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個笑話,聯想曾經也説自己是民族企業_風聞
酷玩实验室-酷玩实验室官方账号-2021-11-23 08:24
11月14日晚上9點多,《今日頭條》用户“身擁大海2 ”捏造了一條有關王健林去世的消息,謠言很快開始在網上流傳。
第二天一早,有媒體電聯了萬達核實,萬達方表示:謠言,已經報警。
當天上午,為自證“清白”,老王親自跑去主持召開了萬達創新工作推進會。這個會議本來並不值得老王親自跑一趟,在此之前,他也從沒來開過這個會。

捏造老王去世的賬號目前已被平台方永久封禁。依據相關法律,一旦警察核實,造謠者接下來大概率還要面臨拘留和罰款。
被造謠誹謗的話,可以立即澄清、報警,這是一個常識。
然而,自今年11月7號開始,司馬南在B站先後發佈了7條關於聯想的視頻,分別指出了“聯想控股13億國有資產白送泰山會”“賤賣國有資產”“27名高管14個外國人,政府採購是否有信息安全”等一系列尖鋭的問題。

截至目前為止,聯想公司並沒有公開承認或否認這些問題。
對於聯想這種最早開始在本土建立專業公關團隊,先後給百度、京東、美團等大廠輸送過公關一號位的公司來説,並不是很正常。
要知道,2018年因為“5G投票”事件鬧得沸沸揚揚時,柳傳志還親自站出來“闢謠”鼓勁:
“朗朗乾坤,如果幾萬名員工都不能正氣自保,我們還辦什麼企業?我們就是一羣窩囊廢!”

現在聯想彷彿陷入了集體的沉默中。
與聯想沉默形成鮮明對比的是,B站相關視頻下面的網友,已經出離憤怒了。
有人説“當初5G不投票給華為、滴滴偷摸去美國上市是賣國”,有人回憶“柳傳志當初在香港走私、不是國企後,還通過利益輸送強制採購”,還有人挖出了新料“其它企業抗洪救災的時候,聯想把鄭州倉庫的泡水電腦搶出來掛網上賣了”。
一直不回應的聯想,到底在迴避些什麼?
司馬南的視頻一一看來很長,概括起來,前6條視頻其實主要説了三個問題。
一是國有資產流失的不明不白問題。一番眼花繚亂運作後,中科院從百分百控股到只剩下了29%。

二是柳傳志、楊元慶、寧旻等高管薪酬過高問題,退休後還拿着幾千萬甚至上億元的年薪。

三是不注重研發,浪費國家社會提供的資源,是頂着科技外殼的“組裝廠”。
在最新的第七條視頻中,則指出了聯想還有6張小額牌照,持股或間接持股的公司不間斷放網貸、甚至是斷頭貸。
據新浪財經報道,聯想不僅累計放款超過千億元,公司半數利潤來自於金融,還被交易所質疑存在暴力催收等問題。

有關是否危害國家信息安全、造成國有財產損失以及利益輸送等問題,需要有關部門調查或者聯想主動出來解釋,但把賺來的錢沒有投入研發,間接造成如今芯片被卡脖子卻是不爭的事實。
把柳傳志“貿工技”的選擇放在一段歷史中重新審視,這個選擇讓我們失去的,絕不只是一筆曾被浪費的社會資源。
01
讓我們把時針暫時先撥回到1994年。
那一年,一件“小事”推倒了聯想內部的多米諾骨牌,引發了連鎖反應。
1994年春,聯想首席工程師倪光南的司機出現了幾次小事故,柳傳志馬上令下屬給倪換個司機,但卻並沒有事先通知他。
倪光南知道後,一直壓在心裏的火憋不住了,寫了一封信寄到了總裁辦,柳傳志看到後回信,二人隨即產生了公開的爭吵。

翻開柳傳志前半生的履歷,你可以説這是件正常的小事,但也可以説發生在柳身上極不正常。
原因就在於柳傳志那年已經50歲了,他一直有着有非常非常高的情商,幾乎從不會跟自己“不想產生摩擦的人”發生矛盾。
少年時發生的兩件事,直接塑造了柳傳志為人處世的“方法論”。
一件是高一時,他自信滿滿地寫了封入團申請書,認為自己肯定會被選上。
結果在評審會上,遭到猛烈抨擊,同學們説他驕傲自滿。入團失敗。
柳傳志自認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重大挫折,感到委屈和不忿,回家告訴了父親柳谷書(中國第二號律師證持有者,歷任中華全國專利代理協會第一、第二屆會長等)。

柳傳志與父親柳谷書
政治經驗豐富的柳谷書告訴兒子:不要申訴,不要反抗,低頭低調做人。
柳傳志照做了。果不其然,沒多久,第二次入團評議會,他順利通過。
在後來的人生中,柳傳志多數時候是按照這條“祖傳”的經驗做事,但也有幾次不是,最終導致了徹底的翻車。
另一件事,是他讀書時目睹了一位老師在特殊年代被槍斃,這件事對他衝擊極大。
41歲出來創業後,柳傳志處世永遠滴水不漏。
去機關裏,碰到剛來的小年輕對自己頤指氣使,他不僅不惱,還會低三下四請人吃飯,拍年輕人馬屁。
被物價局處罰100萬天價罰單,員工們羣情激奮地嚷着要開發佈會,讓輿論評理,他馬上喝止。
他私下找領導訴苦,把處罰降為40萬,並對員工説:“你得知道自個兒是誰。”
倪光南帶着發明的漢卡剛進入聯想時,二人曾有過幾年美好時光。

1989年聯想春晚上,倪光南在香港研發微機,無法回來,柳傳志帶領公司320人,向南而立,共同祝願“我們的總工程師”身體健康,早日歸來。
春節後幾天,倪光南迴北京,柳傳志又親自率眾到機場迎接,不久倪光南去參加德國漢諾威展,柳傳志再次率眾到機場相送。
“換司機”這件小事是壓垮二人關係的最後一根稻草,實際上矛盾早已產生。
產生矛盾的深層原因,是倪光南對柳傳志放棄“技工貿”路線,改走市場先於研發的“貿工技”路線不滿。
據傳,柳傳志在看完倪光南寫給總裁辦的信後,曾跟身邊人説自己無比委屈。
“我是好心關心他,他卻含沙射影。”
在“倪柳之爭”後,組織上討論決定,不如讓倪光南先退出在聯想所擔任的職務。
上級領導來聯想宣佈那天,柳傳志當着聯想200多個幹部的面説哭就哭了出來,止不住地抽泣説:
“我想起1989年晚會,我們舉杯遙望南天,像教徒一樣虔誠……現在心裏痛苦萬狀……。”
但倪光南看完後,卻冷冷地對身邊人説了一句話:
“只是表演”。
倪光南抽身離去,聯想再無“首席科學家”,柳傳志開始在“貿工技”的路線上自由自在地賺錢。
02
2004年,聯想集團以12.5億美元的代價,正式收購IBM的個人電腦業務。
當時人們產生了錯覺,以為那不僅是聯想一家公司的成功,也是中國的成功。聯想,也是一家民族企業。

實際上,聯想當時也正是如此做公關的,並從中獲得了這片土地上人民的支持。
2006年,聯想飛線門事件,全球召回但中國除外,聯想説中國人應該支持民族企業。
2008年,聯想換屏門,Y430中國版提供劣質屏幕,聯想説中國人應該支持民族企業。
2011年,聯想閃屏門,全球退換中國除外,聯想説中國人應該支持民族企業。
2013年,聯想背光門,Y400國行背光閹割,聯想説中國人應該支持民族企業。
……
2014年,聯想Y510國行閹割SSD接口,聯想説中國人應該支持民族企業。
眾人拾柴火焰高,那幾年,柳傳志徹底走上了人生巔峯。
比如,王健林就盛讚:“柳總是我們中國企業家的領袖,也是我們中國企業家羣體的一個榜樣。為有柳傳志這樣的兄長和朋友而感到驕傲。”
馬雲公開表示,中國有柳傳志,不亞於世界上任何一個了不起的企業家,他就是我們中國企業界的教父。
但好景不長,漸漸地,大家發現事實根本不是柳柯·柯里昂所説的那樣。
2014年,**聯想向美國勞軍聯合會捐贈大批電腦,**對此,聯想解釋自己是全球化、以全球利益為先。
2017年,聯想武士刀事件,918國恥日宣傳武士道,聯想中國説他們歸美國總部管轄,決策跟他們無關。
2018年,聯想在政府採購會議上反對預裝國產操作系統,且反對同時預裝Windows+國產操作系統並且説聯想永遠支持國產系統,大家迷糊了,不知道聯想的國產是指哪個國?
同一年,特朗普簽署條令,悍然對中國發起了貿易戰,中興華為先後被打壓。
也是那年9月,國外媒體THE INQUIRER採訪聯想CEO楊元慶,問為什麼聯想同樣作為中國大公司,卻不受影響。
沒想到楊總風輕雲淡地説了一句,聯想是一家全球公司,不是中國公司啊。

此言一出,全網一片譁然。
更過分的是,有人挖出在2016年全球通信行業5G標準投票大會上,中興、小米、酷派、努比亞、OPPO等國產廠家都支持了華為,只有聯想投票支持高通的方案……
在中美貿易戰的大背景下,聯想的行為不可避免要被普遍認為是“賣國”。
結果,久不在江湖露面的柳傳志,忘記了父親“低調”的囑咐,主動跑出來和網友們“對線”。
他利用自己的能量和圈內影響力,短短一天就發動了近百位企業家,公開發表各種支持聯想的言論。
然而,柳柯·柯里昂不知道,時代已經變了。
網民們堅持自己的判斷。被置於人民內部鬥爭汪洋大海里的柳教父,隨後被罵得狗血噴頭。
聯想的股票應聲大跌,股價一度跌去六成,被踢出了恒生指數。
正如項立剛在《是什麼人在黑聯想》一文中所説,罵聯想不是沒有原因的:
“當聯想已經取得世界PC第一的位置時,在芯片,在配件,在底層業務上的投入,卻畏手畏腳。
某些輿論開始怒其不爭。尤其當大家看到華為通過大量技術投入,獲得了很大回報,也希望曾經遠比華為強大的聯想,能並駕齊驅。
大家希望聯想成為一個技術領先公司,帶動中國高科技產業上一個台階。
顯然,聯想與大家的期望是有距離的。面對這樣的結果,公眾失望的情緒漸漸化作怨言。”
可以説,聯想吃盡了改革開放初期的政策和發展紅利,但在掘得第一桶金後,卻選擇主動把機會拱手相讓,只掙快錢,根本不為未來謀劃了。
就像路易十四所説的:
“我死之後,哪管它洪水滔天。”
03
企業的命運與人生相似,都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當互聯網的戰場從PC端轉入移動端後,靠貿工技賺了十幾年快錢的聯想瞬間就掉隊了。
現在已經到了不是該不該投入研發,而是投入研發還能不能趕得上的時候了。
與聯想柳傳志形成鮮明對比的企業家,除華為任正非外,還有比亞迪的王傳福。
1994年11月18日,28歲的王傳福從深圳一間十幾個人的小作坊開始創業,與柳傳志背靠計算所這棵大樹比,王傳福初期沒得到任何國有資產扶持,初始資金都是跟親戚湊的,技術也全靠自己。

比亞迪的創始之地
為了儘快研發出鎳鉻電池,王傳福帶着十幾個志同道合的人吃、住、睡都在公司裏,連女兒出生,都沒來得及趕去醫院陪伴妻子。
創業做實業非常辛苦。生產線太貴,王傳福創造性地把生產環節拆分為幾十個,在別人用機械手的地方,他用“夾具+人工”的方法來代替。

比亞迪創始之初的工作環境
依靠當時中國廉價的勞動力資源,比亞迪不僅解決了生產線問題,還降低了生產成本,很快打開了國際市場。
1997年,創業短短3年,比亞迪賣出了1.5億塊鎳鉻電池,一舉成為中國第一、世界第四大電池生產商。
依照聯想的發展路徑,比亞迪此時也儘可靠着中國市場和勞動力再賺幾年快錢吧?但王傳福是怎麼做的?
2002年比亞迪上市,拿到錢後,他一邊大方地給公司員工分錢;另一方面,頂着外界質疑和股東壓力開始投入研發國產汽車。
2005年,比亞迪F3轎車上市,不到1年銷量超過10萬台,成為了中國歷史上銷量最快超10萬的自主品牌。

很多人取笑比亞迪是靠“抄襲”賺錢。但實際上,王傳福從不甘心做一個汽車組裝廠,他在想彎道超車。
比亞迪沒有止步於簡單模仿,相反,他把賣比亞迪F3的錢源源不斷拿來押注新能源,並在2004年造出了第一輛純電動概念車。
到目前為止,比亞迪是中國唯一一家不被“卡脖子”,可以自主搞定電動車三大件的廠家。
僅在2019年上半年,比亞迪新能源車就在全球賣出十四萬五千輛,世界隨處可見BYD的身影。
在中國工業崛起的第二階段,比亞迪是能夠代表中國,在新能源汽車領域與世界各國高手展開角逐的國產品牌之一。
此外,京東方的王東昇、福耀玻璃的曹德旺,也都是中國敢吃硬飯打硬仗的優秀企業家。
中國產業升級,註定是場持久戰。
在艱難的歷史大背景下,所有退無可退的企業家們,其實都該有所堅守,有所追求,放棄幻想,不走捷徑。
尾聲
但很遺憾,聯想好像直到今天還在想走“捷徑”。
在司馬南爆出的和聯想工作人員溝通聊天記錄中,聯想表示要“商議未來聯想在支持愛國學者研究,支持愛國團體訪學,支持紅色旅遊方面可盡之力”。

出了問題,不想正視問題,老想着靠“吃個飯”“舍財免災”啥的解決,這種思維方式昨天行得通,今天可行不通了吧。
退一萬步説,就算你堵住了司馬南一個人的嘴,也堵不住大傢伙這麼多張嘴。
用媒體人“一口大炮”的話來説,誰可以救聯想?其實唯有自己。
只有做好自己的事情,把企業真正從一家營銷公司變成一家科技公司,把“走捷徑”的時間拿來做業務,踏踏實實精進。
在研發上投入10%以上,高管工資降下來了,每年披露突破了多少技術壁壘,這些成績有了,司馬南的質疑聲自然會消失。
在柳傳志送走倪光南的1994年,宋祖英在春晚上唱了首歌叫《長大後我就成了你》。
其中有句歌詞是這麼説的:
長大後我就成了你,才知道那塊黑板,寫下的是真理,擦去的是功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