己才最懂電影

對的，在我看來，《導演請指教》最精彩的部分，不是播片子，也不是先導片的選演員，而是片子播完後的觀後感討論。

如果是你那種和李安一樣很容易共情和為別人尷尬的人（莫名覺得李安表情包很適合這部綜藝），可能會對這部分感到很不適，甚至夢迴論文答辯環節。

在討論環節，你可以想象成是你平時看的彈幕突然都實名制實體化了。所有亂七八糟飛過屏幕的彈幕，突然具化成一個個人，一個個不屑的表情，一場場口水戰。

四方的火藥味從第一期就非常濃烈，不同人表述完全相反的意見時，主持人完全失去作用，只能穿插乾巴巴的罐頭掌聲。

參與這場對戰的有五方勢力：分別是16位導演、4位製片人、50個影評人（專業鑑影組）、200位觀眾、還有演員代表，然後影評人裏還分化出了學院派代表和專業影評號博主兩種，反正就是整個晉西北打成一鍋粥的程度。

下面介紹一下這幾個派別的主要火力輸出：

演員代表，當然是我們靠“懟”上熱搜的李誠儒。

這位是演員競技類節目裏的老朋友了。這一季他明顯更有底氣，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坐在演員代表當中（畢竟當年的對手郭敬明道歉後就基本消失了），猶如節目收視率的定海神針。

他的毒舌，有尖鋭的地方，以一己之力，揭露了畢志飛片子的紙老虎的真面目——當不少人都因為畢志飛的《新小城之春》拍得還可以要對他改觀的時候，李誠儒説他不過是在“臨摹”費穆導演的作品，沒有任何新的東西。

但有時候，也被嫌“爹味”太重。

蔡康永“三顧茅廬”他都看不上，認同對方沒有能力hold住京劇電影；當他心儀的吳中天導演因為他外型太強壯不太適合演“孤寡老人”的角色而沒有選中他時，他又説人家看不起他作為演員塑造角色的能力，一定會後悔。

反正在李誠儒的世界裏，他就是宇宙中心。他瞧不上或者瞧不上他的，都是水平不夠。

專業鑑影組火力值最強的就是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副教授孟中還有獨立製作人王旭東。

他們的主要火力輸出方式是掉書袋。

偶爾，為了維護自己的專業背景，他們也會“護短”。

當然影評號的博主也不差，以前只能在公號上罵你，現在可以當面罵。

有位博主之前發了八條視頻罵包貝爾的電影，這次在現場，他肯定了包貝爾的短片，以顯示自己的“剛正不阿”。

製片人也是戰力爆表。

影評人説，有好的導演才有好的表演。

郝蕾回，你先去學學表演再説。

王旭東看不起王晶，説他只會做商業片，不會做文藝片，王晶就做不成王家衞。

王晶答，我和王家衞經常一起喝茶的。“我也拍過完全不商業的《笨小孩》，文藝和商業不衝突。”

相對來説，處於被評價對象位置的導演，在這個節目就差了一點。

因為如果他們試圖想回應什麼，就只會被懟得更厲害。

“人精”蔡康永就看清了這一點，人家批評你的時候，你就乖乖捱罵好了。“在課堂上跟老師頂嘴，曾經有過好下場嗎？”

而他們在吵什麼呢？

很簡單，話語權，關於“什麼是好電影”的話語權。

我看完前兩期最大的感嘆就是，原來導演、製片人、影評人、演員之間的隔閡是想象中的還要深。要知道，這幾波人已經是最接近同温層的一幫人了：他們在電影圈裏活躍，在大城市裏生活，懂文學懂電影懂創作，一樣都説熱愛大熒幕，但依舊還能為了這10來分鐘的創作小短片來回拉扯吵個不停。

社畜們在工作中肯定聽過一個“互為傻逼定律”，就是你覺得對方傻逼，對方也會覺得你傻逼，甲方會罵乙方點子不夠好，乙方也會罵甲方錢沒到位。

《導演請指教》裏呈現出來的生態就是也是如此：導演覺得觀眾傻逼，影評人覺得導演傻逼，製片人覺得影評人傻逼，反正沒有人覺得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對於觀眾來説，我看不懂的片子就不是好電影。

對於影評人來説，比起閤家歡商業片，可能他們更喜歡那些有點晦澀的電影。

製片人則更看重回報和平衡，他們願意支持好導演，但是他們也需要這個導演會講故事能有市場。

至於導演，可能大部分就只是想表達，他們拍得嗨了就行，別人看不看得懂，並不是很重要。

舉一個例子：二手玫瑰樑龍的短片，是節目裏爭議比較大的片子，也是節目播出到目前唯一一個沒有放完就被中止的片子。（按照節目規則，每個觀眾手上都有一個離席鍵，如果你不想看這部電影可以按下去，滿分250分，低於120分這部片子就會被停止播放）

樑龍的片子，改編《瘋狂的外星人》，很大一部分是黑白的畫面，而且沒有什麼台詞，主演因為演外星人，一直戴着頭套，連臉都沒有露。

在場觀眾看來，這太裝了，台詞都沒有，我不懂。

影評人則試圖拉開他們和大眾審美的差距，不少人表示喜歡這個片子的風格和個性化。

甚至有影評人説，當你們遇到看不懂的片子的時候，先不要急啊，可以先看看影評是怎麼説的。

△雖然很多影評人都站出來維護樑龍，但很有意思的是，最後公佈分數，樑龍片子專業上座率也就只有58%，和43%的大眾上座率也沒有相差很遠……

製片人陳祉希説，如果是30-50萬去投資這樣一部只有10分鐘的微電影，她願意。

但如果是要在電影院撐120分鐘，看這麼一部電影，她覺得不可能。

至於樑龍，他就對大家的意見毫不在乎。

他就是想這麼拍，他就是想表達一個情緒。

觀眾、影評人、製片人、導演……你説這裏面有一個絕對正確的評價標準嗎？

可以説，沒有。

如果你只是想拍一個文藝短片，樑龍這樣的做法當然沒錯。但如果你是要面對大眾市場的，你是要觀眾買票進來看的，那恐怕就要考慮一下大眾觀影組和製作人的意見。

而這個節目，目前備受批評的地方也在這裏，它刻意製造了矛盾，不同類型的導演，面對幾種不同類型的觀眾，註定“眾口難調”。

而節目組給的標準也很含糊，只是根據在場票數而定，在這個標準下，會取巧的導演就容易晉級。像包貝爾的片子，贏了科班出身的相國強，就因為他拍的是一些涉及公共議題的東西：女性、校園暴力、親情等等。

晉級的就是好導演好作品嗎？在這個賽制下，不一定。

吵吵吵

有沒有什麼東西是確定的

電影這種東西，本身就是很主觀的。藝術也很難通過一個競技類的綜藝去定勝負，“文無第一”嘛。

這個綜藝的賽制或比拼，和能不能拍出好電影，真的沒什麼關聯性，有些東西也不是靠參加一場綜藝就能改變的。

但是，我也不認為這些吵架毫無價值。一是它確實展現了現在電影圈的現狀，魚龍混雜；二，吵鬧過後，始終有一些好的東西，是會浮現的。

像目前全場得分最高連李誠儒都誇的曾贈的短片《愛情》，我就很喜歡。

這是一部改編《大話西遊》IP的短片。

故事很簡單，沙漠邊上一個做租《大話西遊》道具生意的男孩，喜歡上了一個穿着紫霞戲服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因為一直沒有等到男友過來，在城牆哭。她為別人哭的眼淚，滴到了這個男孩的心上。

第二天，女孩來到了他的店面借充電寶。

女孩説，愛情真是門好生意，拍照、電影、旅行，高興了就再給你買顆鑽石，證明他愛你。

但是，假的證明不了，真的也不用證明。

最後，女孩要走了。

男孩穿着至尊寶的戲服追了上去。

“晚上我們看電影吧。”

影片就定格在兩人一起看《大話西遊》的畫面。

情節不復雜，但情感卻很細膩。

在場很多人都哭了。

我其實挺同意王晶説的，觀眾之所以被打動，是因為她藉助了《大話西遊》的“情懷”。

《大話西遊》是遺憾，她在這裏補完了，她拍出了觀眾想看的部分，曾贈是非常懂得“取悦觀眾”的導演（取悦觀眾沒有貶義），而且用的是很高級的手法。

這裏面沒有她自己的表達嗎？有的。這是一個不相信愛情的年代，曾贈卻通過短片告訴我們——愛情，不可笑。

她的表達，和觀眾的喜好，並不衝突，我們都願意相信美好的故事。

而她打動我的，是她在片外做的那些“努力”，也許應該叫“妥協”。

經費不夠，就用最簡陋的設備，用最省錢的外景，到北京郊外找一坨最小的“沙漠”做取景地。

羣演鬧脾氣，那就和製片人説留下那些想拍的，不想拍的就讓他們走，可以減少人數。

下雨了，沙漠變泥地，那就儘量拍近景，不要讓人看出來……

儘管有那麼多不順心的地方，但她還是拍出她所能拍出來最好的片子。曾贈説這片子，是真摯的。他們相信那份情感是真的，他們相信那個故事是好的，所以他們在有限的條件下也能達到目的。

這才是一個好導演該做到的事情吧。

説實話，這個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戴着鐐銬跳舞。

陳可辛在《奪冠》上映的時候曾經説過——電影是一個妥協的藝術，冥冥中很多東西不由自己決定。

究竟要妥協到什麼程度，是聽觀眾的還是聽影評人的，是像製作人説的做平衡還是按自己的想法走更多一點，沒有嘗試過，我們都不知道。但就因為一切都不是完美的，因為需要妥協，又或者因為受到各種限制，我們就要放棄做這件事嗎？

如果真的熱愛，就應該有所妥協，也有所堅持。

因為堅持多一點點，話語權才有可能多一點點。就像曾贈在這個節目裏面一樣，一開始，因為沒有名氣，她想招一個男主演都招不到，但接下來，我相信，她會是這個節目最受歡迎的導演之一。

如果説這個節目給我帶來最大的反思是什麼？

那大概就是——

越是理想主義者，越要懂得面對失望。

放棄才是最大的妥協。

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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