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爾走了，縫合的德國未來在哪？_風聞

文 | 風聲

默克爾走了，肖爾茨來了，其實這位也是老熟人，前基民盟和社民黨聯合政府裏的副總理、經濟部長。不過不管怎麼説，16年的默克爾時代終歸是結束了，肖爾茨的任期即將開始，德國從此也算走進一個新時代。

蕭規曹不隨，在基本政治制度不可能改變的情況下，在西方對抗制選舉遊戲下上台的新政府必然要選擇幾個重要課題在前政府墳頭上蹦迪，不然怎麼能説服選民出來投自己的票，不然怎麼輪得到社民黨（SPD，紅）、自民黨（FDP，黃）和綠黨（die Gruenen，綠）三黨組成的交通燈組合上台？隨着本週一，綠黨正式簽署聯合執政協定，新一屆的德國內閣即將在週三正式上路。只不過在送上祝福之前，不妨多看看這屆德國新政府面臨的挑戰。

社民黨，紅的，這屆內閣中的老大，也是有着一百多年曆史的老牌政黨，曾長期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指導思想和綱領，直到二戰後才開始向民主社會主義轉向。綠黨，綠的，成立於1980年代。以反對環境污染、核能過度利用、北約戰略擴張以及其他各種過度工業化行為等為核心。自民黨，黃的，著名的造王者，以牙醫黨（暗喻其支持者收入高）的外號出名，中間偏右，傾向德國的大企業、傾向保護中高收入者利益。

**這裏不厭其煩的把組閣三黨的政治立場列出來，只想説，三黨之間的立場、差距有多大，這樣的三黨組閣協定，註定了互相妥協與不滿，註定了只是一個縫合怪的集合，既要也要，哪有那麼多好事等着你？**就算是以保守著稱的德國政壇，下台後的基民盟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縫合怪一天天穩定，不搞事？那是不可能的！

話不多説，直接翻開聯合組閣協議，這份名為《勇於進步：自由、公正和可持續發展聯盟》的報告，一打開用詞就感覺一股高大上的氣息撲面而來，日耳曼人的嚴謹躍然紙上，聯合組閣協議開宗明義：“憑藉企業、員工和消費者，我們的經濟為我們的富裕奠定了基礎。”

據説是德國官方喉舌的德國之聲就此下了一個定義：這句話也概括了執政夥伴所能達成一致的內容：氣候保護與保障富裕不能相互排斥。説人話就是兩手抓兩手都要硬。路線好制定，只是如何實施顯然不是組閣協議裏面打嘴炮，在密室裏觥籌交錯，腳下使絆子，臉上笑嘻嘻的政客勾當就能輕鬆擺平的。

聯合協議要什麼？聯合協議裏將德國未來電力需求設定為750太瓦時，為此，將加快風能和太陽能擴建速度：到2030年，80%的電力來自可再生能源，即使在西方白左當道的政治大環境下，考量到德國的經濟體量，也不得不説這是一個雄心勃勃的目標。

遠離化石能源轉型新能源，那麼主要的路徑無非就是風光電、加大天然氣的輸入量。核電？對不起，德國早就已經禁止核電了（但是德國在從法國輸入核能，真是個小機靈鬼）。好了路線明確之後，接下來就是執行問題。以太陽能為例，德國新內閣的執政協議準備怎麼做呢，“太陽能屋頂將成為對商業建築的強制性規定、對於私人建築來説則應該成為常規慣例，從而使太陽能產量翻3番”。有什麼問題？有的！

眾所周知，德國是以人居環境優美聞名，德國人普遍對國家的綠化率、森林覆蓋率高而感到自豪，在中國太陽能的發展，由於光伏發電的物理需要，大片的太陽能光板需要集中連片鋪設，所以一般選擇的在大片荒無人煙的荒漠、沙灘、戈壁，梯田上打造光伏發電站，在德國這條路是基本上能發展的餘地是很少的。

執政協議裏，把主意打到了建築屋頂上，這也不是不可以。商業建築強制，可問題是德國的城市化路徑並不是以高密度的大城市和超大城市聞名，而是連綿不斷、居住條件比較疏闊的小城市羣為主，眾所周知，規模才有效應，在小城市建築屋頂鋪設太陽能光板，帶來的首先就是規模問題，然後是傳輸問題，儲能問題，德國人準備怎麼解決？商業建築靠強制，出台法規強制舉行，民用建築準備辦？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的典故首先發源在德意志土地上吧，這次疫情之下，西方以自由為名反封鎖、反疫苗的搞事還歷歷在目吧，按照綠黨巴不得一夜之間天翻地覆，綠色電力一統德意志江山的德行，這中間的扯皮少的了？

就算99%的德國人覺悟都高到非綠電不用，願意把自己家的屋頂貢獻出來，可是至少百分之一的反對派怎麼辦，要知道這些人可不是集中居住在一起，而不是和綠電派們混居在一起的。這些還是我們想想就知道的難題，這還只是太陽能，至於風能、天然氣哪個不是一堆的技術與政治難題，尤其是執政聯盟內部還有個“最講政治”、最有理想的綠黨，勢力大增，真正執行起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千奇百怪的問題，只能説，就，祝德國好運吧。難怪，執政聯合協議裏，對關閉最後一座燃煤電廠的時間用了“理想情況下”這個詞，理想嘛，大家都懂的。

如果説縫合國內政策在施羅德改革、默克爾接收成果，長期穩定執政的延續下，還能形成一定改革、進步的共識，那麼外交政策的轉變，顯然在很多地方真的想多了，這真不是德國幾個政黨能説了就算，説了就聽的。

中國人，肯定最關心中德關係，在聯合協議的外交政策的第七章“德國對於歐洲及世界的責任”中，多處與中國有關，被炒作成德國“史上對華措辭最強硬”的一份執政協議，不僅加重在對華關係上“競爭”和“對抗”的分量，還大量篇幅涉及台灣、香港、新疆，**一堆我們過去聽過的陳詞濫調，無所不包，一個高高在上、指手畫腳的的人權祖師爺形象躍然於紙上。**德國人既然喜歡，那麼秉承不干涉內政的原則，你們愛怎麼説怎麼都好。只是中國人會買賬嗎？顯然也不是德國人可以控制得了的。

剛剛過去的幾天，德國候任外長安娜萊娜·貝爾伯克就對中德關係、中歐關係大放厥詞，聲稱要用“強硬態度”與中國打交道。她聲稱，德國面臨中國的“系統性競爭”，應與其所謂“民主夥伴”團結以“捍衞價值觀”，在美國所謂外交抵制北京冬奧會的背景下，還拋出了可能會跟隨抵制的話題，只是這樣一個帶風向的言論，直接就受到德國奧委會新主席魏克特的痛斥：“抵制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有任何好處。這對現在已經準備了這麼久的運動員來説真的不公平。”

魏克特痛罵貝爾伯克當然不是因為他對中國沾親帶故，唯一的原因，只是因為中德體育交流的廣度和深度，對德國奧委會帶來了足夠的好處，僅此而已。體育不過是中德關係的一個小分支，中德關係更大的砝碼顯然在於經貿關係上。根據德國聯邦統計局的統計，2020年中德貿易總額2121億歐元，同比增長3.0%，中國連續五年成為德國最大貿易伙伴。德國自中國進口額1163億歐元，同比增長5.6%，是自2015年以來最大進口來源國；德國對華出口額959億歐元，是僅次於美國(1038億歐元，-12.5%)的第二大出口目的國。

眾所周知的是，德國一大堆企業在中國設立了合資、獨資公司，享受了豐厚的利潤。顯然，中德經貿關係是互為補充，充分平衡的。與懂王在2018年發動貿易戰時唬人的，只要你有幾千億美元逆差，那麼貿易戰是很容易贏的論調，有着根本的區別。更重要的是，在一些極為重要的產業生態位上，中國已經開始有了挑戰德國的力量。直接説，就是汽車的新能源化、智動化。寧德時代在國內合作了所有的外資車企，寧德時代的電池廠開到了德國，中國造車新勢力、比亞迪、小鵬、蔚來，開始以挪威為橋頭堡攻擊歐洲市場，在汽油車時代，這一切在汽油車時代都是難以想象的。

作為全球第一大工業品，德國最重要的產業，汽車業一旦有所失手，對德國執政聯盟心心念唸的富裕生活，打擊可想而知。設想一下，如果真的越過了底線，甚至不需要關税等手段，只需要如實、充分傳播一下德國媒體對中國的惡毒攻擊，無端指責和污衊。

至於西門子總裁等人宣稱的不要把雞蛋放在中國一個籃子裏，要分散投資風險的論調更是一個笑話。其他地方不説，讓中國成為德企最大的利潤來源與市場目的地還不是因為中國在市場化競爭和政府力量、組織能力的優勝，其他的多説無益，你有本事愛佔就去佔，愛分散就去分散，看看打了誰的臉。

難怪德國候任總理在外長對中國的高亢言論過後，通過中間人傳話“一切照舊”。顯然，在不能直接打臉執政聯盟夥伴的同時，肖爾茨自己也扮演起了最大的縫合者的角色。

一手強調所謂價值觀外交，所謂對話與強硬並存，莫名其妙的把左中右利益縫合起來，什麼都想要，什麼都不想失去，註定只會被唾棄。中國副外長謝鋒在評論中美關係時早就指出過：有求於中方時就要求合作，只想解決自身關切的問題，**只想得到自身想要的結果，單方面受益，既要壞事做絕，還想好處佔盡，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這個話對中美關係適用，對中德關係照樣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