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 中斷四年後重啓重要機制,印美貿易迎來蜜月期?_風聞
南亚研究通讯-南亚研究通讯官方账号-2021-12-02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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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言
2021年11月23日,美國和印度在德里召開了第十二屆印度-美國貿易政策論壇(TPF),此前該論壇作為主要的貿易磋商機制曾一度中止4年之久,在今年9月莫迪與拜登會面後才決定再度重啓。論壇由印度商業和工業部部長皮尤什·戈亞爾(Piyush Goyal)和美國貿易代表戴琪共同主持,目標是將兩國經濟關係提升到“下一個高水平”並交換關於“潛在的有針對性的關税削減” 的意見,雙方還決定啓動農業、非農產品、服務、投資和知識產權工作組經常會晤,通過解決之間懸而未決的市場準入問題,為兩國的農民和企業帶來實在的利益。
此外,兩國還討論了在包括世貿組織和 G20 在內的各種多邊貿易機構中的合作,以“實現市場經濟體和民主國家之間透明、基於規則的全球貿易體系的共同願景”,並就兩國間懸而未決的世貿組織爭端尋找共同商定的解決方案。眾所周知,儘管在安全和政治上越靠越近,但貿易問題一直是印美關係中最大的“瓶頸”之一。在特朗普執政期間,美國也曾屢屢向印度就市場準入、貿易逆差、服務貿易和勞工問題施壓。2019 年 6 月,印度直接被美國剝奪了普惠制(GSP)下的貿易利益。
然而,隨着拜登政府上台,印美貿易關係出現了明顯的新趨向。今年9月莫迪在與拜登的首次雙邊會談中,就將貿易議題作為一大重點。在印美貿易政策論壇結束後,11月24日,美國便宣佈美國和印度就取消印度數字服務税的全球税收協議過渡安排達成一致,美國將終止對印度的貿易報復訴訟。儘管目前來看,近期內印美不大可能直接達成雙邊貿易協定,但可以預見在貿易議題上雙方會持續保持“緩解摩擦、擱置爭議、加強合作”這一勢頭。
**那麼,未來印美是否真的能夠在貿易合作上走得更遠呢?印美經貿關係的加強,與美國主導的印太戰略框架之間的關聯邏輯又是什麼?印美兩國國內是如何看待這些變化的,這些變化又是否會對印美之間的經濟關係產生實質性的作用呢?**本期鋭評將就這些問題展開討論,以期引發更多思考。
本文來自雲南財經大學印度洋地區研究中心”每週RIIO評“第九期,南亞問題研究小組特此轉載,供各位讀者參考。

圖源網絡
一
**近年來,印美關係不斷升温,但雙方之間的貿易分歧並沒有因國防與安全合作的深化而縮小,貿易始終是雙邊合作中的一大短板,印度也是美國的一大貿易逆差來源國。**2020年,美國對印貿易逆差由2019年的180億美元上升至260億美元。新冠肺炎疫情使印美兩國均面臨前所未有的經濟增長壓力。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印美貿易政策論壇(TPF)在中斷四年之後重新啓動,這是印美之間重要的貿易磋商機制。
顯然,**印美雙方都看重對方的巨大市場,但雙方在農產品、醫療設備、數字貿易以及增加關税等問題上分歧明顯。**而且,印度當前的主要目標是推動拜登政府恢復2019年6月被特朗普政府終止的發展中國家普惠制待遇,並進一步推動簽署新的雙邊貿易協議。這樣,不僅可以減緩經濟增長壓力,而且也有助於通過印美貿易合作減少對中國產品的依賴,並承接中美產業鏈脱鈎帶來的貿易和產業轉移,使得印度能夠成為印太地區生產鏈和產業鏈的中心,助力“自力更生”的“印度製造”目標的實現。
**事實上,不僅印度的較低市場開放度影響雙方之間市場準入問題的解決,而且印美在雙邊貿易關鍵性議題上的分歧也難以彌合,雙方對彼此的貿易需求並不在同一軌道上,要達成雙方都滿意的貿易協定顯然並不容易。**即便美印最終能夠達成貿易協議,雙邊貿易合作的限度與變數依然存在。畢竟,華盛頓不大可能會在涉及經濟利益的問題上對印度輕易讓步。今年5月印度遭遇第二輪疫情衝擊,美國就曾對37類醫藥類原料的對印出口實施了管制。
從長期來看,由於印度對外開放度並不高,加之落後的基礎設施、僵化的徵地制度和低效的官僚審批程序等,將制約美國對印投資的大幅提升,也將不可避免地會對雙方的貿易合作效率產生影響。
——作者朱翠萍,為雲南財經大學印度洋地區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二
**2005年印美成立內閣級貿易政策論壇,目的在於通過促進貿易、投資來加深兩國關係。**該論壇為印美兩國提供了固定的溝通渠道,有利於解決雙邊懸而未決的經濟問題。此次重啓中斷4年之久的論壇,主要目的無非是:
**第一,希望解決貿易分歧以增進印美間戰略伙伴關係。**雖然兩國戰略伙伴關係勢頭仍然強勁,但如果目前的貿易分歧沒有得到妥善處理,這種關係可能會發生一定程度的改變;
**第二,希望推進貿易合作以緩解美印貿易的不對稱依賴和貿易逆差問題。**2005年以來,美國一直是印度第二大貿易伙伴(2019年一度成為第一大貿易伙伴)、最大的出口目的地和最重要的投資來源國之一。2020年,對美出口、進口分別佔印度總出口、總進口的17.9%和7.4%,而對印出口、進口分別佔美國總出口、總進口的2.2%和1%。總體來看,印美貿易互補性較強,但印度對美國的貿易依賴遠大於美國對印度的貿易依賴,且美國對印貿易的逆差還在不斷加大,2020年逆差值已經達到了260億美元;
**第三,希望加強經貿合作以減少印美兩國對中國貿易和供應鏈的依賴度。**以2020年為例,印美兩國對華貿易依賴度都在15%左右,且進口依賴度分別達到了19%和17.3%,而中國對美印的貿易依賴度僅分別為13%和1.94%。與此同時,印美對華貿易逆差也一直較大,2020年分別達到450億美元和3325億美元。此外,印美兩國重啓貿易論壇,也是對近期召開的“Quad”會議聯合聲明所涉彈性供應鏈安全合作的一種呼應,因為美國已將印度視為其未來重要的供應鏈提供者。
**此次論壇,印美主要關注市場準入、知識產權等法規和數字貿易受限等問題。**個人認為,這裏面有的問題可能會得到解決,但更多的爭議仍然會長期持續下去。
**首先,對印普惠制的恢復雖然困難但還有轉機。**2019年特朗普取消對印普惠制後,近兩年美國對印逆差反而加大了,即然這個政策工具效果不佳就可能會被用來做交換,所以美國有可能利用它來與印度談農產品市場準入的問題。當然了,美國即便要恢復對印普惠制也需要較長時間來走流程;
其次,農產品市場準入談判仍然可能長期膠着**。**美國希望印度擴大農產品市場準入,但印度卻一直在加大對本國農業部門的保護。此次莫迪迫於壓力取消了三項農業法案,已經讓印度農產品市場化進程改革暫告中斷,就算後續印度對美有所妥協也可能要等明年邦選之後了;
**再次,有關知識產權的談判將非常困難,**因為它涉及到印度引以為傲的優勢產業,比如仿製藥行業和ICT服務外包行業等,會牽扯到更多印度國內利益集團的博弈;
**最後,有關放鬆數字貿易限制的問題,就要看印度對美國的信任程度了。**印美兩國在數據治理以及技術在發展和安全中的作用存在認知分歧,我認為印度政府不太可能會將其民主管理和最重要的服務業讓給遠在地球另一端的技術公司。
**總體來看,印美經貿的不對稱依賴、主要經貿問題上的不對稱需求以及殖民陰影下印度的“東印度公司恐懼症”,都可能阻礙印美兩國的經貿合作步伐。**但是,在當前政治利益為先和反華需求膨脹的關頭,印美兩國是否能克服上述問題達成經貿層面的空前合作諒解,還是需要進一步觀察。
——作者李豔芳,為雲南財經大學印度洋地區研究中心副教授
三
對美印關係而言,儘管這些年間兩國決策層一直強調要把兩國戰略伙伴關係提升到新的高度,但美印關係實質上的強化仍主要體現在防務安全合作方面,而經貿關係其實構成雙邊關係的一塊短板。儘管緊隨中國之後,美國是印度的第二大貿易伙伴,印美兩國在2018年的貿易總額達1421億美元,美國對印度的貿易逆差是242億美元,但印美貿易總額只相當於中美貿易總額的1/8,印美貿易逆差大約只有中美貿易逆差的1/20;而且在經貿利益上,現實主義指導下的“美國第一”思維和“印度優先”理念迎頭相撞。
**在特朗普時期,2019年6月5日起美國結束了給予印度的普惠制貿易待遇,**原因在於美國一直抱怨美印貿易逆差不斷加大,印度在農產品市場準入、知識產權保護等方面損害了美國的利益,以及印度設置了太多的門檻,對美國企業進入印度造成了諸多困擾。**拜登政府上台之後,2021年9月莫迪訪美便將印美貿易問題作為一個外交攻關的重點。**2021年11月23日,中止4年之後印美貿易政策論壇(TPF)在德里召開,正是9月莫迪訪美與拜登會晤取得的一項成果。當前,雙方對提振經貿合作有各自不同的期待。美國希望印度改變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削減關税壁壘、促進商品貿易的便利化和投資的自由化,同時在制衡中國經濟影響方面發揮作用,而印度則想讓美國首先恢復其最惠國待遇,擴大對美出口,同時尋求美國支持印度取代中國在全球製造業產業鏈中的地位。
換言之,**對美國而言,**重塑多元化產業供應鏈,拓展巨大的亞洲市場,印度具有成為可以替代中國市場和供應鏈角色的潛力;**對印度而言,**疫情後的國內經濟復甦需要擴大出口,以及在全球產業鏈、價值鏈重塑中贏得一種更有利於自身的地位和角色,這兩方面都需要與美國合作。然而,國家間經貿關係的發展,國家在全球產業鏈中扮演的角色,都並不是決策者意願所決定的;國家在價值鏈中的分工與地位,也並非一夜之間就可以改變,產業鏈現狀與其客觀基礎密不可分。**國家間經貿關係的發展,歸根結底受不同國家的產業體系、產品結構、市場競爭力、資本的逐利本性以及市場看不見的手所左右。**與此同時,關税的調整、市場的准入還涉及國內利益集團的意志和行為,所以美印領導者的意願是一回事,雙層博弈的結果可能是另一回事。
——作者馮傳祿,為雲南財經大學印度洋地區研究中心副教授
四
2021年11月23日,美印兩國恢復暫停了4年的印美貿易政策論壇。11月24日,美國與印度達成取消印度數字服務税的全球税收協議過渡安排,還逐漸放鬆在特朗普時期對印度就市場準入、貿易逆差、服務貿易、勞工問題等的對印施加的壓力。美國對中國則是另外一種態度,在經貿、高科技領域等方面對中國持續打壓。**這些都表明美國力圖在經貿方面對印度進行新的調整以進一步拉攏印度制衡中國;同時也表明美國着力推動的遏制中國的“印太戰略”正從軍事安全領域向經貿領域擴展,四方安全對話(QUAD)從構建軍事安全聯盟到構建排斥中國的經貿集團方向發展。**美國與印度在經貿方面的妥協與安排也是美國糾集其印太盟友構建排斥中國的“印度洋—太平洋經濟框架”的一部分。該經濟框架被美國宣傳為所謂的“印太地區志同道合的夥伴們合夥建立高於CPTPP”的經貿合作協議或組織。該經濟框架還會拉攏歐盟、英國、日本及印太其他國家參加。不過印度要加入比傳統自由貿易協定更廣泛、更自由的“印度洋—太平洋經濟框架”非常難。印度為了在國際市場競爭保護國內民族產業,拒絕簽署RCEP協議。RCEP協議規定的零關税覆蓋只有 90%以上,CPTPP 協議規定的零關税覆蓋在99%以上。顯然,“印度洋—太平洋經濟框架”相關要求比RCEP和CPTPP都要高,因此要拉攏印度加入極為困難,也極不現實。
——作者劉務,為雲南財經大學印度洋地區研究中心教授
五
美印恢復貿易政策論壇 (TPF) ,願意就雙方棘手的貿易問題展開談判和協作,這可能是美印未來達成更大貿易協議的第一步,但也可能不是。
**首先,美國目前已經表明態度,過去簽訂的FTA(自貿協定)對美國並未帶來好處,因此短期內美國也不會考慮和印度簽訂協定。**如果不在自貿協定框架下達成合作,那就意味着在一些關鍵的貿易議題上美印雙方需要不停地進行分門別類的談判以達成共識,這不僅僅會提高成本,而且談判進程就如同貿易政策論壇一樣,隨時有可能隨着雙方領導人的政策變化而中止。換而言之,目前美印雙方雖然表達出了“進一步開發雙方貿易潛力”的意圖,但並未真正奠定一個長期協作的基礎。
**其次,美印貿易中有若干曾導致當初雙邊貿易關係惡化的問題,包括了美對印高額貿易逆差、農產品的國內保護和市場準入、知識產權問題、投資壁壘、數字經濟和貿易的税收、勞工簽證和美國將印度踢出普惠制名單等。**在這次貿易政策論壇上,美印雙方就農產品市場準入達成了協議,此外還就農業、非農產品、服務、投資和知識產權等議題啓動了工作組,並打算在供應鏈和醫療健康方面繼續深入合作,美方也表態願意考慮將印度重新納入普惠制國家之中。但是,在最為關鍵的貿易逆差和兩國在世貿組織的爭端(矛盾主要集中在農產品的補貼問題上)並未取得實質性進展。
在特朗普執政期間,美國曾經為了彌補貿易逆差而提高對印度多項關税,並導致印度對美徵收報復性關税,但在本次論壇上,印度甚至並沒有提出要取消報復性關税;而在世貿組織爭端問題上,印度一貫以發展中國家在世貿組織中的代言人自居,但隨着印度與美國日益靠攏,也削弱了印度在世貿組織中的立場,“發展中國家代言人”的定位與其和美國共同“實現市場經濟體和民主國家之間透明、基於規則的全球貿易體系的共同願景”的目標產生了分裂和背離。此外,在勞工簽證問題上,美印雙方也僅僅只是同意繼續保持接觸,並沒有產生新的議程和共識。
**最後,從整體上來看,莫迪政府依然是一個秉持強烈貿易保護主義的政府,這不僅僅是為了保護其國內工商集團的利益,也符合印度教民族主義的意識形態要求,因此印度不太可能在核心關鍵問題上進行讓步。**這一點對於美國來説也是一樣的,美印雙方加強經貿聯繫,美國表露出一定程度上的讓步,本質上是美國認為深化並支持與印度這個合作伙伴的貿易關係有助於達成讓印度對抗中國的目標。
既然如此,**美國也並不太可能為此而犧牲自己的核心利益。**在沒有自貿協定、不觸及最關鍵議題、保護主義傾向依然佔據高地的情況下,美印貿易關係的改善能走得多遠,依然是值得商榷的。
——作者楊怡爽,為雲南財經大學印度洋地區研究中心副教授
六
**印度和美國自2010年就開始雙邊自貿協定的談判。**時任印度商業和工業部長阿南德·夏爾馬和美國貿易代表羅恩·柯克代表印美雙方簽署了一項促進貿易和投資合作的框架協議,雙方一致同意促進雙邊投資,增強對彼此知識產權的保護,同時減少商品的貿易壁壘,並承諾將雙邊經貿關係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柯克認為美印兩國的貿易前景良好,雙方在經貿方面的合作將通過創造更多就業機會進一步促進美印兩國的經濟發展。不過在該份協議簽署之後,美印雙邊貿易並沒有得到實質性發展,自貿協定談判也一度陷入了“僵局”。**2017年1月,特朗普上任之後,主導推進了“印太戰略”,重啓了美國、日本、澳大利亞和印度之間的四方安全對話(QUAD),表明美國非常重視美印關係發展。2020年2月,特朗普成功訪問印度並與印度總理莫迪舉行會晤且達成了一系列共識,這也讓印度再次看到了重啓印美自貿協定談判的希望。2020年12月,印度外長蘇傑生就向美方喊話,建議將印美自貿協定談判早日提上雙方的議事日程。
可即便如此,印美雙方的自貿協定依然處於擱置狀態。美國雖然沒有表明其中的原因,但多半與印美當前的貿易分歧有關。印度一直理所當然的認為,一旦有了美國在貿易上的支持,印度經濟的基本面就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並大力助推本國的經濟發展。然而現實是美印之間的貿易分歧由來已久,各種潛在衝突難以在短時期內得到緩解或消除,最終雙邊貿易協定的談判必將成為一個艱難的歷程。
——作者胡文遠,為雲南財經大學印度洋地區研究中心教師
七
11月22日,美國貿易代表戴琪對印度進行了為期兩天的訪問,期間參加了第十二屆印美貿易政策論壇(TPF),並發表聯合聲明。近期美印經貿關係回暖、貿易政策論壇重啓是兩國政治需求驅動的結果:美國方面,新冠疫情蔓延不僅對其全球市場造成衝擊,也激化了國內經濟長期積累的結構性問題,使其面臨嚴重的供應鏈危機。加之中美關係緊張,美國迫切需要找到中國的替代者,重塑多元化產業供應鏈,拓展亞洲市場。而印度方面,因疫情管控不力,一度淪為全球經濟表現最差的國家之一,國內社會矛盾加劇,莫迪政府也希望通過加強與美國的合作,恢復經濟並轉移民眾視線。
此外,**自美國主導並推動“印太戰略”以來,美日印澳的安全合作取得一定進展,但地緣經濟領域的合作卻相對滯後。**拜登上台執政後有意補足這一短板。作為發達國家領頭羊的美國和新興經濟體印度若能加強經貿合作形成示範效應,將有利於鞏固兩國戰略伙伴關係,推進印太經濟框架的構建,遏制中國在區域一體化和國際貿易機制改革中的影響力。儘管美印在政治層面具有強化經貿合作的意願、兩國經濟也的確存在一定互補性,但具體訴求上的矛盾使得雙方合作很難在短期內獲得突破。
**從本次政策論壇探討的話題來看,拜登政府更加關注數字貿易、農產品市場準入、知識產權保護等議題,而印度則想借力美國促進出口導向型製造業的發展。**美國希望印度改變貿易保護主義政策、消減關税壁壘、促進商品貿易的便利化和投資的自由化,而印度則希望美國首先恢復其普惠制待遇;美國支持印度取代中國在全球製造業產業鏈中的地位,但印度工業體系落後,製造業以中低端產品為主,國際競爭力較弱,且與中國還存在較大實力差距。
美國將印度定位為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國家、塑造“志同道合”經貿合作的關鍵夥伴,但部分西方學者卻認為莫迪政府宣傳民族主義、打壓穆斯林以及非法佔領查謨-克什米爾地區的一系列操作破壞了印度的民主制度,與這樣的國家開展合作不利於美國維護民主國家的國際秩序。因此,雖然印美防務合作關係不斷加深,但未來經貿合作關係的深化仍然面臨重重挑戰。
——作者李致斐,為雲南財經大學印度洋地區研究中心教師
八
**相比印美在地區和全球層面的接觸與合作,貿易一直是兩國關係的“痛點”。**雙方在關税税率、市場準入、知識產權保護、世貿組織改革等一系列問題上都存在分歧。例如,美國一直試圖為本國農產品爭取更多的國外市場,而印度則對自己國內的農產品實行高度的保護,且印方認為美國在市場準入方面的要求過於苛刻,於是在2019年美國以印度“未能提供公平合理的市場準入”終止了印度普惠制待遇。由於此前拜登政府對與印度簽訂自貿協定和恢復印度普惠制地位態度冷淡,此次印美貿易政策論壇在印度國內被一些學者認為是“破冰”之訪,能借此為兩國貿易關係提供一個重置的機會。
的確,此次論壇釋放了許多積極的信號,例如,雙方評估了各自在市場準入領域的特殊利益,美方表示可以考慮恢復印度普惠制待遇,雙方就某些潛在可能的關税削減問題也交換了意見。同時,雙方還首次提到同意解決童工和強迫勞動等“新興問題”。
**此次會談,印美都避免提及雙邊自貿協定,因為雙方都明白,達成全面的自貿協定面臨巨大挑戰,與其針對自貿協定這個問題本身喋喋不休,不如重點關注如何利用好此次政策論壇及其他相關機制為未來印美貿易關係發展打下良好基礎。**印度評論家認為這體現了印美政策的成熟和務實。
**印美貿易論壇停滯四年後再度啓動,表明雙方都看到了貿易關係的良性發展對於應對全球挑戰的重要性,也體現出美國有興趣在貿易這一重要領域與印度接觸。**印美雙方都認為,在後疫情時代,印度是減少對中國依賴和重建全球供應鏈的關鍵合作伙伴。雖然印美貿易摩擦仍將持續,但是由於雙方都已經意識到彌合貿易分歧的重要性,未來雙方在貿易議題上將很大程度上延續緩和矛盾、強化合作的勢頭。
——作者鍾愛,為雲南財經大學印度洋地區研究中心教師
九
**此次印美貿易政策論壇的重啓對於雙方經貿關係的發展確實是一個利好,同時也證明了印度莫迪政府與美國拜登政府的確有意願推進印美之間的經濟聯繫。**當然經濟聯繫的加強也有利於在印美各自的“印太戰略”框架下兩國總體關係的提升。
但**從各自的國內政治形勢看,印美經濟關係想要在未來短期內取得長足進步可能比較困難,主要原因在於雙方對於彼此最關切的利益分歧點都很難實現妥協。****就美國方面來講,****對於印度最為關心的恢復“普惠制”待遇問題,拜登政府恐怕很難做出承諾。**2019年6月美國取消對印度“普惠制”(GSP)待遇的決定不只是當時的共和黨政府,甚至包括國會當中的一部分温和的民主黨人也支持,並認為建立在美國單方面給予發展中國家優惠基礎上的“普惠制”政策已經有些“不合時宜”。而2022年是美國的中期選舉年,**從目前的民調上看,**拜登政府很可能在這輪國會改選中同時失去參眾兩院的多數席位,以至於拜登面臨着在後半段任期成為“跛腳鴨”總統的危險。因此,即便拜登政府確有誠意與印度討論恢復“普惠制”待遇的問題,國內的政治壓力及國會的相應決策程序都會對其造成巨大阻礙。
**就印度方面來講,****對於美國最為關心的農產品市場準入和高科技知識產權政策等問題,莫迪政府恐怕也很難做出讓步。**莫迪政府最近才迫於國內壓力撤銷了旨在加強農業市場化的三項農業法案,不大可能在短時間內應美方要求減弱對國內農業的保護。而高科技知識產權政策問題涉及的是印度國內如仿製藥、軟件業和服務外包產業等關鍵利益部門,如若莫迪在這一問題上對美國實現有實際效力的妥協,則對於印度國民經濟體系可能是傷筋動骨的衝擊。
事實上,美國方面對印度的一系列訴求在很多方面與莫迪政府所推行的“印度製造”(Made of India)產業政策是背道而馳的,在很多產業領域印度都不願接納美國對其開放市場準入、降低非關税壁壘之類的要求。
因此,我個人認為印美兩國近期在經貿關係領域的相向而行更多的作用在於為兩國戰略層面的接近營造象徵性氛圍,兩國的發展戰略以及國內政治狀況恐怕並不利於經濟層面雙邊關係的實質性提升。
——作者段皓文,為雲南財經大學印度洋地區研究中心教師
本文轉載自“雲南財經大學印度洋地區研究中心”微信公眾號2021年12月01日文章
來源於雲南財經大學印度洋地區研究中心”每週RIIO評“第九期
原標題為《每週RIIO評|春江水暖鴨先知?印美經貿可能迎來蜜月期嗎》
本期編輯:穆禕璠 江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