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磊的「四聲鑼」：真小人與大男孩_風聞

從成立走到上市成人禮，網易3年，有道13年，雲音樂用了8年。它們始終秉持着自己獨有的格調，這也讓更多人重新審視丁磊“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商業堅持。

撰文|藍洞商業 趙衞衞

3148天后，丁磊沒有辜負身後的雲村村民。

2021年12月2日，網易雲音樂登陸港交所，發行價205港元/股，截至12月3日總市值413億港元。在這場“元宇宙”上市現場，兩個虛擬技術合成的“丁磊”跟真實的丁磊同步敲鑼。

一個是29歲的“丁磊2000”。那是在2000年，中國互聯網如雨後春筍，網易率先跑到了美國納斯達克，丁磊的身價一度達到2.7億美金，這成為了互聯網創業神話的典型樣本。

另外一個是50歲的“丁磊2021”。過往20多年的中國互聯網發展縮影藏於一身，經歷過網易赴美、有道IPO、港交所二次上市，丁磊第四次敲響上市鑼，為的是8年前栽種下的網易雲音樂。

貫穿這20年間的伏筆是，當年網易美國的上市現場，有記者問丁磊，有錢了想做什麼？丁磊的回答直接了當，“我想做一家唱片公司。”

當然，唱片公司是沒做成的，卻意外建起了“網易雲”這個為音樂愛好者提供高度互動的內容社區。丁磊也算是圓了夢，他曾在網易雲第一次產品發佈會上説，“年輕時的理想破滅了，現在就做一個音樂產品吧”。

起家於郵箱，過渡到門户、遊戲的PC時代，丁磊的個人風格一直是不去爭第一，踏實做自己的事情，到了移動互聯網崛起，丁磊仍舊喜歡自己制定規則，手遊之外，網易雲音樂、嚴選、味央等業務都有着濃厚的丁磊範兒。

在網易雲上市儀式上，回憶四次敲鑼，丁磊挑了四首歌來表達心境：痛過之後，才有收穫的《領悟》；放手有道的《海闊天空》；回國上市的《回家》以及當下的《追夢赤子心》。四首BGM的背後，是丁磊的連續創業史，也是中國互聯網的沉浮縮影。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僅是丁磊在網易赴美上市、回港二次上市、雲音樂上市都曾提到的高頻詞，也成了他的“行事準則”，就連2003年至2004年蟬聯福布斯首富時，他也藉口出國休假，拒絕了所有媒體採訪。而在12月2日的雲音樂上市現場，他再次笑着告訴員工：好好吃一頓飯，然後忘記上市這件事。

如果説虛擬的“丁磊2000”和“丁磊2021”，完成了橫跨20年多年的互聯網精神延續；那麼，“真小人”和“大男孩”這兩個詞則足以準確定義“四次敲鑼”的丁磊。

“真小人”，是丁磊曾經對自己的評價，“大男孩”則是“老師”段永平給丁磊的總結。

“真小人"的真性情，塑造了雲村撫慰人心的歸屬感，這是網易產品獨特的創新驅動所在；“大男孩"所保持的希望和熱情，則是網易在多年廝殺中“剩者為王"的生存武器。

丁磊把“熱愛”掛在嘴邊，把“相信音樂的力量”印在上市現場的T恤上，50歲的他依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真小人”坦蕩蕩

網易雲音樂上市港股這天，雲村裏熱鬧了起來。

一首網易雲音樂雲村村民們製作的《好運來》Mlog，被丁磊轉發。從2013年4月23日網易雲上線至今，丁磊持續更新了數千條動態，分享他喜歡的音樂單曲、歌單和DJ節目，配以他對歌曲的理解和評價，活躍的簡直不像是一個互聯網CEO。

數千條動態下，你不難窺探到第一代互聯網大佬的趣味和品位。真小人，説的就是丁磊的這一份真性情。

相比於塑造權威，丁磊更願意率直地戳穿，他知道，“我性格直接，只能給自己標一個真小人，而不是真君子。坦蕩蕩很重要啊。”

網易的諸多產品，都起源於丁磊的真性情。

做網易公開課是因為他小時候生活在小鎮，對好老師有強烈的渴望，希望技術能讓教育資源更公平；網易嚴選的商詳頁裏，經常能看到丁磊親自推薦的商品；網易雲音樂更是源於熱愛，他苦於好音樂無法分享，決心把音樂播放器變成音樂社區。

如段永平所説，非常多的好企業，都是創業者因為自己有個需求而開始的。而這些需求，就是對用户本身的洞察。

丁磊一直是企業家裏的另類，他注重生活質量，愛玩，興趣廣泛，穿着普通但注重設計，所以更願意被説成是“有品位的生活家”，而不是商人。他最早的觀點是，“只有自己去親身地感受生活，才能觸摸到普通人的快樂，才能使自己的創意更具生活的真實性，更容易被大眾接受。”

丁磊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音樂愛好者。1970年代，丁磊收集磁帶聽鄧麗君，喬布斯在聽鮑勃·迪倫和巴赫，他們都是叛逆的代表，都散發着感性的魅力。多年之後，他們都憑着自己的商業直覺，把音樂的魔力通過產品轉化成變革的力量。

喬布斯做的是硬件，2001年10月23日發佈的iPod，將5GB的音樂存儲在一個白色小盒子中。不同於當時的其他產品，iPod沒有電池蓋，沒有電源開關，甚至沒有一顆螺絲。喬布斯只想傳遞一個信息：它純粹用來播放音樂。

而丁磊做的是音樂+社交的網易雲音樂，為獨立音樂人提供一個發唱片和平台，為人和人之間構築一個音樂交流社區。關於網易雲音樂的緣起，丁磊多次分享過，他去巴西出差買了不少唱片，發現其中一首歌特別好聽，回來後對高管們説：“我找的這個歌特別好，但沒辦法分享給你們，實在是太苦惱了。”

用丁磊的話説，如果説人類的音樂作品是一座龐大的圖書館，那麼網易雲音樂可以説是激活了這座圖書館的利用率。這一次激活來的並不容易，傳聞網易雲音樂是丁磊投入較多的一款產品，近期外界關注最多的“版權問題”，他也是親自盯、親自談。

另一個被廣為流傳的故事是，丁磊發起了網易雲音樂的立項和交互設計，他跟當時網易雲音樂核心成員等一起，打磨產品UI，把類似於黑膠唱片旋轉播放的轉速，調了20多遍後才敲定在一分鐘3轉，而不是實體黑膠唱片正常轉速的一分鐘70轉。“轉快了容易暈，轉慢了又可能讓人昏昏欲睡。”

網易雲音樂進入市場後，人們才知道，通過UGC、算法、社交結合的思路去與傳統曲庫型產品競爭，是丁磊和雲音樂核心成員基於兩個核心的思考：一是要在發現問題之上的層面解決問題，二是如何在複雜的業務架構上打造新的增長引擎？

正是從主流需求中挖掘出了未被滿足的長尾小眾需求，網易雲音樂靠着歌單、AI推薦、私人FM等產品創新，成為當時獨樹一幟的音樂內容社區，讓用户可以根據音樂構建自己的社交圈，籠絡起來無數文藝青年的人心。

真性情的品位，也是推動網易雲音樂創新的動力之一。當時每週網易雲音樂的管理團隊都要去丁磊的辦公室跟他聊產品，聊着聊着，丁磊就推薦他最近發現的幾首好歌，大家開始一起聽，一聽就是一下午，丁磊放着歌，幾個男人默不作聲地聽着。

如今，你依然可以在雲村找到丁磊真性情的一面。為了推廣網易雲音樂電音電台，他去夜店客串DJ，“白天養豬，晚上打碟”一度在雲村傳為佳話。

“做音樂是為了靈魂的對話與溝通。”丁磊的這一條簽名，至今沒變。

“大男孩”的堅持

大男孩，其實是對希望和機會抱持的熱情。

段永平曾説丁磊，“雖然是大人，但非常單純，不會算計人，做朋友很好。”

美國東部時間2000年6月30日，網易在納斯達克掛牌。但很快互聯網泡沫破裂，兩年時間，納斯達克指數狂跌八成，無數公司的股票變成廢紙。網易的股價也一直處於低位，甚至逼近退市邊緣。彼時，丁磊想賣掉公司。

2000年網易在納斯達克上市

點醒丁磊的正是段永平。他問丁磊，你賣了公司後打算幹啥？丁磊説，再開一家公司，段永平回：你現在不就在做一家公司，為什麼不做好呢？隨後網易憑藉短信業務和網絡遊戲二次重生，這才有了後來的故事：網易股價持續走高，32歲的丁磊成為中國首富。

段永平對丁磊這個“大男孩”的影響頗深，不論是“欲速則不達”、“敢為天下後”這些商業邏輯上的判斷，還是企業管理上的7S理論（結構、制度、風格、員工、技能、戰略、共同價值觀），都成為丁磊跟段永平踐行一致的地方。

“敢為天下後”其實説是互聯網產品類別，在這一個類別中有“後中爭先”做好產品的能力。

網易雲音樂的出現，就是“後中爭先”的樣本。但網易雲音樂上線後，卻遭到了一些質疑。在在線音樂這個紅海中，巨頭林立之下，網易的出路在哪裏？

直到歌單、音樂社區等標籤出現，網易雲音樂開始裝進更多人的手機裏。用户不禁感嘆，“算法比我媽還懂我”。2015年，網易雲音樂突破一億註冊用户，行業格局趨於穩定，國家版權局頒佈了最嚴版權令，曲庫價格水漲船高，行業中立足的中小玩家開始逐步被淘汰。

蝦米背靠阿里，騰訊結盟海洋音樂，百度聯手太合，當年三家巨頭纏鬥，都沒有放棄音樂市場，但後來的結果是，網易雲音樂穿越了BAT的夾縫，成為了音樂行業獨特的有人情味的音樂社區。2016年網易雲音樂註冊用户突破2億，市場佔有率僅次於騰訊音樂。

2016年一條知乎帖子“網易雲音樂到底好在哪裏”，至今有超過兩萬人關注，已被近900萬人瀏覽。

雲音樂的“好”，很大程度來自於網易雲音樂的社區屬性，邊聽歌邊評論的社區特質，後來形成了獨特的“雲村”社區文化，用丁磊的話説，網易雲音樂的社區，是把人的感情從零變到一，從一變到一百，逐步增加的過程。

而另外一方面則依賴於優質內容生態的拓展。依賴於產品本身對發現好音樂的探索，從2014年招募獨立音樂人到2016年開始發起“石頭計劃”，不斷投入重金扶持獨立音樂，截至今年上半年，網易雲音樂上入駐的獨立音樂人已經超過30萬，持續位居行業第一。

從前的趙雷、陳粒，後來的隔壁老樊、裘德等音樂人，都是藉助網易雲音樂走紅，這些原創力量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網易雲音樂在版權爭奪戰的桎梏，也讓打動人心的音樂找到了最合適的聽眾。

2020年，網易雲音樂管理層內部講話中，有人問，網易雲音樂最大的威脅是什麼？丁磊的回答讓人意外：威脅不是來自外部，而是內部，“如果今天的同事不熱愛音樂，沒有盡心，盡力為音樂人，為用户考慮，是最大的威脅。”

“中國原創遊戲的無人區，我們已經走過一次。中國原創音樂的無人區，無非是再走一次罷了。”對希望的抱持和對機會的熱情，丁磊終於等到了上市這一刻。

曾幾何時，丁磊在採訪中常提到的一本書是《基業長青》，據説丁磊看完之後總結出四個字：剩者為王，“做企業不是比誰先動手，而是比誰活得長；要活得長，不是比誰做對的事情多，而是比誰犯的錯誤少。”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當版權桎梏正在被打破，當跨過上市大門進入更大市場，作為雲村村長，丁磊要給村民帶來更多可能性。

11月大火的《漠河舞廳·2022》重新制作後，在網易雲音樂首發上線。雲村村長丁磊評論説，這首歌深深打動了他，久聽不厭。有人跟他互動，希望多買點版權，丁磊回覆：在搞了在搞了。

丁磊還透露説，版權的事情他現在親自抓，“只要獨家版權放開，我們就敞開買。”在網易雲音樂上市前夕，摩登、英皇、中唱、風華秋實等唱片公司相繼宣佈與網易雲音樂達成版權合作，“大家先聽起來，別辜負村長我的一片辛勞。”

到今年三季度，網易雲音樂也已經與索尼、華納、環球三大唱片公司達成直接合作，雲村的內容愈發豐滿。

更多的想象空間，丁磊在上市公開信中提到三個探索方向，第一是"聲音的生意”，不只是音樂的生意，而是聲音的宇宙；第二是連通“大部分人心”，讓用户從過客變成參與者，變成“一歌一村落”；第三，不只是讓音樂人的夢想賺到錢，更是“把夢想推向一個更大的舞台”。

聲音內容，是內容經濟不可或缺的關鍵。根據QuestMobile數據顯示，2021年10月，聲音人羣規模達到7.28億，其中，在線音樂、網絡音頻、網絡K歌月活用户分別為6.63億、1.20億、1.14億，產業鏈已經相對完整，尤其是網絡音頻領域，日均用户時長達到47.6分鐘，次數達到8.4次。

2021年，網易雲音樂日活用户日均聽歌時長是76.9分鐘，位居行業第一，所以經營社區經濟依然是網易雲音樂未來最大的側重所在。丁磊曾在內部員工講話中提到，留住用户，要向B站和UP主學習，向優秀的互聯網公司學習如何運營好人與人的網絡平台。

畢竟，網易雲音樂甚至比B站更年輕化，網易雲音樂超90%月活用户為90後或00後，高於以Z世代社區著稱的B站。網易雲音樂裏的年輕人，主動進行UGC創作的月活用户佔比約27%，貢獻了14.9%的在線音樂付費率，這些都構成了雲村社區的差異化壁壘。

2021年前三季度，網易雲音樂社交娛樂及其他板塊收入從去年同期的15.2億元增至26.7億元，收入佔比52.3%。截至9月底，網易雲音樂月活用户達到1.84億；在線音樂付費用户數2752萬，比去年同期增長超93%。

面對短視頻“洗腦神曲”的衝擊，丁磊更是不疾不徐，“短視頻只能消費一次，但音樂值得重複消費。優質的音樂內容會讓人有很強的共鳴和沉浸感。”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貫穿了丁磊20多年的創業史。從互聯網時代穿越到移動互聯網，相比騰訊的社交、阿里的電商、百度的搜索，都很難用標籤化來概括網易，它一直是一股特立獨行的存在，“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丁磊説，創業二十多年，他最認同這句話。

產品為王的網易，從成立走到上市成人禮，網易3年，有道13年，雲音樂用了8年。它們始終秉持着自己獨有的格調，這也讓更多人重新審視丁磊“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商業堅持。

29歲網易赴美上市，48歲有道IPO，50歲的丁磊如今又收穫了雲音樂登錄港交所，已是“天命之年”的丁磊也許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有了新的註解，更多新故事將在“村落”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