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大多數民謠歌手普遍過得很慘?_風聞
哎呀音乐-哎呀音乐官方账号-一直想学习一门乐器,却不知从何开始?来!我教你呀2021-11-16 10:19
每年差不多這個時候,氣温降得很快,我會想起我在遠方一位買不起冬衣的老朋友他是一位民謠歌手,生活在五十年代的美國紐約,輪番借住在格林尼治村朋們的沙發上,在煤氣燈酒吧唱着珍妮皇后死於難產的古老故事。

他存在於在科恩兄弟最獨特的一部電影中,他就是勒維恩·戴維斯。
今天我們來講講我特別喜歡的這部民謠電影**《醉鄉民謠》**,它的故事十分簡單,一個落魄的民謠歌手在經歷一段就像所有民謠裏面唱的那種説走就走的旅行後,然後在民謠的流行前夜他放棄了音樂生涯。

在這部電影里科恩兄弟沒有了槍聲與詭譎,沒有了西部和暴雪,轉而奉獻了一部近兩個小時的超長MV,這是獻給那個民謠時代的影像詩歌。
但電影並非沒有脈絡,一條脈絡來自於故事講述的時代,電影藏了一條關於民謠的時代脈絡在裏面,一條來自那隻可愛的貓咪尤利西斯,從名字到貓咪的一系列經歷,你可以説我過度解讀,但似乎暗藏了一條男主關於內心變化的線索。我們今天就依照着我妄自擬的兩條線索來聊聊這部《醉鄉民謠》。

失敗的鮑勃迪倫們和民謠的黃金時代
主角原型
電影其實是有真實真實的原型的,叫大衞·範·洛克Dave Van Ronk,甚至電影裏那張虛構的Inside Liewyn Davis也確有原型。

當我們現在提到大衞的時候,更多地是把他看做**“那個把鮑勃迪倫帶上道的男人”。**
大衞曾經是鮑勃迪倫的吉他老師,迪倫也曾經在格林尼治村受到他的庇護,事實上,在鮑勃迪倫出名前,他就已經是格林尼治村的街頭之王了,迪倫自己寫的《編年史》以一種幾乎崇拜的口吻回憶了這位格林泥治村的老師:
“他很有激情和活力,唱起歌來像一個命運的戰士,聽上去他為此付出了代價。範容克時而咆哮,時而低吟唱,把布魯斯變成了民謠,又把民謠變成了布魯斯。我喜歡他的風格。他體現了這個城市的一切。在格林尼治村,範容克是街頭之王,這裏的最高統治者。”

(鮑勃迪倫在紐約格林尼治村)
實際上的範容克也沒有電影裏面表現得那麼慘,即便鮑勃迪倫的光環實在太重,他仍然是美國民間音樂復興和紐約市格林威治村的重要人物,他的綽號是Mayor of MacDougal Street(麥克杜格爾街市長)。
一直作為一個民謠歌手生活到了2002去世。電影裏面那麼悲慘的境遇可以看作藝術成分的加工,只是拿了個範容克的名號。

畢竟電影想表現的是那些失敗的鮑勃的故事。

兩種選擇
鮑勃迪倫在紐約的格林尼治村僅僅停留了很短一段時間.
當時的範容克,比迪倫大兩歲,作為當時格林威治村抗議民謠的領袖,政治立場鮮明。
60年已是美國音樂屆公認的能把Blues唱的原汁原味的幾位白人歌手之一,
即便後來迪倫無數次回憶起紐約的那段自由自在的時光,但是他依舊選擇離開了格林尼治,選擇了哥倫比亞唱片公司開始發行專輯,當時迪倫的第一張專輯有一半的歌曲是翻唱自範容克。
(迪倫和範容克的合唱曲目)
那時候來自格林尼治村的噓聲已經不少,對那些村裏的藝術家來説,迪倫向哥倫比亞妥協等於開始接受商業化,這與民謠的本質是相違背的。
再後來Bob Dylan在1965年新港民歌節第一次把民謠插上了電,引起台下一片噓聲。
事後也引來了紐約方面的很多評論,迪倫馬上錄製了一首《肯定是第四街》(Positively 4th Street),回應那些在背後投石頭的民謠歌手。
第四街曾經是迪倫和民歌歌手打得火熱時,經常在紐約聚會的一個公寓,就在格林尼治村。
打個可能不正確的比喻,我們電影的主人公正是代表着一種民謠的原教旨主義,拒絕把民謠商業化,後來民謠流行開來,迪倫出名了,大家都有些許眼紅。

“嘿,難道那個在格林尼治村住了幾天的吹着口哨的毛頭小夥子真的能代表民謠麼”
“天,他還給民謠插上了電,這怎麼可以”
“一邊説自己是不想代表誰,不想做抗議民謠領袖,一邊拋頭露面,真是又當又立”。
當時那批村裏的民謠歌手心態可能莫過於此,慢慢地,他們就成了那些本可以成為鮑勃迪倫的“失敗者”。
但鮑勃迪倫和那些格林尼治村的民謠藝術家們卻有着很大的不同,他像一塊海綿,永遠不會停止吸收營養的步伐,他像一塊滾石,是永遠在批判中前進的,他不會再一個地方駐足停留太久。
堅持民謠的原汁原味還是繼續進步,這看起來好像是個選擇,但當我們大致回顧美國民謠的歷史的話,“原汁原味”似乎本來就站不住腳。

民謠從“再發現”到流行經歷了漫長的過程,但大致經歷了兩個時期,一個是從阿帕拉其山區的走出,一個是以伍迪格里斯、鮑勃迪倫等為首的民謠歌手開始進入大眾視野,保持原汁原味難道要讓民謠歌手們都去阿帕拉其山區走一遭麼?

藝術家們更多地是在“享受”那些流離失所的痛苦狀態,對他們來説,流離失所反倒是一種他們賴以為系創作熱情的保護。
前面我稱呼他們為“失敗者”,是打了引號的,這不過是藝術道路的兩種不同的選擇,很多人不知道民謠即將的流行,可能僅僅是撐不下去了,誰知道呢?

踏着爵士時代的屍體而來
電影後半段,男主坐上了一趟前往芝加哥的順風車,一同的乘客還有一位爵士樂歌手,而肥胖的爵士樂歌手倒在半路上。
男主心灰意冷地回到紐約,酒吧裏來了一位戴着口琴的民謠的歌手。

爵士樂倒在了半路上,帶着他的往日輝煌,肥胖的身軀,對於民謠的偏見,滿肚子説不完的故事,不知死活,而屬於民謠的時代開啓了。這一段安排真是太有意思了。


這段旅途關於爵士樂時代的安排只是小心思,但當你帶着這樣的洞察走進這部電影,你會發現這部電影的巧妙支處,拼車先生的垂垂老矣伴隨着爵士樂的衰落,那個吹噓着自己往日輝煌,不屑於矯情民謠的老人,倒在了陰暗潮濕的芝加哥收費站。
當然更多的,這一場旅途,這一場男主的奧德賽,更多地象徵他內心的成長。

一場民謠歌手的奧德賽
電影裏的貓咪當然很是可愛,但在電影后面這隻貓咪的名字被揭曉,我意識到這隻貓也暗含了電影的另一個脈絡。

貓咪大致在電影裏的行程是這樣子的:跟隨男主—男主丟失貓—失而復得—從芝加哥回來撞到貓—貓的名字揭曉(尤利西斯或奧德修斯?)—男主和貓一起回到了教授家。
尤利西斯來自古希臘史詩奧德賽,講述尤利西斯歷經苦難,回到故鄉的故事,男主一路顛沛流離,風塵僕僕,最後還是回到了家人和教授身邊,準備迴歸生活。

整場旅行就彷彿一場屬於一個民謠歌手的奧德賽,它不僅僅是一場物理上的前往芝加哥尋找伯樂的嘗試,也是一次精神上的修行,當然這麼説有點玄乎。
本質上還是一個關於和自我和解的過程,民謠嘛,擰巴才是它創作該有的環境。

即便有便捷的現代交通工具,關於距離,人類的感情依然充沛又無奈。

前面我説的民謠在爵士的屍體上誕生,其實這麼説只是為了直觀説明電影的排布用意,在流行音樂的發展歷史上,沒有誰能踩在誰的屍體上的説法,只是某種音樂恰恰暗合適合某個時代的底藴。
從民謠的流行到鮑勃迪倫在港島音樂節插上電音,被第四大街的人們報以石擊,時間並沒有多久,民謠的流行時間其實很短,很快搖滾就登上了主流舞台,但從古老的詩經到近代的流行歌曲,廣義的民謠元素處處存在在我們文化生活中,最近看到的《一直游到海水變藍》裏,有一句話令我印象深刻“你生在那裏,就有一半死在那裏。所以故鄉也叫血地” 。

五百或者五千裏地,那根血脈永遠在那裏,扯斷或企圖扯斷的時候,總會疼痛傷感,需要民謠來去撫慰。
“你們也許聽過這首歌,如果一首歌從不是新歌,也永遠不會變老,那它就是民謠。”
思念,故鄉,愛情,離別,主題的永恆讓民謠的形式也得以永恆。
配圖及部分資料來源:
《編年史》
《鮑勃迪倫在紐約》
《來自民間的叛逆》
《酔鄉民謠劇本》
《鮑勃迪倫:新港音樂節》
《伍迪格里斯:無家可歸》
《光榮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