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價蒸發八成，負債遠超資產，優信能打開一片天嗎？_風聞

雷達財經 文|張凱旌 編|深海

“我買過的所有車都是二手車。”多年以前，二手車行業燒錢大戰戰至巔峯時，優信創始人戴琨曾表示。

戴琨接觸二手車非常早。其在2002年就花了1500英鎊購買了人生中第一輛屬於自己的二手車，在他看來，二手車如果可以隨時買賣，車子就可以像衣服一樣常換常新。

時至今日，二手車戰場上的硝煙已經散去，但戴琨的願景，在當前的市場中仍遙不可及。甚至曾經斥巨資將廣告鋪滿各個角落的二手車巨頭們，也一度沒了聲音。

2021年，是優信成立以來的第十年，在經歷了行業的野蠻擴張和收縮後，現在的公司正嘗試以線上交易+線下自建庫存履約的故事重新打動投資人和市場。

但從公司的財務狀況來看，能否持續執行這一戰略仍有待觀察。2022年財年一季報顯示，優信資產負債率高達276.57%，而公司股價也完美詮釋了“上市即巔峯”，自上市至今跌幅超80%，如今市值僅有7.03億美元。

“賣二手車是我唯一會幹的”

作為行業內幾乎是最早切入二手車賽道的人，戴琨本人對二手車有着獨特的感情。

19年前，尚在英國留學的戴琨通過二手車雜誌Auto Trader，用打工掙的1500英鎊買了一輛二手車，這為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彼時在中國，私家車可謂是奢侈品級別的存在，一輛桑塔納就要20萬元，而20歲出頭的戴琨，僅花15000元就擁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輛車。

彼時戴琨就認定，二手車在國內會火。於是其在回到國內後，仿照Auto Trader，在深圳創立了一份二手車雜誌《汽車簡歷》，並很快將業務轉至線上。但在當時的環境下，別説是消費者，就連4S店和廠商，也基本沒有開展二手車業務。

這次創業雖然沒能讓戴琨實現自己的夢想，但卻為其創立優信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在將《汽車簡歷》賣給易車的過程中，戴琨結識了易車平台的創始人李斌，後來易車成功上市，戴琨也在創立優信後，拿到了李斌的天使投資。

戴琨是一個會講故事的人，從B2B線上拍賣服務，到新車租售，再到二手車B2C、互聯網金融和全國購，優信一路走來的同時，也在不停切換商業模式。

而每一個新的故事，在投資人眼中都是新的機會。天眼查顯示，自2011年成立至2018年上市前，優信共獲得7輪融資，總計金額在13.6億美元以上，資方不乏高瓴資本、騰訊、君聯資本、華平投資、老虎環球基金等知名機構。

“從畢業後到現在沒有做過任何其他事，賣二手車是我唯一會幹的。”戴琨曾在接受採訪時稱。

然而，這並沒讓優信走出一條順暢的成長道路。開始時，面對勢頭兇猛的車易拍，優信拍一度被傳出可能在兩三個月內現金流枯竭，擊敗了車易拍後，優信又迎來了瓜子、人人車等玩家的蜂擁入局。

篤信“規模決定成敗”的瓜子創始人楊浩湧，開始就寄希望於通過廣告戰攻城掠地、速戰速決。瓜子出手後，優信、人人車不得不跟。

在這場燒錢大戰中，優信有不少“高光時刻”。比如，其曾在2015年以1.8億獲得《奔跑吧兄弟》第三季網絡冠名權，隨後又耗資3000萬拿下《中國好聲音》第四季總決賽60秒的廣告；又如，其將代言人由王寶強換稱“小李子”萊昂納多，並在《變形金剛5》中植入廣告。

艾瑞諮詢數據顯示，2015-2018年，二手車電商廣告投放總額分別超過8.5億元、12億元、50億元、200億元。

“我們希望通過對品牌的持續投入，讓中國消費者建立在線購買二手車的概念。”在戴琨看來，整個中國的二手車市場還遠遠沒有打開，在國外，二手車市場是新車市場的三倍，國內卻是反過來的。其預計，二手車的未來將會是一個接近十萬億的市場。

金融成主業後流血上市

瘋狂的廣告戰爭，再加上自身缺乏造血能力，讓一眾二手車電商陷入鉅虧的境地。對此，優信試圖通過上市緩解資金壓力。

2015年，優信就曾謀求在A股上市，但由於長期虧損，優信並不具備上市的基本條件。於是，公司換了思路，寄希望於將旗下盈利前景較好的優信拍業務單獨借殼完成上市。

然而，這條路也未能走通。在公告與優信拍展開談判後不到一個月，步森股份就宣佈放棄此次資產重組。市場猜測，交易告吹或仍與優信主營業務未能真正實現盈利有關，在此背景下，優信拍的高估值難以令人信服；也有投資人士認為，優信拍是撞上了“重大資產重組的窗口政策性關閉”。

如果説前兩次失敗時，優信尚存後路，那麼至2018年時，登陸納斯達克已經是優信必須完成的任務。畢竟在2017年1月收穫E輪融資後，公司有長達17個月的時間未能獲得輸血，而在此期間，恰恰是二手車戰場最激烈的時刻。

在這17個月的時間裏，公司估值下滑了六分之一，也因此，優信實際的發行價格和發行總量較計劃均有所降低，募資總額與原定最多5.46億美元相比下降了59%，最終僅募得2.25億美元。

為何優信的估值會出現下滑的情況？有觀點認為，這與優信在上市時，身上所附帶的較強金融屬性有關，彼時市場能夠給予金融類上市公司的估值溢價遠不及互聯網電商企業，如全球最大二手車零售商Carmax的PE倍數就遠高於互聯網金融平台趣店。

而戴琨做金融，則是趨勢使然。二手車的買賣是一個低頻高價、高度非標的需求，這就導致平台若想賺取更多的利潤，必須不斷燒錢換取流量，或圍繞交易鏈條開拓更多場景。

因此，不少二手車電商平台在發展過程中越做越重，甚至切入金融、保險、租車服務等領域，以增強自身的造血能力。

只是，優信在金融方面的轉身尤其突出。其在2017年轉做B2C電商後，一度讓2C貸款為金融機構導流帶來的收入成為了主要的營收來源。

招股書顯示，公司2018年車輛成交49.5萬台，其中涉金融數量22.8萬台，金融滲透率高達46.1%。同年，“2C”貸款為優信貢獻的收入佔總收入的比重高達53.5%。

但金融業務也是一個大坑。2018年下半年開始，各個投訴平台中優信的投訴量開始大幅上升，與此同時在微信、QQ等社交平台中，也出現了大量的優信維權羣。

眾多消費者表示，自己遭遇了套路貸、額外收費等。另有多位優信的在職員工和離職員工透露：“優信的貸款產品全是套路，我們可以隨意增加貸款金額，這些錢會落入車商和優信腰包。”

有媒體調查發現，為了給車商提高返點，從而在市場中獲得競爭優勢，優信在銷售培訓時，甚至模擬了一套完整的話術，用來引誘顧客下單。而當後期消費者前來投訴時，銷售則微信拉黑後消失。

值得一提的是，優信招股書曾提及，中信銀行旗下公司向優信購買了1.75億美元的可轉換債權，如果在2019年6月優信的股價沒達到指定價格，公司就要償還同等債務（約合11.8億元人民幣）；若達到則該債權轉換為優信股票。

然而在套路貸相關消息的影響下，優信股價一度在2019年4月17日盤中兩度觸發熔斷並遭遇停盤。至此時，優信股價自上市跌幅超67%。3個月後，優信將金融業務出售給了58同城。

燒錢大戰後，各巨頭損失慘重

事實上，不只是優信，二手車電商鏖戰期間，各家都在不斷嘗試新的商業模式，為的就是實現盈利，讓現金流回正，但這一想法至今還是奢望。

同花順iFind顯示，2016-2019財年，優信歸母淨虧損累計達99.24億元。2021財年歸母淨利潤為-4.21億元，2022財年一季度歸母淨利潤為-6919.2萬元。

而未獲得過融資的二手車電商網站，早在2015年就有超過12家關閉，隨着時間推移，倒下的更不乏獲得過多輪融資的巨頭，人人車就是其中的典型。

這家公司規模最龐大的時候，不僅覆蓋城市超過100個，員工規模也突破了10000人，高光時期，人人車的黃渤、瓜子的孫紅雷、優信的王寶強，是二手車廣告靚麗的風景線，但這些都沒能阻止人人車的敗局。

據界面新聞報道，2018年年初，人人車的資金流就已經嚴重緊張，本來公司獲得了滴滴的輸血支持，但7月開始接連發生的幾起黑天鵝事件，卻讓滴滴內部與人人車的合作戛然而止。

除了二手車業務本身對資金的高要求外，多位分析人士認為，人人車本身的戰略失策也對公司的終局有着不小的影響。

與對二手車持固有情結的戴琨和出身趕集網的楊浩湧不同，人人車的創始人李健是百度最年輕的產品總監，其之所以選擇二手車這個行業，與自身從業背景毫無關係，完全是在錨定O2O和便利生活的基礎上，剔除了多個賽道後，客觀選擇的結果。

有汽車行業人士指出，相比對手，人人車的創始人李健無論是在創業還是在汽車交易上，經驗都太少，“他唯一的優勢就是入局夠早”。

楊浩湧也在曾接受商業人物記者採訪時表示：“換位思考，如果我在做人人車，先打廣告一定是我，我不會給瓜子機會，畢竟那（分拆獨立前）是瓜子最慢最弱的時候，如果是我，融來的錢，一到賬，轉身廣告就已經出去了，會打的你措手不及……”

人人車的劣勢還體現在管理方面，有人人車重慶站的前線老員工透露，2017年以前，公司都沒有完善的人力資源管理系統，前線一直是靠城市經理去驅動上百號員工，甚至連發工資都是手工。相反，瓜子獨立的時候沿用了趕集的人事架構和管理系統，後端比人人車完善很多。

多重因素疊加下，人人車一度被傳出破產傳聞。2019年二手車電商洗牌期後，公司變身二手車信息中介平台，業務模式為：從百度、今日頭條等渠道搜尋車輛信息，然後打包出售。

優信的日子也不好過。“過去兩年，優信先後賣掉金融和優信拍業務，基本把核心資產賣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裁員和關店風波。”2021年4月，一位投資人評論稱。

現在的模式，能有未來嗎？

不過，優信的嘗試仍未結束。

2020年9月，戴琨宣佈，優信將採用自建庫存的新模式。2021年4月、11月，優信線下二手車大賣場在西安、合肥陸續營業，其中西安的賣場是優信第一家二手車線下門店，合肥的賣場佔地面積則是西安賣場的4倍。

在這種“線上交易+自有庫存”自營模式的助力下，今年6月，優信還獲得了愉悦資本和蔚來資本3.15億美元的戰略融資。

天風證券在今年7月研報中指出，優信新模式致力於將 2C 二手車交易的每一個環節都遷移至線上。公司與美國Carvana類似的商業模式有望走出中國版發展道路。目前，C端二手車購買者已可通過使用優信二手車 App 就能實現線上選車、手續代辦、驗車收車、及售後服務等“一站式”交易。這背後依靠的是公司的專業技術，還有前沿的 VR 和人工智能等技術。前端銷量的快速增長離不開後端供應鏈的高效支持，公司通過自建倉儲和物流滿足用户快速提車需求，又建立優信線下超級大賣場，開創了“線上商城+自有庫存”二手車新零售模式。2021年4月，優信集團與京東集團宣佈啓動戰略合作，進一步打開業績增速與市場空間。

但一方面，新模式也是項重資產的業務，其對資金的需求很大，而目前的優信，賣車的利潤尚無法完全覆蓋運營成本。且依照Carvana的數據，毛利率要達到20%以上才能穩穩盈利，優信目前毛利率剛剛過4%，而Carvana的毛利率從5%左右提升至15%左右用了三年的時間。

另一方面，中美二手車市場的具體情況也有很大差別，我國二手汽車市場成型時間較晚，目前仍處於無序發展狀態，並沒有形成全國統一的二手汽車檢測以及強制註冊的標準。由於沒有一個對於二手汽車的車況進行整體評估並出具證書的機構，使得在當下中國的二手車經銷商中，有着巨大的信息不對稱。

再加上中國汽車尤其是新車銷售的市場規模日益萎縮，但新能源汽車崛起，有行業人士認為，汽車銷售早已進入了買方市場，新車產銷之間的差距正在日益擴大。

在這樣的情況下，優信能打開一片天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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