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公使》:影帝也難救的Netflix爆款_風聞
零态LT-零态LT官方账号-最独到的商业洞察2021-12-10 11:17

******作者 |******餘甜子
******編輯 |******胡展嘉
題圖 |《地獄公使》劇照
**出品 |**零態LT(ID:LingTai_LT)
豆瓣6.9,Netflix的新爆款撲街了。
11月19日,奈飛新劇《地獄公使》首播,一日登頂全球電視劇排行榜冠軍,取《魷魚遊戲》而代之。
然而與《魷魚遊戲》迅速撬動觀眾情緒燃點、一舉成為全球爆款的命運不同,這部由延尚昊(《釜山行》導演)執導、新晉影帝劉亞仁主演的備受矚目的新片,在一番精彩亮相之後,卻一路尷尷尬尬地走到了不温不火的結局:豆瓣評分最終回落到中規中矩的6.9,網友“看完以後不會推薦給別人”的評價也等於是給這樣一部頗具野心的劇集判了“死刑”。

▲《地獄公使》劇照
貧富差距赤裸裸展現在觀眾眼前,它是一種空氣般的切身感受,《魷魚遊戲》以一種直接到無需思考的方式呈現這一社會問題,無縫銜接到大眾的情緒,得以迅速傳播,從而成為爆款。而像《地獄公使》這樣,致力於回答“貧富差距之後怎樣?”的反思性作品,它期待觀眾參與進來,以及需要藉助得以前進的是觀眾的思考,先天便不具備傳播上的優勢。
“毫無美感的暴力血腥”“漏洞百出的情節設定”“人性的陰暗和光輝都刻畫得非常死板”“想塑造一個很大的世界觀,卻侷限在小格局內講故事”…毫無疑問,這部Netflix新爆款撲街了。
01
被包裹的“罪”與“正義”
這一天,你可能正躺在牀上百無聊賴地玩手機,面前突然出現一張沙子似地堆起來的人臉,那是一張中年男性面無表情的臉,聲音低沉,不容置疑,向你本人預告具體到分鐘的死亡時間,長則幾十餘年,短則幾十秒,不過通常都是在幾天之後;接着他聲明要將你拖到地獄,之後便消失了。
接到死亡通知的你有些驚慌失措,不知道這個預告是否會實現。於是預言中要被拖去地獄的這一天,你可能選擇一個去咖啡館,呆在公眾場合壯膽。到了預定時間,你環顧左右,突然出現三隻巨大得像綠巨人似的怪物,以一種極其殘暴的方式,對你進行殘酷殺戮,你逃,他追,追上了便對你實行虐殺,然後合力將你挫骨揚灰,清掃掉你此世的存在。
面對這樣一種非自然力量,一名叫做鄭晉守的議員搶先出現在大眾面前,奪得了非自然力量的解釋權。他將這種非自然力量解釋成神對罪人的懲罰,提出用恐懼實現人間正義,以這種教義為基礎,發展了新真理教。
這個關鍵性的宗教創始人式的角色,由韓國新晉影帝劉亞仁扮演,劇中,他的眼神陰鬱呆滯,額前垂下兩縷長髮,總是穿着笨重的西服,領口敞開,不繫領帶,是很合格的“救世主”形象。但事後人們會知道,這個被尊奉為創始人的精神領袖,不過是一個長久生活在死亡預告恐懼陰影之下的可憐人。

▲《地獄公使》劇照
二十年前,善良規矩的鄭晉守就被預告自己會在二十年後被拖入地獄,從此以後他就生活在恐懼之中,在毫無理由的暴力之下,精神瀕臨崩潰的他找到了救命稻草——“罪”的理論。比起善良卻被毫無理由的裁決,他更能接受這一切都是有理由的,理由就是“犯罪”。之後他開始對外宣揚這種“罪”的教義,以期讓更多人生活在這種恐懼之中。
新真理教抓住了時機。他們直播了一場“地獄使者”的屠殺,逐漸利用恐懼一躍成為韓國社會的統治性力量。
前三集在鄭晉守被“地獄使者”燒作焦屍後結束,一向擅長通過災難性事件的發生刻畫人性的導演延尚昊不惜冒險將“男主角”殺死,再將劇情推向下一個階段。荒誕而現實的是,鄭晉守雖然是新真理宗教的引發者,但就像蝴蝶效應一樣,只要民眾相信了神懲罰人類的説法,他的死就不會結束新真理教在韓國的蔓延。
劇集進行的下半段,已經是鄭晉守死後四年,新真理教已經在韓國立穩了腳跟,隨着組織的發展壯大,為了維護住自己的安全地位,面對“地下組織”的挑釁,新真理教開始使用暴力,漸有取代現有國家機器的趨勢。
在維護統治的路上,新真理教也漸漸地失去了最開始“維護世界正義”的初心,教義到底是什麼似乎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維護住現在的地位。所以在出現了剛出生三天的嬰兒被宣告會被帶去地獄後,教眾的嘴臉便顯露出來,拼盡全力想要隱瞞住這個消息。
但消息沒有被隱瞞,教義也不攻自破。

▲《地獄公使》劇照
拯救大眾的宗教也被揭下偽善的面具,成為人人喊打的“邪教”,一樁鬧劇就此結束。然而説到底,民眾到底為什麼需要一種宗教進行自我安慰?為什麼純粹懲惡的教義有流行的可能性以及生髮的土壤?這是否又是在折射一種已經尖鋭到無法被接受的社會矛盾?
在真實生活中,距離我們最近的,或許不是眼耳親見、日漸懸殊的貧富差距,而是當貧富差距懸殊成為板上釘釘的現實之後,發生在我們身上的自欺欺人和遷怒泄憤。
02
失焦的敍事與失敗的議論
死亡預告和三個地獄使者來人間殺戮的設定原本具有發展成為精彩劇集的可能性。
就像《地獄公使》最後,導演和編劇可以讓曾經被燒死拖到地獄的被害人活過來,從屍骸變回肉身,這樣的一種設定其實給了敍事很大的改編空間,有了改編空間,就方便進行反轉,也就容易出彩。再加上劇集沒有僅聚焦“地獄使者來人間”這一設定本身,它探討和展現的實際是一種非自然現象在人間發生後,民眾的反應會怎樣,而這種表現手法其實很能展現導演和編劇的觀察力和想象力。
《地獄公使》中死亡預告以及被拖到地獄這樣的設定與被奉為神作的日本動漫《死亡筆記》有相似之處,然而兩者相比,《地獄公使》顯然在故事和邏輯上都稍遜一籌。

▲日本動漫《死亡筆記》
為了達到抒情目的,表達邪教控制社會的隱憂,《地獄公使》把民眾的盲目情緒放大到不合理地步,又將司法機構、媒體等國家機關塑造得過於脆弱,這種通過改造現實而不是呈現現實的抒情,很容易被理解成過度煽情,聰明的觀眾是無法被説服的。
除了敍事與議論讓位於抒情之外,另一個缺陷——表達上的失焦則比較致命了。
導演似乎是想將太多的東西講出來,最終導致什麼都沒有進行更加深入細緻的討論,以至於無法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劇集最開始關於“懲罰罪惡”還是“自律”才能實行正義的討論是有效的,然而三集之後,可以表現“懲罰罪惡,利用恐懼實現正義”的最佳人選鄭晉守卻在大的敍事框架之下消失了——為了服務於民眾盲從力量的整體主題而被寫死了。
這就導致前後兩部分劇情都停留在了漂浮的轉枱,一方面主題表現流於膚淺,另一方面,觀眾無法找到重點。轉換下視角,這種表達失焦或許不能僅歸咎於導演過剩的表達或流媒體慣常的“裝太多”吸引眼球的慣例,也與六集電視劇的傳播方式有關係。
俄國文學大師布爾加科夫最負盛名的著作《大師與瑪格麗特》同樣大開腦洞,講述了一個撒旦降臨莫斯科的故事,在行文至三分之一處,故事的主人公大師才姍姍來遲,故事的講述才開始進入雖與前者相關但也明顯不同的主題,這種敍事上的冒險即使在文學中也不多見,因此即便加諸了豐富性來到影視劇中,也難保不會有截然相反的反應和評價。

▲《大師與瑪格麗特》文學插圖
03
不夠精彩但有可貴之處
《地獄公使》 所表現的邪教主題,確實離我們生活很遠,然而在韓國,這種邪教電影卻自有其生長土壤。
一百多年來,劇烈的社會震盪以及尖鋭的社會衝突在韓國人心裏投下了難以消解的陰影。荒誕的現實催生宗教的繁榮。韓國最為廣泛的宗教是基督教,信徒已經佔總人口的30%左右。基督教之外,這個僅有5000萬人口的國家,分佈着近百個宗教,50多位領袖自稱“上帝”,在韓國,公園、社區中心、馬路上,甚至校園裏,你都有可能遇上傳教人士,以各種名目傳教。
而這也讓邪教有了滋生的土壤。比如2021年的“ Y教會”事件,牧師哄騙家長把孩子送來寄宿,在集體囚禁的別墅裏,牧師強迫多名不到十歲的女性孩童與其發生關係,還會在每個人20歲時隨機分配結婚對象,強迫女性不停生孩子留在教會。

▲《地獄公使》劇照
一直以來,韓國影視界也一直在湧現優秀的反映邪教的電影,驚悚電影《哭聲》、揭露“新上帝教”的《救救我》以及《無人知曉》》…通過這些現實主義力作,我們也得以一窺韓國社會的內情,且領會在邪教盛行下韓國民眾的真實生活。
《地獄公使》就是一部產生於這一序列的作品,也許不夠精彩,但有可貴之處,它以其反思性和想象力為這個序列增添了一種新的類型,提供了討論嚴肅社會問題的一種可能性,也許並不是一次成功的嘗試,你無法賦予它像《熔爐》那樣撼動真實世界的使命,卻至少可以讓人反思、警醒,從而發生或大或小,卻真實無比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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