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茶文案之“抄”考_風聞
云南方孔-2021-11-16 09:12
文/譚中貴
《容齋隨筆》中,論及“黃魯直詩”一節中寫道:
徐陵《鴛鴦賦》雲:“山雞映水那相得,孤鸞照鏡不成雙。天下真成長會合,無勝比翼兩鴛鴦。”黃魯直《題畫睡鴨》曰:“山雞照影空自愛,孤鸞舞鏡不作雙。天下真成長會合,兩鳧相倚睡秋江。”全用徐語點化之,末句尤精工。
又有《黔南十絕》,盡取白樂天語,其七篇全用之,其三篇頗有改易處。樂天《寄行簡》詩,凡八韻,後四韻雲:“相去六千里,地絕天邈然。十書九不達,何以開憂顏!渴人多夢飲,飢人多夢餐。春來夢何處?閤眼到東川。魯直翦為兩首,其一雲:“相望六千里,天地隔江山。十書九不到,何用一開顏?”其二雲:“病人多夢醫,囚人多夢赦。如何春來夢,閤眼在鄉社!”樂天《歲晚》詩七韻,首句雲:“霜降水返壑,風落木歸山。冉冉歲將晏,物皆複本源。”魯直改後兩句七字,作“冉冉歲華晚,昆蟲皆閉關。”
這裏大致是説黃庭堅“抄”別人的詩,“抄”得惟妙惟肖,只是洪邁寫得客氣了些,他在文中只説黃庭堅“盡取白樂天語”。
普洱茶是雲南特產,雖歷史悠久,但述及普洱茶的史料甚少。近讀雲南涉茶舊籍,發現自唐始,歷代述及茶文概有一“抄”之習,諸家學者與黃魯直有一拼:
唐鹹通四年(863),樊綽撰《蠻書.雲南管內物產》中寫道:“茶出銀生茶界諸山,散收無採造法。蒙舍蠻以椒、姜、桂和烹而飲之。”
南宋紹興二十一年(115年),李石撰《續博物志》在樊綽文字上稍作改動:““茶出銀生諸山,採無時,雜椒、姜烹而飲之。
往事越千年,乾隆時任雲南祿勸、元謀知縣的檀萃在《滇海虞衡志》中有數百字論及普洱茶,文中引了李石“茶出銀生茶界諸山,散收無採造法。蒙舍蠻以椒、姜、桂和烹而飲之。”他展開寫道:宋自南渡後,於桂林之靜江軍,以茶易西蕃之馬,是謂滇南無茶也。“他還述及”普茶名重天下,此滇所以為產而資利賴者也。出普洱所屬六茶山,一曰攸樂,二曰革登,三曰倚邦,四曰莽枝,五蠻耑,六曰慢撒。
乾隆時任安徽望江知縣的雲南大理人師範在《論滇馬》中引檀萃在《滇海虞衡志》論普洱茶一節,也是隻易數字:“宋時於靜江之府設馬政以茶易西蕃之馬。”
到了道光年間,江蘇儀徵人候補户部郎中阮福隨父親來滇,寫出《普洱茶記》。此文開篇照例是,“普洱茶名遍天下,味最釅,京師尤重之……”又引檀萃攸樂、革登、倚邦、莽枝、蠻耑、慢撒。其餘也多引自李石、及師範。不過,他又據《貢茶案冊》記述了貢茶的製作、採辦。
當代人羅養儒寫過《解茶貢》一文,他又在阮福的基礎上,寫了雲南貢茶始於康熙。康熙某年有旨,飭雲南督撫“派員,支庫款,採買普洱茶五擔運送到京,供內廷作飲”。“自此,遂成定例,按年進貢一次。逮至嘉慶年間,則改為年貢十擔,但除正貢外,尚有若干擔副貢。副貢不人內廷,是送給內務府中大小官員及六部堂官。此一件事,在光緒朝以前,究不知作何辦法。
在光緒年間,貢茶是由寶森茶莊領款派人到普洱一帶茶山上揀選採辦,自是一些最好最嫩之茶。茶運到省,則由寶森茶莊聘請工匠,將茶復蒸,乘茶葉回軟時,做成些大方磚茶、小方磚茶,俱印出團壽字花紋,是則不僅整齊,而亦美觀。此外,又做些極其圓整、極其光滑之大七子圓、小五子圓茶,一一包裝整齊妥當,然後送交督撫衙門。此則照例派員查驗點收,隨即裝箱,準備派人解貢。”
古人云:語出於己, 作之固難;語借於古,用亦不易”——這句話大約是作文造句的精髓了!
不過羅先生在《解茶貢》中寫了普洱茶的好,沒“抄”的味道。茲錄如下:
“雲南則以普洱茶為最有名,果也色香兩全。雖然,普洱茶固稱名貴,但泡出茶來,入於雲南人之口,無非道一聲“味道不錯”,好似仍認為不及外省之水仙、龍井。
夫“人離鄉賤,貨離鄉貴”,是千古名言,普洱茶一輸到他省,泡在茶壺內,便能發生出一種特別的香味來,可以説能隔座聞香,然此尚是一些平常的普茶。若是雨前毛尖,那就更能芳香沁齒了。因此,雲南的普洱茶,有入貢於朝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