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兒》的出現，是中國動畫人復興傳統內容形式的堅持 | 新國漫研究所_風聞

題圖 / 白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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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新國漫研究所第90期

一個行業的重新崛起和發展，會讓原有的經典產品脱胎換骨，以嶄新的形式呈現在用户面前，這時我們總愛在這類產品前面加上一個“新”字，比如“新國貨”。

ACGx的這個欄目“新國漫研究所”也是基於二次元行業在中國的迅速崛起為基礎，以每季新出的國漫作品為選題，分析它們在二次元內容產業鏈上各個環節的概況。

本期，我們關注的是《白月兒》。

手繪水墨風格短片

《白月兒》是由狼煙動畫、好傳動畫、奧飛娛樂、企鵝影視共同出品，由狼煙動畫和好傳動畫製作的手繪水墨風格短片，於11月17日在騰訊視頻獨播。

在8分鐘的時長裏，《白月兒》通過講述一個上世紀30年代江南小鎮主人公囡囡尋找已逝母親的故事，展現了特定歷史時期裏隨波逐流的中國普通老百姓的遭遇。

 整個短片並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也沒有誇張華麗的表演和複雜豔麗的背景，依靠柔美的水墨風格畫面將囡囡對母親的相思、母親對囡囡的疼愛淡淡地傳遞出來，江南水鄉氤氲朦朧之美反襯結局的悲傷，囡囡的遭遇更令觀眾動容、惋惜。

中國特有的傳統動畫形式

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陸續誕生的木偶、剪紙、水墨、摺紙動畫，是將多樣性的傳統美術形式糅合進中國動畫語言中的產物。在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型過程中，這些飽含中國美術工作者心血和傳統藝術特色的動畫表現形式，卻因為製作耗費的精力、時間與市場商業前景之間的衝突，從國產動畫主流製作體系中消失了。

關於水墨風格動畫，其實已有很多文章進行過詳細剖析。根據黃穎《動畫概論》所述，這種動畫形式的本質是對中國傳統繪畫，即水墨畫的衍生和創新，以中國水墨畫技法作為人物造型和環境空間造型的表現手法，運用動畫拍攝技術進行製作，形成富有濃淡虛實變化的水墨動態影像的動畫。為了展現水墨畫的暈染效果，水墨動畫的製作過程相當特殊複雜，由上海美影廠的創作者們研製出一種獨特的手繪動畫製作技術，迄今為止也只完成了《小蝌蚪找媽媽》《牧笛》《鹿鈴》《山水情》這四部作品。

這4部動畫作品借鑑了中國繪畫的皴、擦、點、染等筆法，以動態畫面展現了水墨畫的巧妙構圖與意境之美。如《小蝌蚪找媽媽》汲取自齊白石《蛙聲十里出山泉》的畫意，《牧笛》借鑑了李可染的《牧牛圖》筆法，《鹿鈴》根據廬山“白鹿洞書院”流傳的美麗傳説進行改編，國畫大家程十發擔任藝術指導，《山水情》更是邀請了李可染、程十發作藝術指導，吳山明和卓鶴君做人物、場景設定。

儘管故事情節較為簡單，但是這幾部動畫卻通過營造既寧靜又靈動、既舒緩又富節奏感的水墨動畫意境，滿足了國人對傳統審美的精神追求。

借畫面、聲音的留白，體現水墨動畫意境之美

如今國產動畫創作氛圍已和過去不同，但是身處不同時代的動畫人對藝術的追求卻依然相同。《白月兒》的主要製作方狼煙動畫，就是一家成立十多年專門做精品短片的公司。根據主創@狼煙無言在微博裏所述，這部8分鐘短片讓整個製作組“掉了幾十斤頭髮”，足見即使是在動畫製作高度數字化的如今，這種傳統動畫的製作仍舊是極大的挑戰。

當然，辛勤的付出最終呈現出的效果是值得的。在《白月兒》短片裏，每一個場景的繁簡構圖和筆法都充分體現了水墨畫的美感，特別是運用中國水墨畫常見的“留白”產生的詩畫意境，以“詩情畫意”般的鏡頭語言帶給觀眾極大的遐想空間。

 比如母親為囡囡縫製虎頭帽這個鏡頭，位於左側的月亮門與端坐刺繡的母親，暗示此時的家庭還是圓滿幸福的，右側的留白則讓觀眾自由想象囡囡一家當時安逸寧靜的生活，與後續全家境遇的急轉直下形成鮮明對比。

短片結尾，將老婆婆的視角延伸到漂浮在河道里的虎頭帽，整個畫面裏只有屋檐、老婆婆和虎頭帽，河道則成了留白。這個鏡頭既保留了水墨畫空間美感，又借留白空間去強化老婆婆和指代囡囡的虎頭帽之間的情感聯繫。當鏡頭特寫虎頭帽時，一大一小兩尾紅色小鯉魚在水中自由嬉戲，而虎頭帽只能隨水流緩緩晃動，讓觀眾想起囡囡悲苦又短暫的一生，難以釋懷。

在水墨動畫中，創作者們習慣以零對白或者少對白、全音樂參與影片的敍事和意境的塑造，讓配樂和影像有機結合為一體。比如《牧笛》中，就以牧童悠揚的笛聲配以歡快有節奏感的民樂合奏，讓片中的小鳥、蝴蝶更顯得活潑靈動。在《白月兒》裏，採用了大量景物音效，如湍湍水流聲，夜晚的知了、青蛙叫聲，與畫面相結合傳遞出江南水鄉別樣的景貌，又借民樂和現代樂器的穿插演奏，讓畫面鏡頭的情緒渲染更加強烈。整部短片中只有母親沒有台詞，而她對囡囡深刻的愛，卻通過多個藝術化的鏡頭語言傳遞給觀眾。

以中國傳統繪畫技法的角度來看，《白月兒》距離幾十年前的水墨動畫仍有一定距離，但是這部藴含中國傳統美學理念的動畫短片，卻是近年來國產動畫作品中相當難得一見的作品。

水墨風格內容與商業動畫作品的融合

正如我們前面所説，水墨風格動畫是一種強調藝術性更甚商業性的作品，不管是作品創作的難度，以及欣賞的門檻所限，使得它在現在也很難成為一種普及動畫類型。

在現今的國產動畫作品中，水墨風格動畫片並不多見，大多為動畫創作者對藝術的追求、對經典動畫風格的挑戰而為之。但是在商業動畫中，我們仍舊可以看到製作者在水墨動畫風格運用上的別具一格。

比如在動畫《魔道祖師》中，水墨風格的片頭動畫搭配OP《醉夢前塵》，竹笛、古箏等民樂配合林志炫乾淨獨特又有層次感的歌聲，“動起來的”水墨畫面與歌曲節奏相得益彰，帶給動畫觀眾出色的視聽感受。

動畫電影《白蛇：緣起》開場，白蛇在修煉過程中走火入魔，在精神世界裏看到許宣的影子，就用了一段水墨風格的3D CG特效來呈現。這與《白蛇2：青蛇劫起》中使用水墨風格來呈現青蛇進入黑風洞幻境一次又一次挑戰法海，以區別於黑風洞外真實世界有異曲同工之妙。白蛇傳説是中國傳統故事，在適當的情節中糅合水墨風格元素，將情節與意境巧妙融合，使得人物情緒的表達更加真實，也更易觸動觀眾，可以説是對中國傳統藝術形式的良好運用。

而《哪吒之魔童降世》這部電影將神話故事中的“山河社稷圖”進行了具象化創作，一山一水、一葉一樹，近景遠景的創作一定程度上借鑑了中國傳統繪畫中常見景物。特別是太乙真人手中“指點江山筆”可以隨意改造圖中世界，更是凸顯了動畫創作者們極大的想象力。

讓傳統水墨風格為內容創作加分，使其藝術性在商業動畫中得到充分釋放，讓動畫內容與“國風”契合更加緊密，這不僅得益於動畫製作技術的進步，更與當下整個動漫市場創作的環境逐漸變得良好不無關係。動畫人對傳統動畫製作形式的追求、復興，將中國傳統文化之美展現給觀眾的努力從未停止過，未來還將帶給中國動畫觀眾以及全球觀眾更多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