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逼先富起來的人一把?_風聞
酷玩实验室-酷玩实验室官方账号-2021-12-10 09:30
2021年臨近尾聲。
在各大媒體統計的2021年度關鍵詞上,有一個絕對繞不開的詞:共同富裕。
曾經對很多人(包括我)來説,“共同富裕”更像一個思政考點——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
而今天,當矇眼狂奔的教培、房地產行業一夜入冬;當反壟斷的大旗高舉,互聯網巨頭感受到監管的力量;當明星主播接連因為偷税漏税被罰,金額動輒過億……似乎每一次大的震動,背後都能看到“共同富裕”的力量。
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2035-2050年,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基本實現。即未來15-30年,共同富裕都將是社會的主流發展方向。
因此,最近也常常看到各大企業助力共同富裕的新聞。
騰訊先後投入1000億,啓動“共同富裕專項計劃”;

阿里有“阿里巴巴助力共同富裕十大行動”,計劃在2025年前累計投入1000億。
王興説共同富裕本身就植根於美團的基因中, “美就是better,團就是together,美團就是一起更好”。
姚勁波也“跟帖”表示,58同城來自我們一起發,共同富裕。

無論是真金白銀砸出去,還是嘴上説説賺名頭,總之大家都在喊“共同富裕”。
共同富裕到底是啥,不同的人或許有不同的答案。
有人擔心共同富裕是不是要劫富濟貧,有人期待我和首富共分財產,有人想着高福利社會可以躺平。作為一個一線城市打工的小城年輕人,我對共同富裕的理解非常樸素——
大廠開到小城市,讓小鎮人羣也能擁有穩定的工作和體面的報酬。
01
先來説説共同富裕的概念。
簡單粗暴地説,共同富裕就是讓全體中國人都能過上富足的生活。但共同富裕絕不是簡單的“拿來主義”,也不是粗暴的“福利主義”。
根據中央財經委員會的專題研究,“共同富裕”應該是一場自上而下的聯動:
對個體而言,要靠自己的勤勞和創新致富;
對國家而言,要做大盤子,要保證醫療、教育等公共服務的均等化,同時也要為個體奮鬥創造更加普惠、公平的條件,打通社會的上升通道。
一句話,讓勞動者奮鬥起來,讓社會階層流動起來。

而現在的問題是,大城市的人才極致內卷,而三線以外的城市,則面臨着“人才空心”,無法實現人才的流動。
恒大研究院發佈的2019年人才吸引力城市百強中,北上廣深以及新一線的杭州、南京名列前茅。
其他的即便像南昌、太原這種省會城市,也面臨着人才不足的問題,更不用説泛三四線甚至十八線城市,已經不是缺人才了,就是字面意義上的缺人。

圖/恒大研究院
要解決人的分配,首先要知道人才流動的原因。
恒大研究院的報告指出,人才淨流出,表面上看是薪資問題,本質上都是產業問題。
據人社部統計,2020年第三季度全國新晉28個最缺工職業中,19個與製造業直接相關,佔比67.9%,人才需求旺盛。
在浙江,2019年製造業創造了全省1/3以上的就業。在重慶,IT、通信、互聯網產業成為“金字招牌”,2019年吸引了25.7%的流入人才。
雄厚製造業也帶動了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
所謂生產性服務業,就是製造業產業鏈上的方方面面,小到信息、金融服務,大到貨運物流、倉儲,是一個城市經濟活力的直觀體現。
國際社會普遍認為,當服務業佔GDP的70%、生產性服務業佔服務業的70%時,城市便會進入以創新為主動能的服務經濟時代。

也就是説,打好製造業的底子,做好產業鏈上的服務,才能吸引人才,以創新帶動發展,推動產業升級,由此形成正向循環。
但問題是,不是哪個城市都像杭州那樣有資源,像重慶那樣會盤活,像安徽那樣敢“豪賭”。大部分小城市,一沒有資本,二不會運作,三沒有人才,只能坐吃山空。
小城市缺乏人才,帶不動發展,沒有活路。大家都削減了腦袋往一線城市擠,又導致大城市高房價、高競爭壓力。
往小了説,寧在北京送外賣,不回老家養豬崽。年輕人在大城市內卷,生育率上不去,而小城市只有老人留守,無人照拂,成為空城。往大了説,這種人才流動會讓富裕的城市越來越富裕,讓貧窮的城市越來越沒有指望。

圖/前瞻產業研究院
脱貧可以是拿出一個億,解決温飽,解決住房。但共同富裕,絕不是拿出100億,捐給地方財政就能解決的問題。
企業能做的,應該是到“地方”去。
02
我們盤過一系列的“中國小鎮”。
江蘇灌雲製造了全國60%的情趣內衣,當地人人都是情趣內衣大師。
湖南平江靠5毛錢的辣條創造了200億的直接產值,全國99%以上的麪筋經營者,都是平江籍。
山東曹縣生產的棺材,以90%的市場佔有率,壟斷了日本的“死人生意”。
河南許昌擁有全世界一半的假髮生產基地,連奧巴馬的老婆,都是許昌假髮的忠實買家。

每個城市都有每個城市的氣質,每個小鎮也有每個小鎮的特色。但你若問問身邊的小鎮青年,為什麼不回家搞特色產業,收到的回答多半是,家鄉沒有我的工作。
我的同事小猛,老家黑龍江。他在北京從事人力資源工作,最大的感受是,北京容不下,黑龍江回不去。
首先,北京的房價很不友好,再加上年齡增長帶來的職業危機,更加重了他離京的念頭。
但是,回家就意味着失業。作為一個有職業抱負和素養的人,他希望能有一份體面而穩定的工作,但老家除了一些國企,沒有多少公司願意花錢招一位人力資源。
他想過實在不行就像東北老鐵們一樣拍短視頻,但在黑龍江,你甚至很難找到一個經驗豐富的剪輯師。
互聯網不歡迎35歲,小城市只有公務員吃香。小猛的糾結,也是很多在大城市打工的小城年輕人的苦楚。

而大廠到“地方”,就是給意願回去建設家鄉的人才一個選擇——在小城市設立辦公點,提供一些非職能性質的崗位,讓小城就業者也能擁有和大城市同樣的工作機會。
大廠下鄉,現實嗎?
從硬件上説,隨着基建、新基建的完善,我國現在基本實現了村村通路通電通網,一些依靠網絡可以進行的工作,完全可以放到小城市。
比如,電商外包的客服崗,平台商家維護運營崗,以及一些初級技能培訓的工作,在線溝通即可完成,沒有必要花費高昂的租金在城市中心辦公。
從“軟件”上説,疫情改變了人們的辦公習慣。谷歌、微軟等高科技企業已經進入混合辦公時代,有人爆料,阿里也正在考慮提升辦公靈活性,員工可自由選擇在家或者就近辦公。

一些工種像寫稿人、設計師,像直播帶貨的主播,像從事藝術創作的人,在北京上海和在老家農村辦公沒有區別。劉慈欣“蝸居”陽泉,照樣寫出《三體》,手工耿的大作,也全都在自家小院完成。
可能有人會覺得,你説得輕巧,全國設立辦公點,對企業來説增加了管理難度,不一定比大城市人工成本低,企業能願意嗎?
這就要看兩個方面,一是從國家到地方在政策上的引導,另一個就是企業的積極能動性。
政策引導方面,從降税到補貼,從營商環境到產業配套,需要頂層設計和執行層面的通力配合。
而企業的能動性方面,則更考驗企業的大局觀。
花100億用於慈善捐贈,或許也可以拿出一部分錢試行一下,將部分崗位或者部門到地方,既可以解決大城市內卷帶來的各種問題,也為意願回小城市的職員提供更多的就業選擇,並且在更長遠的未來,拉動一個小城市的經濟活力。
03
經濟學上有一個詞,叫“涓滴效應”。
這個詞起源於美國幽默作家威爾·羅傑斯,他在經濟大蕭條時表示:“把錢都給上層富人,希望它可以一滴一滴流到窮人手裏。”
顧名思義,“涓滴效應”是通過富人消費投資,刺激經濟發展,最終惠及窮人,如水之向下“涓滴”。
相當於讓有錢人吃肉,窮人也能喝上湯。確實挺幽默的。

而我們的“共同富裕”,雖然也講究先富帶動後富,但根本上還是要形成一個共同富裕的以中等收入羣體為主體的橄欖型社會結構。
而中等收入成為主體,還得看民營企業。
恒大研究院《2019年中國民營經濟報告》指出,2019年1-7月,民營企業税收貢獻超過50%,就業存量佔比接近80%。

圖/恒大研究院
但除了一些地方性民企,還有哪些企業會下鄉呢?
我們熟知的“中”字頭企業,通信部隊的中國移動、中國聯通、中國電信,中國郵政,基建部隊的中鐵、中建、中交,還有“國”字頭企業,如中石油、中石化,工農商建等銀行國家隊,以及保障民生的國家電網等等企業,都在各個地方有分部。
似乎除了國企或者央企,願意到地方的民企少之又少。
但到地方去,已是大勢所趨。
近期的新聞裏,央企離京潮也拉開大幕:中國華能落户雄安,支持新區發展;三峽集團回遷武漢,推動長江經濟帶的發展;中國核工業遷址上海,紮根長三角;還有消息稱,月底中國電子也將遷至深圳,深度融入大灣區的建設發展。

最近常常出現在官媒中的第一書記們,也可以看做是號召有志青年建設家鄉的一種宣傳。

我想用不了多久,民企也會迎來“下鄉潮”。
政府積極引導,城市搶人大戰,企業地方紮根,帶動一方經濟,很多民企已經做過嘗試。
騰訊將華中總部設在武漢,阿里以一己之力帶動了杭州的電商產業,比亞迪計劃投資20億在太原建立生產基地,李彥宏在陽泉建起了百度雲計算中心,吉利旗下極氪智能落户寧波……2020年脱貧攻堅的時候,電商平台、直播帶貨對偏遠地區的經濟拉動作用更是有目共睹。

落户地方,民企在做了,但遠遠不夠。
比如,到更下沉的城市安家,為小鎮勞動者提供更體面穩定的工作,民企尤其是大型企業應該具有廣泛的“溢出效應”,帶動一方產業和就業,才能切實解決一些實際性的區域經濟不平衡問題。
國企帶頭,在前沿科技、產業創新以及國家宏觀戰略上發力;民企跟上,在市場反饋、靈活就業以及更細分的領域補充。
讓人人有活幹,人人有錢賺,人人有奔頭,才是我們期待的共同富裕。
尾聲
企業下鄉,只是我從普通打工人的角度提出的一個想法。
它可能不準確,也可能不合理,甚至還可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
但我覺得,共同富裕的核心所在永遠是人。
目前,中國尚有6億人月收入低於1090元,9億人的月均收入低於2000元,且大部分都集中在農村地區。

所以共同富裕,其實根本在於如何讓這9億人富起來。
一方面,是我們常説的做大蛋糕。通過科技創新,產業創新,掌握產業鏈的上游,拿下利潤最高的那一部分,放到教育、醫療、保險領域,讓全國人民都能享受紅利。
另一方面,產業升級必然意味着工業化、智能化,對勞動力的需求整體是降低的,這又和勞動致富的理念衝突,因此尤其需要民企在靈活就業方面釋放活力,讓普通人可以通過勞動獲得財富,用奮鬥實現價值。
1953年,“共同富裕”這一概念第一次出現在黨的正規文獻中,歷經近70年,不斷朝着“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的方向的實踐探索。
既要創新,也要普惠,既要做大蛋糕,也要讓所有人吃上蛋糕。
中國的共同富裕之路,世界上沒有一個現成的參考答案,這條中國特色的共同富裕之路,需要我們的共同努力。
且看未來30年,我相信國家,也相信我們的未來。