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宣問題的複雜性——三談外宣工作中的問題_風聞
凯申日记本-凯申日记本官方账号-微信公众号【凯申日记本】2021-11-21 11:28
六月份寫了兩篇關於外宣工作的文章《我國對外輿論宣傳中亟待補充的一個元素》和《再談外宣工作中的問題》,看到微博網友@徐記觀察 提出的外宣工作中存在的一些問題現象(原文鏈接:https://weibo.com/1895859130/L2tjTAkls),今天再就這個話題談一下。

外宣的問題比較複雜,是由多種因素共同構成的。除了圖中提到的,另外再説一點。
在我國當代政治體系中,宣傳環節是比較微妙的,與境外大多數黨派都不同。境外大多數實行多黨選舉,這種體系之下,決定誰上位的因素中,政績不是太重要,政治理念、族羣、宗教,甚至醜聞、形象展現,這些意識形態層面的東西是更具有決定性的。
政績來的太慢,四年做完,都不一定能夠完全展現出來,投入資源巨大,收穫不穩定,而且對新人來説,也沒有什麼政績可以展現。
因此,在利益誘導下,文宣這種“短平快”的“賺選票”方式,是各個選舉型政黨必須具備的。你文宣不行,拼不過別人,那就上不了台,或者會下台,下一年就沒有dollar可以撈。
在這種市場競爭之下,只會唸經的宣傳團隊在三天兩頭的政黨支持率調查中表現不佳,搞不好很快就會被解僱了。
在你死我活的實戰場景下,所有的宣傳團隊,都會注重實效,注重“受眾”的訴求、喜好、特點,去製作受眾願意接受、樂於接受、容易接受的文宣產品。
目前大陸的各類營銷號也是類似的,首先要考慮怎麼能引爆熱點,能吸引眼球,能上熱搜,能弄到廣告、推廣和打賞。
而我國官方宣傳則是另外一種情況,沒有政黨選舉的需求,不需要市場的檢驗,宣傳就逐漸蜕變為“為領導服務”,而不是“為受眾服務”。因為受眾評價好壞對我沒什麼影響,但領導某天看到自己在某個活動中的排名怎麼不對了,那這就是大事了。
天長日久,就逐漸變成了“廣播電台”式的宣傳,哪怕使用的是互聯網的工具。也只是自顧自的單向輸出,以發了多少篇稿子,點擊量多少,轉發量多少這些能直觀顯現的數字作為評價標準,至於數字怎麼來的則不是很在意。只要領導看到數字好看,滿意,又不出什麼問題,就行了。
所以有句話叫“跟着組織部,年年有進步;跟着宣傳部,年年犯錯誤”。因為不需要用宣傳來打天下,所以宣傳好了也沒有用處,而且在沒有市場反饋機制的情況下,評價“好”和“不好”也是個問題,只能以發稿量、點擊量和轉發量這種能數字化的指標來評價,至於內容如何,滲透程度如何,則無法體現。反之,如果哪句話説錯了,引發了什麼“輿情”,或者讓某位領導看到不高興了,那就要影響仕途了。
所以,既然宣傳好了帶不來好處,有了錯誤要挨罰。那自然就會越來越保守,越來越八股,越來越謹小慎微,越來越“面向領導搞宣傳”,越來越官僚化,越來越“以發稿量論政績”。
搞宣傳的人,不是沒有人才,如果讓他自己遇到個什麼事要在網上寫小作文了,那文采絕對比他做官樣文章的時候飛揚多了。
既然宣傳並不是一個戰鬥單位了,不需要它打天下了。那就會蜕化為官僚機構,裏面自然就會吸引一批只是為了官位和錢財,而實際上根本對黨的事業完全不在意,甚至敵視的人。官僚機構嘛,招人要看學歷,看履歷,看學校出身,但並不怎麼需要看立場和服務意願。甚至領導自己也不在意,反正也不需要靠這些人去替自己騙選票。
因此,宣傳的實際效果就逐漸變成了——受眾不在意,喉舌不在意,領導也不在意。大家都不在意,心照不宣,都很配合的裝作確實是有宣傳工作的,這套機器是還在運行的。實則這台機器的很多部件都是處於空轉狀態,只是在耗油耗電而已。
我以前寫過一篇文章,把我國體制內的各個部門分成兩類,一類是日常工作可檢驗的,包括衞生、公安、經濟、財税、教育等等,另一類是日常工作無法直接檢驗的,包括宣傳、統戰、文明等等。而對於後者來説,既然工作成果無法檢驗,那就會天然地用“可檢驗”的數據來替代,比如發稿量來衡量宣傳,比如用邀請多少台灣人來訪問來衡量台辦。從而逐漸陷入“為了指標而指標”、“忘了初心”的現象。
境外宣傳效果之所以好一些,是因為它們的宣傳效果是“可檢驗”的,能騙到選票,那就是好的,騙不到,你就滾蛋。
我們當下的這套官僚體制,其特點是組織力強,能夠快速按照上級部署反應,能推進長遠計劃,執行力強,對於評價指標與實際目的匹配較好的領域,成果巨大。適合於發展國家、集中力量辦大事、搞基建、搞大科技協作、發展全民教育、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搞環境保護、發展軍事、發展工農業、搞社會綜合治理、搞競技體育、公共衞生。
不適合的領域,則包括部分文化產業(只是部分)、意識形態宣傳、面向羣眾的公關和輿論、講故事,等等。
另外還有一些領域是介於以上二者之間的,例如統戰等。
中國體制的優越性,也在於其“拿手”的部分,恰恰是對國民發展更重要的領域,所以中國能夠在短短幾十年裏從一窮二白迅速崛起。而其軟肋部分,也是西方(以及台灣)更拿手的領域。無論其優越部分還是軟肋部分,都是這套官僚體制的特性和外在體現,是一個硬幣的兩面。
所以我以前也提過一個大膽的設想,對於當下體制不拿手的領域,是否可以單獨抽取出來進行改革,用另外一套機制去運行。比如文化管理、意識形態宣傳、公共輿論等等。但也比較困難,處理不好就會陷入“一抓就死,一放就亂”。這裏面有大量的理論問題和細節技術問題需要研究、分析和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