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頂尖數學物理學家尼古拉·萊舍提金入職清華再看數學大師陸家羲的蹉跎歲月(增補稿)_風聞
天下不公-2021-11-19 20:48
清華新聞網11月18日消息,近期,國際頂尖數學物理學家尼古拉·萊舍提金(Nicolai Reshetikhin)正式入職清華大學,為清華數學科學中心再增添一位國際一流數學家,助力清華大學數學學科的發展和建設。國際頂尖國際頂尖數學物理學家來華當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是我們的眼睛盯在國外科學大家的同時,也應該回過頭來看看我們自己的頂級科學家是怎樣的成長道路是怎樣的。
陳景潤先生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這裏再説説另一位世界頂級數學家——陸家羲的成長故事:
陸家羲,1935年6月10日他出生在上海一個貧苦家庭,從小成績優異,尤其對數學情有獨鍾。16歲的陸家羲35年6月10日,告別家人,隻身來到瀋陽,考入東北電器工業管理局辦的統計訓練班。半年後,以第一名的成績分配到哈爾濱電機廠工作。1983年10月31日在包頭病故。在艱苦環境下證明了組合計算領域中重大的“斯坦納系列”和“寇克滿系列”問題,是中國現代數學家、組合數學專家,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獲得者。然而,正當他業餘研究顛峯之際,卻猝然早逝。他的研究成果,他的鑽研精神,他的遭遇,令人浩嘆。

陸家羲
1935年6月10日,他出生在上海一個貧苦家庭,從小成績優異,尤其對數學情有獨鍾。1951年,16歲的陸家羲告別家人,隻身來到瀋陽,考入東北電器工業管理局辦的統計訓練班。半年後,以第一名的成績分配到哈爾濱電機廠工作。陸家羲一干就是5年多,他利用業餘時間,頑強地自學了高中的全部課程。當年的陸家羲只有22歲,他只是單純地對這些難題感興趣, 書中的“科克曼女生問題”早在1850年就被提出,100多年來懸而未決。陸家羲的心中萌生一個念頭:我要攻克這個世界難題!他卻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本薄薄的小冊子竟然會改變他的一生,為他帶來遺憾、光榮和死亡。
1957年秋天,為了熱愛的數學他放棄工作(1956年64元的工資已經是那個時代很高的收入了),考入了吉林師範大學物理系(現為東北師範大學),靠微薄的助學金開始了艱苦的大學生活。一支筆,幾張紙,一個夜深人靜時在宿舍樓道口借燈光的孤獨身影。這就是挑戰世界難題的全部條件。整整四年,陸家羲沒有一天停止過思考,畢業時,他已經基本破解了“科克曼女生問題”。這實在是令人驚歎的天才大腦!但誰能料到,他即將會遭遇那麼多的不幸……
1961年,他把論文:《寇克曼系列和斯坦納系列製作方法》寄給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一年過去了,對方回信“可以投稿”。沒有肯定,沒有建議,就這樣將他的成果擱置一邊。他苦笑,只繼續埋頭完善論文。1963年,他再次把修改過的論文,又投寄給《中國數學通報》。又是一年的等待,而回信只有草率的一句:建議改投其他刊物。 1965年冬,他把“寇克曼系列”推廣到四元組,投給《數學學報》。又等了一年,退稿信寫着:沒價值!三次投稿,三次被退,他耗費多年心血的研究成果,一次次被忽視、一次次被擱淺。他沒等來世界數學的寶座,卻等來了一場10年浩——“文化大革命”開始了。
1966年-1976年,在極左思潮日益瀰漫的時候,陸家羲被當成“瘋子”,扣上了一頂走“白專道路”的帽子,送到幹校進行勞動改造,這給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傷害。即使是在鏟地勞動時不能看稿,陸家羲依然在思考數學演算的問題。十年動亂,中國科學幾乎停滯了。直到44歲,陸家羲在一份資料上看到:1971年,意大利兩名數學家向全世界莊嚴宣佈: “寇克曼系列”解決了!頓時,陸家羲淚流滿面:我18年前就破解了“寇克曼系列”,意大利人比我晚了整整10年!而此時的他,卻渾然不知,還在傻傻等着有一天國家能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公開。直到1979年,當他看到了從北京借來的《組合論》雜誌,他 “啊!”的一聲大叫,頓時淚流滿面。18年裏,他一次次投稿,卻一次次被拒,他的青春年華在等待中失去。祖國學術最好的前進歲月在時間上流失。中國問鼎世界數學巔峯的絕佳機會!就這樣錯過了
要知道,從1961年起,他就已經得到了“寇克曼系列”的成果!意大利數學家的證明比他的證明晚10年,但卻比他的論文先問世8年——100年前的“寇克曼系列(即寇克曼女生問題)”的破解原本應當屬於中國數學家!
痛定思痛,陸家羲下定決心破解130年來世界數學界沒有破解的的“斯坦納系列”。由於教學工作繁重,陸家羲向所在學校包頭九中申請簡紹節課的請求沒有被批准。於是只能利用一切時間晝夜研究工作,加快破解進度。由於過度勞累,不久陸家羲得了神經性牙痛。為了研究進度,不得已將自己的牙齒全部拔掉了……雙腮塌陷,瘦的幾乎脱相,妻子看他這樣忍不住偷偷落淚。
1980年,他完成了“斯坦納系列”論文。他再次登上了世界數學的巔峯!但稿件寄到北京,又是石沉大海!他始終活在權威部門視線的死角里,諾大的中國竟看不到這個數學王者!這篇論文被蘇州大學的朱烈教授看到,他有一雙發現天才的慧眼:他找到陸家羲,建議他把論文直接寄給世界權威期刊《組合論》。1982年5月,陸家羲收到了正式出版通知與版權簽約書。1983年3月,陸家羲的前3篇論文正式發表;4月,後3篇論文一並發表。至此,獨自閃耀了130多年的“斯坦納系列”,被中國的數學家陸家羲最先攻破了!
他馬上把相關6篇論文相繼寄往美國,僅僅一個月,他就收到了全部回信。一個月啊!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他的學術論文經過中國、美國、加拿大,又從美國返回中國,五段跨國旅程,僅僅用了一個月。相比之前每封信都要等一年的時間過程,情何以堪!一個個在土炕上閃耀出來的光芒,是不是在質問古人的“不拘一格降人才”是後人的夢還是希望?
值得深思的是1983年國內數學界聘請門德爾遜教授和滑鐵盧大學郝迪教授發出邀請來華講學,門德爾松驚訝的説:““請我去講組合數學?可你們中國不是有陸家羲博士嗎”?“組合數學最權威的人是你們的陸家羲”。這下國內炸開了鍋:哪個是陸家羲,人在那裏?外國人的話好像特別有分量,主辦方馬上邀請他參加學術會議。他奮鬥半生未能摸進中國科研大門,如今竟被門德爾松這一句話,實現了。
這下可好了,國內媒體和學術期刊紛紛刊登有關陸家羲的文章和論文。陸家羲的論文震驚了了世界數學界。中國10年動亂的那些年代,科學技術停滯不前。可發達國家對“組合數學”頗為重視。後來的事實也證明:“組合數學”對超級系統的“羣優化”算法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數學工具。雖然處於“與世隔絕”的陸家羲不一定了解國外數學研究的進展,但從“純知性”的追求的角度來講。他早已認識到最基礎性的數學命題研究至少對物理學是多麼重要。中國第一次航天器返回落點的計算也是像陸家羲這樣境遇束星北計算確定的(那時他在青島醫學院打掃衞生,死後也葬在那裏)。
7月25日,中國首屆組合數學學術討論會在大連開幕。加拿大門德爾松先生向他提出邀請,請他到多倫多大學工作。他婉言謝絕了,説:“我國組合學還不發達,我要留在祖國。”門德爾松笑了,欽佩的望着他,還把多倫多大學的校徽贈給了他。會議中,他以特邀代表的身份走上講台,用中文向全世界數學界宣佈:我已經證明了“斯坦納系列”! 頓時,全場沸騰了!會下中外學者一片歡呼聲。會後陸家羲回家錢不夠只能坐慢車熬回家。
加拿大著名數學家、多倫多大學教授門德爾遜曾稱讚他:“這是二十多年來組合設計中的重大成就之一。”並且請求多倫多大學校長斯特格蘭威寫信給包頭第九中學的校長,建議將陸家羲調到大學崗位。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校長斯特蘭格威(D.W.Strangway)致包頭九中校長的信中説過:“包九中的陸家羲是聞名西方的從事組合理論的數學家”。當然斯特格蘭威校長未必瞭解中國的體制:包頭九中校長實現不了門德爾遜教授的期望——儘管此前國內有熊慶來先生推薦華羅庚,華羅庚接受王亞楠校長的推薦——陳景潤調入數學所的先例。
會後,無數惜才的手伸向他:中國應用數學研究所副所長,推薦他到合肥講學;華南師院、華中師大、蘭州大學、大連工學院、哈工大、黑龍江大學邀請他到本校任教;內蒙古大學陳子歧副教授連拉帶勸:“還是留在內蒙大學的好!”這顆金子,終於被人發現了,但並非所有人都發現了……
9 月,包頭市九中校長,收到了來自多倫多大學的一封信。斯特蘭格威校長和門德爾松教授,誠懇的邀請他去加拿大講學,這兩個外國學者,愛惜人才就像愛惜鑽石,不論國界。但九中校長卻對此不屑一顧“:又不會提高升學率!去什麼去?”
1983年10月,陸家羲作為被特邀的中學教師參加了在武漢舉行的第四屆中國數學會年會。但即使他已名揚世界,包頭九中和教育局領導卻不知道。就連參加學術會議的400元路費都是他妻子籌借的。武漢會議結束後,他強撐着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家,把衣兜裏捨不得吃的桔子,拿出來分給女兒們,便一頭栽倒在牀,累的再也起不來。妻子幫他蓋好被子,他虛弱的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就閉上了眼睛。而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微笑竟是他最後的告別!與陳景潤的經歷相比,陳景潤總歸被華羅庚接到數學所從事研究,而陸家羲卻一直在土炕上做研究。陳景潤還有點工資維繫生命,而陸家羲直到去世後才有8元審稿費。陳景潤在生命垂危之際有武恆先生冒險把他送進醫院,而陸家羲在生命最後一刻也沒有人關注到他的生命——陳景潤的“幸運”陸家羲沒有。
1983年,是他幾乎被累垮的一年。數學研究、論文發表,教課任務……他忙着整理講學稿,忙着思考“斯坦納系列”完稿論文。連鞋子露出了腳趾頭,他都不捨得再去買一雙。他明白,時間和金錢他都浪費不起!這裏不得不提起陸家羲的妻子——説她不懂數學,其實她比人都懂數學研究的意義。當陸家羲敞開心扉挑戰“斯坦納系列”的時候,是她在苦撐着這個家庭,她的苦楚,她的煎熬不正是在用自己的行動支持中國數學理論的發展嗎。蒼天有眼,歷史為證,她也是國家的功臣。難道不是嗎?
1983年10月31日凌晨一點,他永遠的離開了。那一年,他才剛剛48歲。他走的太早、太寒磣,躺在土坑上,依然穿着那雙露着腳趾頭的鞋。一句遺言都沒有留,只留下了15箱書和400多元外債,再就是抽屜裏尚未完成的,“斯坦納系列”最後一篇論文。
在他去世當天,妻子收到中國科學院寄來的45元錢。其中28元是從大連到合肥的路費;9元是他買的一部數學新作報銷款;剩下的8元,是他為人代審稿件的酬勞。他一生中唯一從出版部門換來的報酬,就是這8元!
逝者如斯夫。 他死了,死的一貧如洗,死的不聲不響。可他那抽屜裏的未完手稿:“斯坦納系列”最後一篇論文又有誰能替他完成?他的妻子女兒心中的傷痛又有誰能撫平?我們又有誰能這世道的輪迴?陸家羲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和陳景潤一樣:自己還有個好妻子和一個好家庭。這裏還有個值得感動的細節:發現陸家羲的第一人並不是門德爾松,而是蘇州大學的朱烈教授。是他讓世界數學界知道了陸家羲。使陸家羲能夠在講台上發出了劃時代時代的聲音:“我證明了“斯坦納系列!”如果再回望過去,奄奄一息的陳景潤是被武恆先生在地下室裏發現後馬上送進醫院挽救了他的生命(參見徐馳的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所以要説人才獎,非朱烈教授和武恆先生莫屬。
很多人可能不瞭解陳景潤和陸家羲的研究,可李政道先生最擔憂的就是中國缺乏這樣的人才。現在中國人不是經常在提“算法”嗎?其實好的算法往往都與純數學理論有關,至少組合數學就在其中。
逝者不能還世,歷史也不能迴轉。前世之事後事不忘,從“不拘一格降人才”,到“錢學森之問”,這是每個中國人都應反思的。因為類似的這樣的人和事還有葉企孫和束星北等等科學大家。去世後的陸家羲他的路畢竟沒有走完,得到的也都只是事後的光環:
包頭市新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同志來了;中國數學學會內蒙古分會主席來了;內蒙古師範大學數學系主任來了;好友和學生們慟哭着走向他……
斯特蘭格威校長髮來唁電:“門德爾松教授和我對此非常沉痛,這對世界數學無疑將是極大的損失……”12月,《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匯報》、《內蒙古日報》,同時刊登了他的訃聞。《人民日報》報道的標題是:“拚博20 多年,耗盡畢生心血,中學教師陸家羲攻克世界難題斯坦納系列。”
1984年9月,中國組合數學學會組織了“陸家羲學術工作評審委員會”,對他一生的研究成果給予了高度評價。
1984年底,曾“拒絕”過陸家羲的《數學學報》,終於全文刊發了他於23年前投出的,那篇關於“科克曼女生問題”的論文。
1987年,陸家羲的《不相交的斯坦納三元系大集》研究成果,被國家科委評為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
最後,我想説一句題外話:從造假的漢芯評審通過,到陸家羲4次向學術機關投稿,向專業的學術期刊投稿都被退回,再到專業數學會學會評審都有相關的領導者和學者參與。這“前冷後熱”的現象實在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