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醫院不吵架,該是多麼情比金堅的夫妻_風聞
吃饭睡觉打boss-2021-11-30 13:55
轉自微信公眾號和毛利午餐(lunchwithmaoli)

前幾天早上7點多,抱着小孩出門,穿越整個上海,去一家著名的公立醫院給妹妹看病。那天我們在醫院足足待到下午三點多才撤退,掛水的時候,我在人山人海的候診室,又看到熟悉的場景,一個媽媽對着旁邊的男人大吼:“叫你看一下你到底在幹嘛?”
男的應該是她老公,這時站起來也大吼一聲,“我不是一直看着嗎?”
看得出來,兩人都在情緒崩潰的邊緣,一點點小事都能吵個天翻地覆,還帶着一種同歸於盡的壯烈氣焰。
這種事,在兒科診室,經常是經典場景之一。
當時我有閒心看野眼,是因為一番折騰後,妹妹睡着了。其實在五分鐘之前,我心中也產生了大吵一架的閃念。
養孩子必然會生病,平常已經夠辛苦了,一生病,那就是冰與火的淬鍊,那種酸爽滋味,沒有體驗過的人,很難體會。假如你是一個未婚未育的大好青年,某天有點微恙,去醫院掛個號看看,你看到帶着小孩又吵架的夫妻,肯定會覺得這種爸媽怎麼這麼糟糕,孩子都病了,還有心思吵架呢?
很多年前,我看一篇雜誌,上面寫着浪漫的女人,從早上起牀開始,就已經進入了前戲。多年後我可以很肯定地説,很多吵架,在一開始就註定了,從你在家裏翻病歷本的時候,就決定了會在兒科診室裏大吵一架。

剛進醫院,我女兒再也不願意爸爸抱了,她基因中的本能被激發了,那些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氛圍,讓她驚覺這不會是動物大遷徙吧?
那我必須掛在我媽身上,不管到哪,還能吃上一口對不對?
24斤的妹妹掛在我身上,這倒不算什麼。小陳以前每次出門都要帶推車,但這次他選擇了不帶,這是我對他的第一個恨。
到大廳後,看到他像無頭蒼蠅一樣,從東飛到西,又從南飛到北,於是我抱着小孩,勇猛地湊到了導台前,獲得了主導意見。這時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意外,因為妹妹從來沒在公立醫院看過病,她的醫保卡用不了,自動預約機器旁的老阿姨問,爸媽的身份證帶了嗎?
我立刻給了小陳一個遞刀子的眼神,出發前我問他,我要不要帶身份證,他斬釘截鐵説不要。
公立醫院有個規矩,如果9點半前取不到號,本次預約作廢,此時距離截止時間還有不到五分鐘,人工掛號處排着長長的一條隊伍,小陳就那麼站在一條隊伍的尾巴上,一聲不吭。
於是我又抱着妹妹,找到了特殊幫助窗口,跟幾個70多歲的老阿姨打了招呼,終於取到了號。
怎麼説呢,在看病的全程中,他表現得好像一個不願意跟別人多開口問一句的啞巴。去26號樓怎麼走,他只會把脖子轉來轉去看指示牌,去哪裏拿藥,去哪裏輸液,他甚至打開了手機導航,想看看裏面有沒有顯示。
這時我的拳頭已經越攥越緊,你問呀,你為什麼不問人?!
如果在平常,我是很願意像無頭蒼蠅一樣走來走去的,我熱愛散步,喜歡消耗能量。但身上掛着一個小孩,這個小孩還不停扭來扭去的時候,我一步都不願意多走。本來就是用母性在支撐着移動,結果還有個人因為不願意張張嘴,讓我多跑一圈冤枉路。
當我去問路的時候,他就像走失的小孩一樣,站在原地,還得你招呼下,他才跟上來。
讓他問問路,就好像從人性的深處侮辱了他一樣。
本來你想的是,去醫院要帶一個幫手,但是看到這人派不上用,心裏就湧出了無數的火。

當然,這還不是吵架的主要原因,大部分原因是孩子生病,把大人折磨到了極點,人疲勞至極時,最容易一點就炸。
這天我們帶着妹妹只是來看較為嚴重的蕁麻疹而已,萬萬沒想到,在醫院感染上了諾如病毒。
以前,是因為妹妹晚上撓來撓去,經常不睡覺,現在,全家跟着睡不着。
諾如是一種非常強悍的病毒,一感染上,就開始噴射狀嘔吐,還會吐個五六七八回。吐得我和小陳內心一片空白,除了往醫院跑沒有任何想法。
小孩生病會把大人的體力和精力都折磨到一個極限,在妹妹終於止吐後,她開始拉個不停,半夜2點,看她拉了很多,把小陳叫起來一起換,凌晨三點,又折騰一遍,因為是水狀的大便,尿布根本兜不住,每次都需要換衣服換褲子換牀單換被罩,地板消毒,衞生間消毒。
剛剛倒下,四點,妹妹又坐了起來,又拉了。這回她也睡不着了,開始吭哧吭哧顯露出煩躁的樣子。小陳再度給我叫起來的時候,我看他看起來好像不太對頭,仔細一看,發現他的眼袋已經重疊出了兩個。
這還是我第一次注意成年男子的眼袋。
原來竟可以滑得這麼深,這麼徹底。
他的眼袋讓他逃過一劫,本來我想大罵一頓,妹妹都這樣了,你怎麼還睡得着。
我們非常有默契地上了車,開始了傳統作戰方式,開車哄睡。開出小區,小陳問妹妹,想去看凌晨四點半的佘山,還是凌晨五點的外灘。
妹妹已經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回家的時候,我和妹妹躺在小房間的牀墊上,看小陳站起來要出去,我問他你要去幹嘛?他説去換牀單。
先睡吧,反正都這樣了。
小陳跨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躺下來的時候滑出一句:謝謝,你真體諒我。
我沒有説話,我只是在想,反正這活是你的,早幹晚幹都一樣。
最終我們沒有爆發吵架,或許跟這些體諒,謝謝,有關。
在病毒面前,我們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誰也沒閒着。
我奉勸廣大男同胞,如果去醫院,為了家庭幸福,請務必做到唯老婆馬首是瞻,手機不要玩,人要看起來機靈一點,不要像只呆頭鵝一樣,戳一戳動一動。
如果以上都做不到,好歹在老婆發火前,多説幾句,幸虧你想到了,幸虧你聰明問到了路,還好你剛才這麼做,省了好多麻煩。
這時不管氣成什麼樣的女人,也做不到破口大罵。
能在醫院不吵架,該是多麼情比金堅的夫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