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混混”進城,治安問題怎麼辦?_風聞
非凡油条-非凡油条官方账号-深度解读全球政治财经动向的前因后果2021-11-30 19:11

隨着人口流動,鄉村“混混”大量進城
鄉村“混混”,從學術上來講,是一種鄉村越軌者。他們在普通民眾眼裏“看起來不務正業”,以不良手段獲取利益,擾亂社會秩序。
時至今日,鄉村“混混”的蹤跡仍存在一些村莊中,並且隨着現階段的人口流動,進入到城鎮中,形成新的城市混混羣體,部分甚至走向灰色或黑色地帶。
這些鄉村“混混”的生活,大多是無所事事,得過且過,還會有偷雞摸狗的行為,在街頭遊蕩還會滋事挑釁,給當地的村民或居民帶來很大的困擾。
當然,除此之外,鄉村“混混”可能並不只是你想象中的那麼“不堪”。以往的他們可能也有一些“階級較高”的身份。
有人研究過,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鄉村“混混”可以大致分為四個時期。
1960年代出生的初期鄉村“混混”,在80年代進入“江湖”,他們從小更多地被稱為“頑孩子”。
不過,在1983年左右,由於各類強姦案、碎屍案等危害社會治安事件的發生,中央對一些違法違紀的行為進行了嚴厲的、高效的打擊。
所以,80年代的鄉村“混混”風氣得到壓制。
不過1990年後,隨着打擊運動的逐漸平息,鄉村混混又開始活躍在大眾視野中,繼續不學無術,四處遊蕩,幹着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甚至還會因為盜竊、勒索等事情被處罰。
當時90年代的社會背景,也給了他們“發展的機會”。當時我國正處於轉型與經濟發展的重要階段,政府税收力度加大,鄉村“混混”的存在成為基層管理中權力灰色地帶的抓手,並在不憚於使用“暴力”的手段下,經手他們可以“高效”完成某些管理。
再考慮到當時的治安遠比不上現在,難以管束一些有頭腦的“混混”,當時的社會經濟發展也給鄉村“混混”很大的“收入”空間,經營了一些灰色企業。
發展到20世紀末,又是一批新的鄉村“混混”進入到“江湖”。不過由於90年代的那一批“混混”佔據了許多“資源”,這些新的“混混”往往開始混入城市,讀完中專、職高後就在城鎮“混”。

直至21世紀初的又一批鄉村“混混”進入江湖,隨着人口大量流入城市以及城鎮經濟發展帶來更大的收入機遇,這些鄉村“混混”也大批湧入城鎮中,走向不同的人生。
數據顯示,在我國改革開放初期,全國外出務工的人員也不過兩百萬。但是,到2018年底的時候,農民工的人數就上升到了兩億八千八百萬,其中外出農民工佔比近60%。
這些農民工往往是從農村流向大城市,許多都是教育水平比較低的羣眾,往往會有部分鄉村“混混”在其行列中。
而且,一些農民工在城鎮“站穩腳跟”之後,就會召喚自己家族裏面的青年過來一起打拼,或者將自己的子女帶到身邊進行照看。
一些鄉村“混混”則是想要到外面闖一闖,看看世界。當然,也有極小部分是一直在流竄,最後進入到城鎮中。
對於所有這些進入城鎮的鄉村“混混”來説,城鎮的社會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麼容易,最後也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在巨大的不同中艱難前行
像剛才説的,鄉村“混混”開始“城市化”之路,一部分是因為親屬召喚,一部分是因為自身的闖蕩慾望,少部分可能就是一直流竄,剛好流竄到城鎮裏面。
但是不論是出於什麼目的走入城鎮,這些鄉村“混混”大多都會面臨相同的困境。
初入城鎮的這些鄉村“混混”,首先面臨的一個大的難題就是——怎麼獲得支持生活的收入來源。
要知道,之前在鄉村的時候,可以通過偷盜、勒索、收保護費等手段獲得不正當收入,但是進入到城鎮,治安有了更大的保障,偷盜、勒索等方式的難度會更大,成本更高。
部分“混混”可以暫時從親屬手中得到基本的生活開銷,但對於所有的鄉村“混混”,都會面臨由於自身沒有什麼工作技能,一時間也難以適應正常的工作,故而收入得不到保障的困境。
除了現實的收入壓力之外,來自外部的人際關係也會給他們帶來很大的壓力。
他們脱離了原來鄉村的圈子,不能再按照以往“稱兄道弟”的方式與其他人相處,也不能通過一些小手段來平息引發的爭端。
就比如説,之前在村裏犯了事,但是為了和諧與人情,通常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甚至有些進了監獄的,在疏通之後,就能被釋放。但是在城市中,無規矩不成方圓,法律制度起着極大的約束作用。
以往在鄉村的“熟人文化”在他們初入城鎮之時,就已經不適用了。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們還會面臨“污名化”的問題,造成與周邊人相處的“社區隔離”與“心理隔離”。
所謂的污名化,有點類似於被貼標籤。人們將混混固有形象化,從心理與空間上排斥他們,不願與與其生活在同一空間,也不願意與其交流。
這樣會使得剛步入城鎮的“混混”產生一種“隔離感”,得不到正常的交際需求。
在各種與鄉村生活的不同之下,許多鄉村“混混”往往會繼續偏離社會的正常軌道。

比如説,在自身沒辦法獲得正常的收入來源,或者獲得的正常收入較少,不夠自身“揮霍”時,他們往往會延續在鄉村的“營生”。
“運氣好”的時候,抱着僥倖心理而不被抓到,則會依賴偷盜、搶劫獲得收入。但在城市良好的治安中,這些人最終往往會“落入法網”。
也有很多“混混”會進入夜總會、酒吧等場所,甚至在“同類人”或熟人的介紹下,觸碰灰色或違法違規地帶。
至於剛才提到的脱離了原有的“熟人文化”,城市居民的“排斥”,這些步入城鎮的鄉村“混混”,就會從別的方面獲得歸屬感。
一開始他們會在親友圈中獲得“心理庇護”,後續也會繼續混入一些“老鄉圈”或者“幫派圈”, 找到自己的“組織”或社交空間,從而減少“隔離感”。
多極分化的人生
一般來説,步入城鎮的鄉村“混混”,之後的生活會產生多極分化的情況。
要麼逐步迴歸正常的生活軌道,要麼繼續遊蕩街頭,無所事事,要麼進入灰色地帶,“稱霸一方”。
這裏提到的迴歸正常的生活軌道,往往是由於在鄉村的時候缺乏家人關愛或沒有人引領,而走上“混混”道路的人。
他們在去到城鎮的親屬身邊後,因為有人教導,加上本性不壞,會逐步地從一些基礎的工作開始,慢慢適應城鎮生活,逐步走向正軌。
這種現象屬於“成年退出”,會在家庭的引領與壓力下,承擔起家庭的責任。
但是,“成年不退出”的“混混”們,有些則會繼續浪跡街頭,成為城市中街角青年的“新鮮血液”,或者還是繼續在夜總會、酒吧等地打工。
更惡劣的走向是,融入了當地的幫派,幫着一些黑惡勢力“跑腿”,以獲得庇護。
有些“混混”有着更“高”的走向,則是“混上道”。也就是開展了自己的事業,但是背後可能依靠着一些“混混”羣體,為自己保駕護航。
的確存在一種現象,就是以前的“混混”老大開企業。為取得一些資源與利益,往往會釋放一些信號讓以前的“小弟”去幫忙“解決”一些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可以對“小弟”的行為進行處罰,但卻很難找到切確的證據對背後的企業家進行管制,因為這些企業家只要稍微暗示,手下的“混混”就會知道怎麼做。
企業老大利用“小弟”“剷除”隱患,“小弟”則在老大的庇護下獲得收入,兩類人互相依存。
這部分鄉村“混混”走進城鎮後,偏離正常生活的軌道最為嚴重,也是國內黑惡勢力的重要來源,比如很多人甚至上海的一些官員認為,上海這麼一個繁華的大都市,良好的治安、高水平的法治,應該沒什麼黑惡勢力。
但在2019年的全國掃黑除惡專項鬥爭中,中央督導組就接到了3萬餘條羣眾的舉報線索,在上海偵破了“偵破涉黑組織1個,涉惡集團51個,涉惡犯罪團伙226個,刑拘犯罪嫌疑人1983人”。
在很多地方,“黑旅社”無證經營、“黑導遊”強買強賣、“黑心店”宰客的現象仍隱藏在市場中。
同樣是這幾年,中央督導組的掃黑除惡的痕跡遍佈貴州、廣西等地,處置了一批又一批黑惡勢力,這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黑惡勢力的滋長,也給鄉村“混混”的人生選擇之路敲響了警鐘。

有研究認為,現在的時代,鄉村“混混”為什麼依然存在,一個可能的原因是社會流動與社會分層加劇。
在以往,大家都不是很富裕,很多人仍能憑藉自身努力及許多合法渠道取得改善,實現階層的向上流動,勤勞致富、勤儉持家仍是許多人秉持的理念。
但隨着越來越大的貧富差距,似乎讓很多人看不到“希望”,尤其是一些沒有技能的“混混”們。於是,勤勞致富的觀念逐步淡化,走捷徑“混上道”似乎是“不錯的選擇”。
當然,影響鄉村“混混”形成及未來道路走向的因素還有很多,就比如接下來會提到的“土壤”問題。
治理土壤環境是關鍵
影響鄉村“混混”形成、發展與走向的除了自身一些不恰當觀念與追求外,周圍的環境影響甚大,這就是“土壤”不健康的危害之一。
在鄉村,人口的向外流動,導致空巢老人、留守兒童大量出現。在缺乏家庭教育與約束下,一個“混混”就能誘導很多懵懂的小孩一起逃學,一起“收保護費”,一起不務正業。
加之許多農村的基層管理人員如村幹部都是老一輩,思想或者管制手段並沒有跟上時代,很多人仍保留着人情世故的觀念,對青少年的成長與發展干涉較少,並不能很好地對他們進行引導。
另外,很多青壯少年尤其是有學識的知識分子大量離開農村,走入城鎮。人力資源的流失,會導致農村的教育質量得不到保障。
無論是從家庭教育、鄉村環境,還是教學環境來看,以往的鄉村環境都不利於壓制“混混”的“野蠻生長”。
隨着近年來鄉村環境的改善,倒是會有一個好的發展趨勢。
再來到城鎮這一塊,在鄉村“混混”的城市化道路中,城鎮的環境也不見得就沒有漏洞。最典型的一個地方就是城鄉結合部。

在城鄉結合部這裏,聚集了很多外來務工人員,也是很多鄉村“混混”進入城鎮的首選落腳地。
在這裏,仍然會有很多紙醉金迷的娛樂場所,但又不像市中心的消費成本那麼高,在眾多的外來打工人員中,也更容易得到歸屬感。
但在以前嚴格的二元化户籍制度下,這些從鄉村來的、也應是接受教育的“混混”,卻很難和城鎮的孩子享受到一樣優質的教學資源,甚至難以就學,這樣無非會加重他們的厭學心理。
而且城鄉結合部由於聚集了大量的外來務工人員,流動性較大,難以管轄,相對市中心而言,治安仍不夠完善。
另外,在鄉村“混混”的成長道路上,無論是農村還是城鎮,部分政府機關人員的不作為甚至“助紂為虐”都滋養了“混混”成長的土壤。
他們往往利用手中權勢為黑惡勢力提供“保護傘”,黑惡勢力則為鄉村“混混”提供容納場所與發展動力。
在2020年,湖北一法院就審判了在太子鎮盤踞了18年之久的宗族惡勢力團伙,後面牽連到了失職瀆職、違紀違法黨員幹部16人。
就是因為這些人的庇護,黑惡勢力才從逞兇鬥狠、打架鬧事變成了敲詐勒索、故意傷人。
隨着中央督導組掃黑行動的推進,全國打掉涉黑組織3644個,清理了大量利於鄉村“混混”走向黑暗深淵的土壤,也狠狠地震懾了他們。
面對多種問題,目前國家鼓勵大學生返鄉做村官,提高鄉村教育質量與治理水平,鼓勵關愛青少年;也對城鄉户籍二元制度進行改革,加強對城鄉結合部的管理並推進城鎮化新型水平的提高。
在城鎮中,仍持續推進户籍改革、提供平等與優質的教育資源、加強治安環境。
一些想法看起來也是可行的。如“定時定點高頻率在社區內外巡邏”以提高治安環境,對“初來乍到”的農村青少年,包括鄉村“混混”們,建立“社區融合崗位”,使他們更快更好地融入社區生活,去除污名化。
這樣,治理好農村與城鎮的土壤環境,鄉村“混混”的改變與城市化道路才更有望轉好。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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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文學|徐錦庚:澗溪春曉(人民文學 20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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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化認識、積極行動、鞏固成效——中央掃黑除惡督導組在滬下沉督導紀實-新華網
http://www.xinhuanet.com/legal/2019-08/19/c_1124895352.htm
中國未來城市化趨勢:人口再集中 農村居民向縣城集聚
http://yn.people.com.cn/n2/2021/0426/c378440-34695319.html
中央每4年開展一次掃黑除惡督導督查--社會·法治--人民網
http://society.people.com.cn/n1/2021/0331/c1008-32065882.html
街頭惡霸何以成黨政領導座上賓--時政--人民網
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20/0815/c1001-31823233.html
文章用圖:圖蟲創意
本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