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氣:從滿大人到查理陳_風聞
新潮沉思录-新潮沉思录官方账号-2021-11-19 08:14
文 | 雙瞳
前言
外國的考古學者們聯翩而至了。
久矣夫,中國的學者們也早已口口聲聲的叫着“保古!保古!保古!……”
但是不能革新的人種,也不能保古的。
所以,外國的考古學者們便聯翩而至了。
長城久成廢物,弱水也似乎不過是理想上的東西。老大的國民盡鑽在僵硬的傳統裏,不肯變革,衰朽到毫無精力了,還要自相殘殺。於是外面的生力軍很容易地進來了,真是“匪今斯今,振古如茲”。至於他們的歷史,那自然都沒我們的那麼古。
可是我們的古也就難保,因為土地先已危險而不安全。土地給了別人,則“國寶”雖多,我覺得實在也無處陳列。
但保古家還在痛罵革新,力保舊物地幹:用玻璃板印些宋版書,每部定價幾十幾百元;“涅槃!涅槃!涅槃!!”佛自漢時已入中國,其古色古香為何如哉!買集些舊書和金石,是劬古愛國之士,略作考證,趕印目錄,就升為學者或高人。而外國人所得的古董,卻每從高人的高尚的袖底裏共清風一同流出。即不然,歸安陸氏的皕宋,濰縣陳氏的十鍾,其子孫尚能世守否?
現在,外國的考古學者們便聯翩而至了。
他們活有餘力,則以考古,但考古尚可,幫同保古就更可怕了。有些外人,很希望中國永是一個大古董以供他們的賞鑑,這雖然可惡,卻還不奇,因為他們究竟是外人。而中國竟也有自己還不夠,並且要率領了少年,赤子,共成一個大古董以供他們的賞鑑者,則真不知是生着怎樣的心肝。
——魯迅《忽然想到(六)》
在好萊塢“浪子回頭”的典範人物小羅伯特唐尼自2008年以一部講述軍火商轉職高科技巨頭為主線故事的《鋼鐵俠》成功引爆“MCU”(漫威電影宇宙)這個概念後已經過了不止十年,作為當代工業化商業電影的巔峯,即便是筆者這樣政治上非常靠得住的寫手,也不免被裹挾進這場持續了很久且在未來的數年裏依然會持續的視聽盛宴中。相信這也是絕大多數MCU觀眾的觀影體驗,至少在《永恆族》與《尚氣》這兩部之前,“MCU出品,必屬精品”絕不是一句空話。但是,熟悉暴雪遊戲的讀者們應該明白,王權沒有永恆。
評價尚氣以前,筆者想要先將時鐘再往前撥動一段,撥動到《奇異博士》的那個時間段,因為真正熟悉MCU的人應該知道,“徐尚氣”並非是第一個出現在MCU的亞裔(準確來説是華裔)角色,早在《尚氣與十環傳奇》之前,“Wong”(由Benedict Wong飾演)已經作為奇異博士勢力的二號人物參與了多次戰鬥,毫無疑問,無論製片方(迪士尼與漫威)如何想要將尚氣作為頭一號“華裔”超級英雄來打造,尚氣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Wong”已經作為超英戰鬥了好幾年了。

那麼,這樣的“Wong”是一個什麼形象呢?在鋼鐵俠的故事線中,有一位邪惡的亞裔形象——滿大人(雖然改編成了英國演員被美國恐怖分子冒用名字),而奇異博士故事線中的這一位亞裔超英展現出來的形象是:胖胖的,有些敦厚感覺上對流行一無所知的秘術大師。而這位“MCU”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位華裔超英代表着整個西方世界對中國人/東方人的所有“美好幻想”————如果説鋼鐵俠的死對頭滿大人的原型,是黃禍論的代表“傅滿洲”的話(《尚氣與十環傳奇》開頭,梁朝偉飾演的徐文武依靠十環的力量對白人大開殺戒,建立十環幫再然後操縱世界局勢的內容正是傅滿洲形象的內核),這位兢兢業業輔佐奇異博士的王的原型,就是黃奴論的代表“查理·陳”了。

(強行嫁接上帝之鞭的故事到一箇中國人面孔上,完全符合西方既有意識中的黃禍論與“中國人是蒙古人”的概念)
查理·陳(Charlie Chan)是美國作家厄爾·德爾·比格斯(Earl Derr Biggers)筆下的華人探長。這個形象最早出現在比格斯以檀香山華裔警探鄭阿平(Chang Apana)為原型創作的系列小説中。而隨着好萊塢以查理·陳為形象拍攝了47部影片之後,查理·陳一躍成與傅滿洲齊名的,對於西方人來説最熟悉的華人形象之一。
人設上,查理陳並沒有傅滿洲那樣被賦予“上帝之鞭”、“蒙古人”的侵略性,甚至説得上“温良謙恭”了。他是檀香山警察局警長(檀香山地區和華人的淵源),和妻子以及十四個孩子(其中最大的他們稱呼做“大兒子”,典型的西方人對嫡長子繼承製和中國人口多的刻板印象)。一起住在 Punchbowl Hill (檀香山的一個地區),他身材肥胖但行動十分敏捷優雅(沒有性吸引力)。他的英語經常説錯,口頭禪是“子曰”(中國移民英語不好,古板守舊)

在網上我們所能蒐集到的資料中,有關“王”的一切信息都把“王”描繪成一位可靠的秘術大師,甚至在秘術上是奇異博士的老師之一。但如果我們看過《奇異博士》這部電影,我們應該對這樣的一個內容有所印象:“在奇異博士剛來尼泊爾修煉那會兒,他講了個笑話給大家聽,結果大家都無動於衷,一直覺得自己很會講笑話的奇異博士感到非常驚訝,因為他之前講笑話時,身邊的人都笑的很開心。王告訴他,那是因為你是他們的上司。而到了電影末尾,已經成為新一任法師領袖的奇異博士並沒有刻意的講笑話,而一旁的王卻笑的非常瘋狂乃至有些尷尬”。
我們將這些內容與設定概念化就會發現,查理·陳的形象包含以下幾個元素:“服從乃至參與白人社會的既定規則”、“長相併不顯眼,甚至顯得有些呆板”、“有特殊技能”、“英語水平不夠好”、“古板”。而這些元素都在奇異博士的“助手”王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而這種淋漓盡致(其實漫畫裏非常直白,王實質上是僕人),這其實正是西方文化中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的體現了。

如果説傅滿洲與滿大人代表着西方世界對東方世界的恐懼——傅滿洲和滿大人都要對抗西方世界——那麼查理·陳與王代表的就是西方世界對東方世界的唯一要求:服從。雖然查理·陳是一個所謂的“正面形象”——但本質上類似當代美國社會的那種—“因為你是少數羣體所以給你優待(這裏的優待是否是真的優待都是值得商榷的)”——是被西方世界的文化霸權賦予了“隱性的種族歧視”。
在西方文明中,非白人男性的主體必須謙卑,與世無爭,不能威脅甚至試圖威脅白人,應當一心一意的為白人服務(這一點,哪怕在黑豹這個“政治正確”里程碑的電影中也是一樣的),甚至在性別關係上還要被閹割——可曾見過有幾部好萊塢電影是少數族裔最終抱得美人歸的?與之相對應的是,西方文化世界傳統男權IP“007”系列男主詹姆斯·邦德在全世界各地播種,而東方世界的某些“中美合拍”的電影,比如《長城》《圖蘭朵》《巨齒鯊》《環太平洋2》則完全相反。

查理·陳和王的形象看似結合了中國人的傳統優點,可在實質上依然是一種被邊緣化乃至“第二性”化的異化主體。無論是在查理·陳的相關藝術作品中還是王在MCU裏的出鏡鏡頭,都是一種被剝奪了權威,因表現出順從和協助從而給予了獎賞的形象,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復聯3》中,王救了斯塔克一命後,斯塔克對王感激更像是對奴才的獎勵——“王你一定要來我的婚禮”。説白了,王的形象在大眾文化中,悄無聲息得被表現成一個,在種族和文化上徹底馴服的奴僕形象。
而查理·陳這樣的角色,並不僅僅可以被表現為“王”。早些年裏成龍在好萊塢所扮演的一系列角色,也是這種邊緣化,佛陀化(沒有性別慾望)主體的另一種體現,在這個意義上,前幾年諷刺英國少數民族政策的《英倫對決》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了(即便成龍飾演的主角被叫“Chinaman”)。影片中成龍所飾角色的女兒,也依然找了個白人男友。不是説不可以找,互相尊重的真愛都可以,但是在工業化產品領域裏,幾乎都是白男配其他族裔的女性,那就是有問題的。

這點哪怕在尚氣裏也是一樣的——尚氣男女主的朋友,一位亞裔女找了一個印度裔的男友,我們知道,現代印度人在分子生物學上來源於歐洲的雅利安人,且作為最合格的後殖民主義時代的前被殖民國家,印度人在當代西方壟斷了的文化世界裏被賦予了“榮譽白人”的地位。這種邊緣化特徵在少數族裔,尤其是東亞裔角色中幾乎無處不在。
本文的標題“尚氣:從滿大人到查理陳”不只是個噱頭。通過前面的回顧,我們會發現,從《鋼鐵俠1》的2008年到《復仇者聯盟4》的2019年的十年時間裏,為了向中國市場妥協,整個MCU亞裔角色的構建就是“從滿大人到查理陳”的過程,而這個過程最終結出的毒果就是《尚氣與十環傳奇》。

圍繞《尚氣與十環傳奇》的爭議,早在電影宣佈製作之時就已經開始了,之前已經在網絡上已經有過多番爭論,那為什麼今天又要説呢?那當然是因為很多靠漫威電影“恰飯”的營銷號(和男主演員本人)以及一些牛鬼蛇神跳出來説“尚氣沒有辱華”、“強國人太敏感了”之類的東西咯。
在筆者看來,“尚氣”到底有沒有辱華甚至不構成一個問題,或者説,“尚氣”的問題並非只是辱華與否那麼簡單。《尚氣與十環傳奇》早在今年9月份就已經在海外影院上映,真正引爆大陸輿論圈對其內容的大規模討論的是“徐尚氣”的飾演者劉思慕在微博發佈的這麼一條:“這部電影的全部目的是慶祝中國文化”。有過海外經歷或者高等教育背景的有良心的中國人都可以看出,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美式中文”,具體來説應該就是把“The whole purpose of this movie is to celebrate Chinese culture”這句話塞到谷歌翻譯裏進行機翻的結果。

“Celebrate”一詞除了“慶祝”的含義之外還有“頌揚、讚美、歌頌”的意思在裏面,但是谷歌翻譯不會這麼翻,劉思慕這個5歲就移民加拿大的本質CBC真正想表達的意思是:“《尚氣與十環傳奇》是對中國文化的歌頌與讚美”,只不過劉思慕本人和迪士尼以及漫威一樣沒有誠意,最後弄的畫虎不成反類犬罷了。這也是為什麼劉思慕乃至背後的漫威與迪士尼要強烈否認《尚氣與十環傳奇》在製作上有辱華傾向的根本原因:在他們看來自己就是在歌頌乃至跪舔華夏文化,結果卻因此在電影不能進入內地,還要被內地的輿論圈除了漫威粉之外的人口誅筆伐的情況下感到非常委屈。
筆者是同情不了這種委屈的。對於自1949年後新生的中國人來説,《尚氣與十環傳奇》至少犯了以下三個錯誤:第一、將現代與中國進行二元對立;第二、以刻板印象來反對刻板印象;第三、故事主體依然是“他者化”、“東方化”的特色敍事。

第一個錯誤是幾乎所有的西方電影在構建東方故事時有意或無意都會犯的,因為對於這些製作者們來説中國最好永遠就是個可供人賞玩的大古董,這個錯誤實際上暗合了一種本質主義的西方中心主義先驗性條件———西方代表着“先進文明”而中國代表着“落後壓迫”:電影中,徐尚氣徐夏靈兄妹都在有能力逃離西方想象中的東亞傳統父權下的壓迫後分別來到了澳門(説是澳門,但鏡頭語言實際上還是經典的“香港-九龍”的賽博朋克畫面敍事)與美國。
實事求是的講,這種想法即便在今天也有很大的市場,這也沒辦法,畢竟飽受“公知”詬病的歷史課本里引用的都是這一套邏輯。而這種“歷史”恰恰是西方在近代“發明”出來的,柄谷行人(日本現代三大文藝批評家之一)在其著作《日本現代文學的起源》中講:
形成於明治20年代的“國文學”或“文學史”本身是一種預設;彷彿真有一種從古代走向中世紀、近世以至現代的文學“進化”“深化”“發展”的歷史似的。

這個描述不僅適用於所謂“文學史”,同樣也適用於純粹的“歷史”與當代的流行文化。從這個角度上來説,我們現在談的所謂“歷史”並非是時間概念上發生的某件事,而是經過解讀、意識形態化乃至史觀化的“歷史評論”。以這個立論所構建的“傳統中國父權家長”與“現代化革命先賢”的二元對立為例,在絕大多數的討論當中,這批出生於晚清士紳家庭的革命先行者們都是以背叛了不先進、不文明的破落國度奔向文明世界的“棄暗投明者”而存在的,因此這樣的行為是正當的。

(“你們應該放棄對帝國主義侵略的仇恨,和我們一起擁抱救世主Biden領導的多元宇宙”)
這種史觀最早應該可以追溯到梁啓超於1902年發表的《新史學》,這種“新史學”的研究對象不再像傳統史學那樣以王朝更替、治亂興亡為主題,而是轉向了從低級到高級的進化論歷史史觀。梁啓超在中國的語境當中複製了西方史的三個時期(羅馬、中世紀、啓蒙):古代,中世紀與現代並初步確立了“傳統”與“現代”、“中國”與“西方”的二元對立,這種模式被後來人所繼承,變成了我們如今在歷史課本和慣常的歷史討論當中所用的,某種具有內在動力且不言自明的先決條件,《尚氣與十環傳奇》裏那種讓新生中國人渾身難受的膈應感就來自於此。
那麼問題就來了?你是以什麼樣的標準來定義“文明”與“現代”的呢?比如説我們以二戰後的概念來看,西方不是以“文明”、“文化”的手段來介入他國的歷史,而是通過暴力來推行自己的價值的,因此如果承認了“尚氣和革命先賢一樣,是從落後奔向文明”這種邏輯(電影裏非常惡毒的通過尚氣用傳統功夫給母親報仇後“潤”去美國受種族歧視當泊車員的情節來表達),也就相當於承認了暴力殖民的正當性,發展到最後不過是弗朗西斯·福山的那一套“歷史的終結”罷了。所謂“尚氣”和“革命先賢”的重合是一種本質主義意味上的史觀預設,是經不起解構主義的考驗的。

(仍然是典型的“西方人視角下的少林寺”構圖下,穿着布衣拿着木棒,住在傳統建築村落裏的中國人和開着痛車來到“仙境”的主角團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第二種錯誤則是和某個最近醜聞纏身的知名遊戲公司旗下的知名IP“守望先鋒”犯的錯誤是一樣的,即用刻板印象來反對刻板印象。眾所周知,“得益於”李小龍、成龍等人的努力,華裔在西方社會的一個經典刻板印象就是“中國人都會功夫”。在中國人民的主體性尚因為要咬着牙忍着辱,用更短的時間完成更好的現代化路程而不被看重的時代,老港片與功夫動作片在西方社會的一定程度的風靡是可以拿來聊以自慰的。
但進入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後,特別是經過抗疫後的中國人來説,這樣的描述已經不僅是過時而且是帶有侮辱的了。因為“中國人都會功夫”乃至“中國人只會功夫”是一種和“黑人都喜歡吃炸雞和西瓜”一樣的刻板映像。在李小龍之後的成龍大哥等人,在好萊塢發展的歷程中都被限定在了“功夫大師”這一單一的形象之中,以至於不少外國人提到中國就是“功夫”。

甚至不只是功夫,熊貓、京劇、港產武俠電影裏的那種仙風道骨到莫名其妙的“師父”都成了中國的代表,960萬平方公里的複雜國度就被簡化成了某些單一的元素,但是主體的故事還是那種西方的個人主義自我實現,在《尚氣與十環傳奇》之前,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功夫熊貓》。
而在《尚氣與十環傳奇裏》,那可就無處不在了:不僅僅是徐尚氣徐文武父子,和女主瑞雯形成鮮明對比的女二徐夏靈也是一股子典型的西方電影中東亞女性的模樣:要麼是Dior邀請的“藝術家”鏡頭下的“高級殭屍臉”,要麼就是不正常的妝容與腮紅、染色後的一束髮與飽受“東亞父權壓迫”的苦瓜司馬臉。

(洪家鐵線拳)

(“混元形意太極門掌門徐尚氣”)

(好萊塢電影裏女亞裔的一種典型刻板印象 短髮 不自然的紅唇與妝容 一副苦大仇深、急需白人騎士老爺注入自由與温柔的臉)

(這是徐夏靈的飾演者張夢兒的非西方化妝師造型師糟蹋下的造型妝容,因為顴骨略微有點突出算不得國色天香,但起碼不算對不起觀眾,比起扮醜扮傻扮二逼的奧卡菲娜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值得一提的是張夢兒應該還是中國國籍(這裏有個但是,筆者就不展開了,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己搜索相關信息))

(奧卡菲娜飾演的“女主”凱蒂,一個監守自盜的酒店服務員)
第三個錯誤“故事主體依然是“他者化”、“東方化”的特色敍事”,則是最核心的錯誤,是必然會造成前面兩個錯誤的原因。這種“他者化”、“東方化”的特色敍事來自於愛德華·薩義德的東方主義理論(同樣,念《東方學》經文的人並不等於他們就不會做“眯眯眼”的動作來對中國人進行種族歧視)。
薩義德的一個基本觀點就是,故事是殖民探險者和小説家講述遙遠國度的核心內容;它也成為了殖民地人民用來確認自己的身份和自己歷史存在的方式。這一點在尚氣中被那個自《鋼鐵俠3》衍生番外中被抓走的“滿大人”給體現的淋漓盡致。故事中,在徐尚氣、徐夏靈以及女主瑞雯不同意跟着梁朝偉飾演的反派打進媽媽孃家從而被關起來後,主角三人團遇見了這位滿大人。而這位來自利物浦的落魄演員在和主角團初次見面時,在吟誦英國傳統文化莎士比亞戲劇《麥克白》的選段。“契科夫之槍”理論認為,故事中提及的每一個元素都應在後文出場,不然就沒有必要提及。那麼為什麼這位來自利物浦的落魄演員吟誦的為什麼不是《威尼斯商人》或者《哈姆雷特》而是《麥克白》呢?
蘇格蘭國王鄧肯的表弟麥克白將軍,為國王平叛和抵禦入侵立功歸來,路上遇到三個女巫。女巫對他説了一些預言和隱語,説他將進爵為王,但他並無子嗣能繼承王位,反而是同僚班柯將軍的後代要做王。麥克白是有野心的英雄,他在夫人的慫恿下謀殺鄧肯,做了國王。為掩人耳目和防止他人奪位,他一步步害死了鄧肯的侍衞,害死了班柯,害死了貴族麥克德夫的妻子和小孩。恐懼和猜疑使麥克白心裏越來越有鬼,也越來越冷酷。麥克白夫人精神失常而死,麥克白無一絲難過。在眾叛親離的情況下,麥克白面對鄧肯之子和他請來的英格蘭援軍的圍攻,落得削首的下場。
麥克白一出場即心懷異志,弒王篡位,為了鞏固王位,又殘暴屠殺人民,使全國血流成河,置社會於混亂,陷人民於水火,可謂與理查三世是同樣的暴君。這樣的暴君,其痛苦與覆亡乃罪有應得。

(啊哈,一個號稱要歌頌中華文化的電影,故事結構人物設定與老倫敦正藍旗戲劇《麥克白》高度重合)
“麥克白”救了“滿大人” ,而麥克白的故事是:勇敢的蘇格蘭將軍麥克白從三女巫得到預言,稱他某日會成為蘇格蘭國王。出於野心和妻子的慫恿,麥克白暗殺了國王鄧肯,自立為王。在自責與幻想的折磨下,他很快墮落成為一名暴君,不得不通過持續的狠手來保護自己,打壓敵意與猜忌。大屠殺與內戰使得馬克白與他的夫人變得自大、瘋狂,直至二人最後的滅亡。
不僅如此,這位靠吟誦麥克白而逃得一命的英國落魄演員在被囚禁的日子裏和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神話生物“帝江”打的關係火熱,以至於主角團需要他的翻譯才能找到回家的路——AKA中國的神話生物(中國人、中國文化、中國歷史、中國主體性)只在西方文化(麥克白)的演繹下才有意義。這樣的片子,要讓越來越自尊自信自強的新中國人給出好評,那不是痴心妄想嗎?筆者不客氣的説,這部電影真正的受眾只能是殖人,它在故事內核上與1949年後的新中國有根本性上的互斥(再多提一句,指望白人能拍一個商業大片正視1949年後的中國也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種故事內核的存在,無論徐文武夫婦表現的有多麼天仙配,清冽的湖水裏升騰起的神龍有多麼展現迪士尼與漫威的技術力,本片在新中國人眼中看來就是萎靡不堪的屑作。
筆者承認,整個《尚氣與十環傳奇》的基調可以看出迪士尼與漫威努力的嘗試講好一箇中華故事。**但是自1840年以來的西方殖民者的傲慢與勝利,明面的仇恨與潛藏的恐懼讓西方永遠只能以一個他者化的視角去看待何謂華夏,而通過這部電影開始繼承老港片在好萊塢的“被人觀賞的古董的地位”的新生代華裔演員們,也必然會在圍繞本片的爭議與憤怒中感到委屈,**但這些都不是筆者放棄批判這樣的作品的理由。

只是,筆者心裏明白,批判是遠遠不夠的,既然他者對你的故事進行了演繹,無論他者有多麼想要避免自身的他者視角,這都是不可能做到的。這注定了無論迪士尼與漫威怎麼努力,也無法使得尚氣得到1949年以後新生的中國人的肯定。
我們故事的結局,終究要我們自己來決定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