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焦慮”的有錢人 - 説説富人移民_風聞
西西弗评论-西西弗评论官方账号-西西弗评论在这里更新优秀文章2021-11-27 21:28

文/老C
對於有錢人來説,在哪個國家生活是可以選擇的。有些國家,比如瑞士、新加坡本身的政策就是為了儘可能的吸引有錢人。富人願意移民很正常。然而,一箇中國人,在哪裏能有更大的,自我實現和自我成就的機會?毫無疑問,還是在中國。
1、
我有個做投資的朋友,在北京老城區租了個四合院做辦公室。前幾天,房東阿姨來找他,説打算把四合院賣掉,讓他做做準備。他問阿姨問啥要賣,阿姨説,聽説現在講“共同富裕”了,有點擔心,覺得還是賣了拿現金比較放心……
做私人銀行的朋友也説,最近富裕階層再一次瀰漫着焦慮情緒,和18年下半年貿易戰高峯時有點像,紛紛詢問各種資產轉移出境的渠道。
這種焦慮情緒蔓延,其實隔幾年就會有一次。有些富人賣掉國內資產跑了,有些富人轉移了一小部分資產出境以防萬一,有些則是堅定的留在國內。
對那些已經享有國籍自由的富人來説,在哪個國家居住,是一個自由的選擇。
在我公眾號的評論中,經常出現的一個問句是“如果中國怎麼好,為啥富人紛紛移民?”
老實説,對富人來説,中國確實不算一個理想的居住地……
在這個世界上,什麼地方最適合富人?中國肯定不是一個好選擇。法國德國也不行,最資本主義的美國,其實也很難説是最理想的。在美國起家的富豪們,也時不時的想着要移民。

新加坡,香港這樣的城市經濟體税低,法律政策對富人都非常友好。在歐洲就是摩納哥,瑞士這樣的國家是富人的天堂。
2017年,CNN有一則報道,《哪些國家有最多的背井離鄉的億萬富翁?》德國以31個排名第一,印度30個排名第二,大中華區以24個排名第三。第四到六名分別是英國(16),美國(13)和意大利(11)。

德國這個國家我去過幾次,政治民主、基礎設施、社會和諧、經濟發達這幾個方面在全球都是首屈一指的。為啥德國的億萬富豪怎麼喜歡移民?
無他,唯税高耳。億萬富豪都是很現實很理性的。
德國富豪喜歡去哪裏?瑞士。語言相通,地理接近,對富人更友好。據報道,有一半的德國億萬富豪移民去了瑞士。
德國是一個很好的國家,然而,德國富豪為了少交點税,也選擇背井離鄉。富豪流失,並不能説明一個國家不好。
2、
有些國家把吸引富人做為立國之本。比如新加坡。
前摩根士丹利的經濟學家,謝國忠在一封內部郵件裏這樣寫道:“新加坡一直標榜全球化的成功故事,事實上,新加坡的成功主要來自為印度尼西亞貪官及商人洗黑錢,現時印度尼西亞已經無太多黑錢可洗,所以新加坡正在蓋賭場,以便吸引他國的貪污資金。”
謝的觀點也許有點偏激,但新加坡確實在不遺餘力的吸納亞洲的富人。
新加坡香港發達單一城市經濟體,卻擁有巨大的腹地。新加坡面對東南亞數億人口,香港面對中國大陸。他們與腹地保持了若即若離的關係。聯繫緊密,卻有完全不同的税收和法律。這兩個經濟體對富人的政策都非常友好。
富人們在腹地賺錢,把資產轉移到發達城市經濟體,並居住在這些地方。享受世界最低的税收,享受世界第一流的為有錢人服務的服務業,還有對有錢人非常友好的海洋法法律體系。
我之前推薦過一本書《亞洲教父:香港、東南亞的金錢和權力》。寫了這些城市經濟體繁榮背後的陰暗面。
可以參考前文:《從1MDB案件,看東南亞國家的權力與金錢的勾連》
花錢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般不會違法。而賺錢比較難,有時候多少要打點擦邊球。最理想的模式是什麼?在一個國家(司法體系)下賺錢,在另一個國家(司法體系)下生活並花錢。
被賺走利潤的國家想找麻煩?不好意思,我的國籍以及日常生活都在另一個國家。
新加坡的很多富豪就是這樣,他們所賺取的鉅額利潤並非來自新加坡本地,他們的工廠、員工,也不在新加坡,反而在印尼、泰國、馬來西亞這些國家。
但這些國家中產生的利潤,卻源源不斷的進入新加坡。
在歐洲,富豪們把資產放到瑞士,也是一個自古以來的傳統。在舊中國,富豪和失去權力的政治家也喜歡生活在租界裏,可以不受中國法律管轄。
3、
有一個經濟學術語,叫做涓滴效應:指在經濟發展過程中並不給予貧困階層、弱勢羣體或貧困地區特別的優待,而是由優先發展起來的富人羣體通過消費、就業等方面惠及貧困階層,帶動其發展和富裕。
涓滴效應或許存在,但從富人手指縫裏面漏出的涓滴,是在太少了,不足以帶動金字塔龐大的底部窮人。政府主導的税收和轉移支付,還是促進社會公平最有效的辦法。
然而,在新加坡這樣的城市國家確實有涓滴效應。從數億人腹地賺取的利潤,涓滴到數百萬人的城市,確實可以讓城市的每一個人都受益。
新加坡的模式,在歷史上並不少見。當年的威尼斯就是這樣。687年威尼斯建立共和國,開始附屬於拜佔廷。10世紀末獲獨立。威尼斯於1082年獲准在拜佔廷帝國境內建立商站免税行商,控制了歐洲和近東之間的貿易而變得非常富裕。威尼斯不僅僅擁有金錢,還擁有一支強大的海軍,控制了地中海很多島嶼。但威尼斯,本質上仍然是一個商業城邦。
然而,隨着民族國家的誕生,威尼斯的金錢在國家暴力面前,不堪一擊。1796年,拿破崙不費吹灰之力就佔領了威尼斯,做為和奧地利談判的一個籌碼。隨後,威尼斯先後被法國,奧地利統治,最終在1866年,被奧地利割讓給了新生的意大利王國。
今天的新加坡的數百萬華人,也生活在數億穆斯林的海洋之中。新加坡從周邊國家攫取利潤,也收穫周邊國家的羨慕嫉妒恨。新加坡的生存,依賴於來自域外霸權的保護,二戰前是英國,二戰後是美國。
如果世界回到了十九世紀大國爭霸的年代,富裕小國的命運又將如何呢?
4、
中國的富人羣體,充滿着不安全感,一有風吹草動就開始焦慮。這個也能理解。中國的政治制度與經濟制度存在差異,這個大家也看得到。
不過,中國共產黨一直是一個非常實用主義的政黨,信奉的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走的中庸平衡的道路。
今天的左派右派,都喜歡拿鄧小平同志出來説事。前幾天,看到一篇公號文章,批評“共同富裕”,説違背了鄧小平改革開放的精神。殊不知,共同富裕這幾個字,就是小平同志提出來的。92年南巡講話被大家認為吹響了進一步改革開放的號角,但南巡講話中是怎麼講“共同富裕”的呢。
“如果富的愈來愈富,窮的愈來愈窮,兩極分化就會產生,而社會主義制度就應該而且能夠避免兩極分化。解決的辦法之一,就是先富起來的地區多交點利税,支持貧困地區的發展。當然,太早這樣辦也不行,現在不能削弱發達地區的活力,也不能鼓勵吃“大鍋飯”。什麼時候突出地提出和解決這個問題,在什麼基礎上提出和解決這個問題,要研究。可以設想,在本世紀末達到小康水平的時候,就要突出地提出和解決這個問題。”
國家層面,富裕地區支持貧困地區,避免兩極分化都是小平同志要求的。而小平同志當年希望二十世紀末,要提出和解決兩極分化問題。今天,已經晚了20年了。小平同志是改革開放的旗手,但同時也提出了四項基本原則,也要求二十世紀末就要解決兩極分化的問題。
政治領域,不能搞意識形態二分法。政治制度和經濟制度有矛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中國政治家都是現實主義的,信奉的都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如果拿不準,就先試試,發現錯了,承認錯誤再調整。
5、
在和一些已經有所謂國籍自由的朋友聊天時,他們經常聊到後半輩子在哪裏過。
對這些風險規避意識很強的朋友來説,這是一個艱難而無比糾結的決策。
一邊要評估中國有沒有風險再來一次文革,會不會再次把有錢人全部打翻在地。畢竟,對這部分人來説,前三十年那種環境是無法忍受的。
另一邊又要評估中美對抗的大背景下,西方世界對華人的態度會不會變得更加敵視。看到美國對華裔仇恨事件越來越多,看到極端右翼叫囂,一旦中美開打,就要把中國人關進集中營,生活西方世界的未來,也變得不太美妙了。
確實,沒有人能預測未來。但我覺得,沒必要這麼糾結。
文革那套東西,已經被證明是錯的。未來的中國,再來一次文革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老實説,我覺得今天的美國來一次文革,都比中國再來一次可能性更大。但確實,中國未來的政策,會更加強調公平,對有錢人會更加不友好。房產税、遺產税、更高的資本利得税都會有。富人避税的漏洞,也會越來越少。
但是,人生百年,總有死的一天。人生的目的是什麼?賺再多的錢,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走。如果已經有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時,是不是也就別太在意了。過程比結果更重要。
一箇中國人,在哪裏能有更大的,自我實現和自我成就的機會?毫無疑問,還是在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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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流行回憶書籍,特別是部分歸國的高級知識分子及其後代的回憶。必須承認,這些回憶是非常苦澀的。然而,如果讀歸國者本人,和他們的後代的回憶,卻大有不同。
後代的回憶,多充滿不甘。主要的情緒是,如果我爸爸媽媽當時選擇了另外一邊,我現在應該多好多好。我受到的苦難都是因為我爸爸媽媽選錯了。
歸國者本人的回憶,雖然也充滿苦澀,但卻有更豁達的人生態度。著名翻譯家巫先生曾經出版過一部回憶錄,這部書影響非常大,也非常慘。但他對苦難的態度是:“持久的苦難決不僅是消極的忍受,而是一宗支持生命的饋贈。受難像一根綿延不斷的線索,貫串着生活和歷史的戲劇……人生悲劇的壯麗使我們的靈魂昇華。”
**從個人所得的角度,鄧稼先的人生,無疑付出極多,所得甚少。但他的名字,相信會被一代代中國人所銘記。如果問我鄧先生的人生是不是值得?我認為是值得的。**我相信,鄧先生和鄧先生的親人,也會這麼認為。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鄧先生可以説做到了三不朽。
那些賺了很多錢,轉移到海外,然後設計各種信託避税結構,研究各種家族傳承的人,就算他們的財富能一代代不受損失的傳承,又如何呢?他們能做到不朽嗎?
在一個最能發揮自己能力的地方,盡最大的努力,做自己想做的事,經歷區區百年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也就夠了,至於結果如何,別太在意。反正我們總有一天都會死的。
這是一篇舊文,寫作時間大概是幾個月以前。
過去幾個月,輿論環境發生很多變化,恐慌的富人變得更多。
過去兩年,和所有打算離開的人聊天,我都勸説他們不要走留下來。但老實説,看到今天的種種輿論,我也能理解那些選擇離開的人的焦慮和抉擇,所以現在我也不再勸説別人了。但是,做為一個堅定的選擇了留在這一邊的人,我還是無力的希望更多的人能願意留下來吧。對這個國家的未來,我還是有堅定的信心,相信這個國家一定會越變越好。
雖然蘇軾寫“此心安處是吾鄉”,但他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家鄉呀。
關於民營企業未來命運的這個話題,我不會再寫了,越寫心情越不好。希望再過50年,我能理直氣壯的説對我的兒女説,你爸爸當年的選擇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