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專機話友誼_風聞

作者：戴秉國1941年3月生，貴州印江人，土家族；四川大學外語系俄羅斯語言文學專業畢業；1964年9月參加工作，1973年6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曾任國務院委員、中央外事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中央國家安全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中央對外聯絡部部長、外交部副部長。

2008年，我出任國務委員後，開始接手主持中俄戰略安全磋商。同年5月，帕特魯舍夫卸任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局長，接替伊萬諾夫出任俄聯邦安全會議秘書，成為我的磋商搭檔。

中俄戰略安全磋商早在2005年2月即已啓動，該機制由胡錦濤主席同普京總統在2004年親自商定建立，並責成唐家璇國務委員和俄聯邦安全會議秘書伊萬諾夫共同主持這項工作。2005年年內，雙方共進行了兩輪磋商，成果豐富，機制正式定名為“中俄戰略安全磋商”。中俄戰略安全磋商是冷戰結束後，我國同世界主要大國建立的層級最高的戰略安全磋商機制之一，在增進中俄政治互信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從2008年至2013年，我與帕特魯舍夫共舉行了六次中俄戰略安全磋商。在磋商過程中，雙方就各自和共同關心的主要問題坦誠深入地交換看法，這其中既包括國際形勢的大趨勢、大國關係的發展態勢、國際金融危機、朝核和伊核等熱點問題，也包括中俄對各自周邊形勢的看法。通過這些磋商，中俄雙方更好地瞭解到彼此對形勢的判斷、主要關切和外交政策考慮，中俄兩國間的相互理解與信任得到進一步鞏固，我同帕特魯舍夫也結下了深厚的個人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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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8月18日，作者在釣魚台國賓館會見來華觀摩北京奧運會的俄羅斯聯邦安全會議秘書帕特魯舍夫，並就11月將要舉行的莫斯科中俄第三輪戰略安全磋商交換意見。

2008年11月5日至7日，第三輪中俄戰略安全磋商在莫斯科舉行。這是我第一次與帕特魯舍夫進行安全磋商。大家都知道，這一年的8月8日，北京熱熱鬧鬧地舉行了第29屆夏季奧運會開幕式，俄羅斯則在上半年完成了普京與梅德韋傑夫的換位執政，梅德韋傑夫就任俄羅斯總統。恰好也是在8月8日這一天，俄羅斯與格魯吉亞圍繞南奧塞梯問題爆發了武裝衝突，俄與美歐關係趨於緊張。

南奧塞梯是格魯吉亞的一個自治州，與俄羅斯北奧塞梯接壤。從1989年起，南奧塞梯就要求與俄羅斯境內的北奧塞梯合併。蘇聯解體後，南奧塞梯自治州一直謀求獨立，不服從格魯吉亞中央政府的管轄。十幾年來，南奧塞梯當局一直初衷不改、2006年11月，南奧塞梯再次就獨立問題進行全民公決，絕大多數公民支持南奧塞梯獨立，但這一結果沒有得到國際社會的承認。自此以後，南奧塞梯與格中央政府的衝突仍不時發生。2008年8月8日凌晨，格魯吉亞軍隊進入南奧塞梯控制區，並對南奧塞梯首府茨欣瓦利市進行炮擊，使衝突地區局勢驟然惡化。當天，俄第58集團軍部分部隊開進南奧塞梯，增援駐紮在衝突地區的俄維和部隊，格魯吉亞危機爆發。

格魯吉亞危機出現的背後有深層次的原因。俄羅斯之所以在這一問題上採取強硬立場，是因為俄方承認自己在戰略層面上遭遇到西方多重高壓：一是美國總統布什在第二任期強力推進歐洲反導計劃；二是西方國家想把格魯吉亞和烏克蘭拉入北約，突破獨聯體這一俄羅斯最後的地緣政治防線；三是西方國家在獨聯體策動“顏色革命”。在這種情況下，在戰略安全磋商中同俄方談什麼、怎麼談，是一個需要仔細研究的問題。我下了很大功夫準備會談的內容。

正式磋商之前，帕特魯舍夫8月來華觀摩北京奧運會，我會見並宴請了他，並就磋商議題交換了看法。我對他説，我們什麼都可以談，不受限制，形式可以多種多樣，時間也可靈活，討論內容廣泛，希望主要就一些涉及兩國關係和國際環境的宏觀性、戰略性問題交換意見。我還説，我們這個機制還可創新，關鍵是要把這個機制用好。帕特魯舍夫對我説的表示贊同，認為我們兩人應主要談戰略問題。

這次磋商中，我同帕特魯舍夫按事先商定的議程進行了非常坦誠深入的交流，效果很好，引起俄方強烈共鳴，他們積極安排梅德韋傑夫總統會見我。而梅德韋傑夫總統7日的日程已經排滿，且當晚就要離開莫斯科，不得已，俄方想出個辦法，安排我們去機場，在即將起航的總統專機上會見。那晚交通狀況很不好，駐俄羅斯大使劉古昌的車沒能跟上車隊，只有我的汽車開到了總統專機的舷梯下，帕特魯舍夫一個人站在瑟瑟寒風中等我。他把我領上飛機。劉大使沒有趕到，所以我就只帶了一名翻譯上飛機，俄方也只有帕特魯舍夫陪同梅德韋傑夫總統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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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1月7日，第三輪中俄戰略安全磋商期間，作者與俄羅斯總統梅德韋傑夫在俄總統專機上交談。

俄羅斯總統專機被譽為元首的“空中辦公室”和“移動國家管理中心”，一向十分神秘。這是一架特製的伊爾-96大型飛機，外表塗裝除了俄羅斯國旗和國徽以外也沒什麼特別的，裏面可是別有洞天，機艙的內飾是清一色的亮黃色胡桃木，既典雅又現代，艙內顯得寬敞舒適，考究氣派。

這次會見一共20多分鐘。當時，梅德韋傑夫的專機馬上就要起飛，不可能談得太深太久。會見時，我扼要作了陳述，包括我們對國際、地區形勢的判斷以及我們對俄羅斯外交政策方針的理解。我還特地援引了梅德韋傑夫本人剛發表的國情諮文裏的一些語句，強調中俄加強互信合作的重要性，記得我還講了一點俄語。梅德韋傑夫聽得很高興，向我豎起大拇指，對我的觀點表示贊同。之後，梅德韋傑夫似乎意猶未盡，但原定的會見時間已到，我及時起身告辭。梅德韋傑夫風趣地和我開起玩笑，説要邀請我同機飛往外地，以便進行更深入的交流。這次總統專機上的會見極其特別，在我的外交生涯中絕無僅有，相信在國際外交史上也不多見。

— END —

圖文來源 |《戰略對話：戴秉國回憶錄》

作者 | 戴秉國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青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